小羽歎道：“老實說，這種風氣很不好，城隍就不該由本地人擔任。
    家族親朋的利益牽扯下，鬼神難以大公無私。
    可一旦鬼神有私，百姓肯定受苦，鬼神自己也不會有好下場。
    關城隍和關家就是教訓。”
    李仙芝訕笑道：“為了爭奪城隍神位，我三叔不僅提前十幾年終結性命，還專門挑了個為民犧牲的死法——死在一場妖患中，燃燒生命精氣，身首異處，屍體被妖精嚼吃，隻立了個衣冠塚，很慘烈。
    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才取得神位。
    我三叔肯定謹之、戒之，絕不敢犯錯。”
    接著，他又主動轉移話題，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既然已經懷疑趙城隍，為何依舊讓他幫忙尋找黑蛟魔王？
    難不成你計劃打草驚蛇，通過跟蹤趙城隍找到黑蛟魔王？”
    小羽翻了個白眼，“在迎祥府境內跟蹤一位城隍，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李仙芝苦笑道：“先前還是在城隍福地呢，你照樣一巴掌扇飛了占據絕對地利優勢的城隍爺。
    我下巴都驚掉了。
    你真沒成仙？
    我估計玄隱真人都無法麵對麵，用巴掌抽到趙城隍。”
    如果她偷襲，打了趙城隍一下，他頂多驚訝趙城隍粗心大意、很沒警覺性。
    可當時是趙城隍先動手，她甚至還喊了一嗓子“趙城隍先動手”，然後才還手。
    趙城隍即便扛不住，還躲不了？
    一念之間，就能直接遁出城隍福地，她還怎麽扇？
    可她偏偏就打中了。
    小羽搖頭道：“那一巴掌，有很大的運氣成分。他若直接躲閃，我抓不住他。
    偏偏他要臉麵，不肯閃躲，硬接了半招。
    發現難以招架，再施術遁走，卻來不及了。”
    趙城隍雖觸發了大滅爸，但時間太短，她自身實力又過強。
    來不及使用醫道秘術為加持“DeBuff”，將他的主要神術一一破解。
    她當時隻找到了“城隍權柄”的一個小破綻，並沒破解他的遁術。
    再來一次，趙城隍小心戒備，八成不會露出明顯破綻。
    “他在城隍福地，幾乎處於全盛狀態，卻硬接不了你半招”
    李仙芝感覺她不是在謙虛，而是在裝逼。
    “全盛狀態也得將全部力量發揮出來，趙城隍純粹是托大，心裏覺得我名過其實。下一次.”
    下一次他更慘。
    小羽這會兒已經悄悄開始“DeBuff滅爸推衍”。
    等破了趙城隍的“城隍權能”、“大地之力”，他就真成了刀俎下的魚肉.不對，趙城隍不止有城隍神術，他本身實力也不弱。
    這個“義父”價值頗高呢！
    “你無法暗中跟蹤趙城隍，我們就隻能等結果。等到太陽下山，他依舊找不到黑蛟魔王的蹤跡，你會怎麽做，我們下一步計劃是什麽？”李仙芝問道。
    小羽抬頭看了眼日頭。
    這會兒還沒到正午，她甚至能找個故友，去他們家吃頓午飯。
    “我們去黑龍河找白龍王。”
    猶豫再三，小羽還是無法摒棄腦海裏“魔蛟正在奸淫女子、吞吃幼兒”的雜念。腦子裏想著事兒，自然沒辦法愉愉快快去和朋友聚餐。
    “找白龍王幹什麽？昨天清晨，你們不是才分別嗎？”
    李仙芝這些年習慣了食無定時、居無定所。
    《農夫劍》都大成了，完全沒了一定要好好吃頓午飯的“貴胄習慣”。
    “我跟他分開時，沒想到魔蛟還在黑龍河流域藏了兩百妖兵。”
    兩人離開城隍福地後，本就在迎祥府街道上。
    此時小羽拉著他進入鬼道，幾個快速閃爍，來到城外的黑龍河碼頭。
    故地重遊，小羽心中別有一番滋味。
    “重建碼頭也就罷了，怎麽還為我建了一座小廟？嘿嘿，小小的廟，小小的銅像，還蠻可愛呢！”
    碼頭變化挺大。
    當年的碼頭幾乎是純木結構。
    棧橋、門橋、登船橋，都是木頭。
    隻在岸邊的地麵鋪上石板。
    此時卻是石頭與精鐵搭建框架，上麵鋪木板。
    不僅明顯結實了很多，還更加寬敞。
    在碼頭邊上，拐進棧橋的地方，有個不到十平米的小廟，沒有門，裏麵直接敞開，擺放了一尊不到一米高的銅像，銅像前還有個大香爐，香爐裏竟有不少燃香。
    即便是此時，依舊有兩個身穿短打的漢子，在嘀咕“有風無浪，平安無災”。
    “這是你的生祠。”李仙芝表情複雜道：“當年你被普善追殺，兩城百姓都見到了，也都為你擔憂。
    他們知道你殺了玉蟬，而玉蟬僅僅是金蟬子長老的門人，接下來必定是更凶猛的報複。
    百姓便組織了好幾場祈禳法會。
    最多時有十多萬人。
    向佛祖祈禱，請佛祖慈悲憐憫，要憐愛你、庇護你，別再讓金蟬子長老害你性命。”
    小羽驚道：“十多萬咋這麽多人？”
    李仙芝道：“我，我父王和玄隱真人也很震驚，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
    祈福活動最初由醬油巷，你的那些街坊們發起。
    他們沒多少人，也沒特意去組織民眾，隻喊了相熟的人壯聲勢。
    剛開始隻有一百多人。
    消息傳出，更多人加入進來。
    又有消息說，人數越多，越能打動佛祖，祈福越靈驗。
    好像是赤鳩羅大師說的。
    這一下，兩城百姓，乃至蜀東其它郡縣的百姓，都紛紛跟隨。
    那時正是農閑，接近年關。
    大家很有空閑走幾十裏、上百裏，到法能寺外麵祈禱。
    等新春到來，農民忙起來，城裏人也都為生計奔波，無法再搞大聚會。
    可最初祈禳時，他們又曾發下大宏願，要連續辦至少一百場法事為你祈禱。
    一百場法事，是為了向佛祖表示虔誠之心。
    於是就為你修了很多生祠。
    一來是向靈山佛祖、漫天神仙表明，你是個好人，大家都敬愛你。
    好人不該被靈山佛門弟子打死。
    二來可以到生祠繼續祈禱。
    黑龍河碼頭的生祠，是船老大們出資修建。
    主要感激你從洪水中救了他們，順便在出航前討個彩頭，故而生祠裏隻有你。
    如果你去附近村莊，生祠裏還有燃燈或如來佛祖。
    五花八門，看建生祠的人怎麽想。
    我估摸著，但凡靈山佛祖要點臉，都不會再派羅漢菩薩直接將你打殺了。
    有空了，你一定要去一趟法能寺，赤鳩羅大師有話跟你說。”
    小羽心中熱流湧動，“唉，大家如此厚愛，為我一人勞師動眾，我當以何為報！”
    李仙芝心情更是複雜，“你現在不就在報答他們？或者說，他們是在回報你的恩情。”
    她剛回來，都不曉得當年發生了什麽，就急著要滅魔蛟。
    為了抓緊時間，連趙城隍都揍了。
    當年的百姓，肯定也想不到會有今日妖患，想不到羽鳳仙還會回來幫他們滅妖。
    小羽沉沉點頭，“必須要滅掉魔蛟，要盡快！”
    之前滅魔蛟，隻是聽到了、見到了，不霜鋒怒吼、血雨橫飛，她念頭不暢快。
    現在滅魔蛟，有了更重要、更具體的理由！
    想到這兒，她不再多愁善感，拉著李仙芝從鬼道直接進入“水道”。
    沿著黑龍河，朝北方快速疾馳。
    “哇，這是避水訣？我都沒看到你掐訣念咒，而且速度怎麽這麽快？”李仙芝震驚道。
    他們此時在一個淺藍色水泡裏。
    泡泡三米直徑，周圍凝聚了大量的水靈力，幾乎在水裏麵“飛”。
    比他用飛劍飛遁還要快。
    飛劍飛行，是一種秘法神通，並非真仙的專屬技能。
    在凝結人仙元丹前，他和李芊樾都可以禦劍飛行。
    關鍵是飛劍夠好，還掌握專門的禦劍之法。
    他的靈劍很不錯，加上人仙元丹之力，放開手腳趕路，一個時辰能飛三四百裏。
    此時他們在水泡中的速度，至少比他快了三倍！
    似乎還不怎麽消耗“法力”，李仙芝不懂這是什麽神通秘法，卻從泡泡外凝聚而來的水元力判斷：泡泡水遁的力量，來自河中汲取的水靈力。
    “沒這種速度，怎麽逃過普善的追捕？”小羽倒是表情平淡。
    過去幾年，她多次在水渦激流中演練古龍神通，早熟得不能再熟。
    過了激動的時候，現在沒啥感覺了。
    泡泡是“天河水府·改”，在水中快速飛遁.其實不是水遁，而是“踏波禦水·改”，是一門“遊泳”的技巧。
    將古龍神通改成人類之軀也可以使用，效果略差。
    如果她變成黑龍，普善都不一定能追上她。
    “這應該是神通，不是道法秘術，我沒看到你施咒。”李仙芝問道。
    神通並非完全不用施咒，強大的神通也需要咒語輔助。
    但不用施咒直接釋放的“大型術法”，一般都是神通。
    “算是吧。”小羽點頭。
    ——如此強大的水法神通.難道她真如玄隱真人所說，去了水府龍宮，得到了本該屬於父王的仙法傳承？
    一時間，李仙芝心中五味雜陳。
    很多次都差點忍不住，要直接開口詢問。
    ——事已至此，連父親都已去世，我也凝結人仙元丹，說什麽都沒了意義。我李家應當徹底貫徹雲青道長當初給出的批言：與小鳳仙結善緣！
    剛結束了胡思亂想，李仙芝又震驚了，“你怎麽直接來到白龍王水府門前了？昨天早晨他離開時，並沒跟你說水府的位置呀！”
    他還以為她要在水底找一會兒，或者找他打聽大概方位。
    “他的水府靈力波動很強烈。”
    小羽降低速度，隻用泡泡套在李仙芝身上，自己暴露在水流中。
    “我是羽鳳仙，前來拜訪你們家大王。”她張開嘴巴，無形聲波擴散出去，不僅水府外站崗的蝦兵蟹將聽到了，水府內也有聲音回蕩。
    “羽大仙，您終於來啦！”水府內立即有了回應。
    “嘩啦啦~~”一陣水響，換上一身白色龍紋錦袍的白龍王，快速遊了出來，滿臉欣喜地向小羽行大禮，拜了三拜。
    小羽也微笑還禮，“白龍王——”
    “哎，大仙千萬別這麽‘叫’，喊我‘小白’就成了。”白龍王連忙道。
    上次剛一見麵，她就喊“小白”。
    現在喊“白龍王”，他很不自在，還有點怕.
    ——莫非不是來竄門，而是有什麽大事？
    心裏剛這麽想，就聽到羽鳳仙從善如流，笑道：“小白，你也別叫我‘大仙’，喊我名字即可。
    這次過來，是找你打聽些事兒，你可知曉黑蛟魔王？”
    白龍王紅睛中閃爍訝異的光芒，道：“可是流沙河南方一萬二千裏，位於‘且末國’邊上的那個魔蛟？”
    小羽點頭道：“他如今來到了西蜀，疑似就在迎祥府境內，你可有收到相關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