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王沉默片刻，道：“原本不知道，前晚與水猿一戰，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水猿的身份似乎很不一般，不是野妖精，他背後有一位妖王。”
    小羽眼睛微眯，道：“你先前不曉得魔蛟的事，和水猿也沒說幾句話，怎麽有了不好預感？”
    白龍王道：“那水猿還殺了我麾下水神，就是甘河河神。”
    小羽沒問甘河河神的亡魂具體說了什麽，直接道：“水猿告訴我，魔蛟從流沙河帶來三百水妖進入迎祥府，其中兩百妖兵妖將藏在黑龍河水域。”
    白龍王立即道：“一定不在黑龍河主河道內！迎祥府境內的黑龍河，雖綿延千裏，可我每兩天都會親自巡視一趟。”
    小羽微微頷首，道：“我欲剿滅魔蛟，苦於找不到他們的具體方位，你可願意幫個小忙？”
    白龍王表情糾結。
    “怎麽，有什麽困難嗎？”小羽問道。
    白龍王遲疑道：“大仙，我先問您一個問題，你了解黑蛟魔王嗎？”
    “從水猿那兒聽到不少黑蛟魔王的暴行。”小羽道。
    “僅僅是暴行？對黑蛟魔王的蓋世神通，您心裏可有個詳細的估量？”白龍王又問。
    小羽笑道：“你擔心我不是他的對手？你看我像個自大的蠢貨嗎？”
    ——還別說，若非親自經曆過當年的黑水河之戰，我覺得，隻憑你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我欲剿滅魔蛟”這句話，就像個十足的大蠢貨！
    白龍王心裏並不看好她，卻不敢說得太直白。
    他委婉道：“小神的實力，大仙肯定心裏有數。
    小神遠不如流沙河的玄龜老叔就是流沙河河神。
    玄龜老叔又遠不如黑蛟魔王。”
    對六年前羽鳳仙的實力，他心裏也有點估量。
    她能戰勝他，依靠的是特殊神通.後來找人打聽，應該是龍王神通。
    可她自身境界並不高。
    六年後，她變得更加神秘莫測。
    前天晚上，她操控激流，卷著他們幾十水妖在黑龍河狂飆。
    速度之快，水元力波動之洶湧，連他這個河道神都有些適應不了。
    八成又是一門龍王級大神通，還是專門操控水浪疾行的神通。
    他巴望著她來自己水府做客，也有試探與親近之意。
    他號稱“白龍王”，卻連一爪都沒誕生，連化蛟都難做到。
    她一個人類，練成多門龍王神通，還專門創造了“化龍訣”.隻聽到這門功法的名字，他便心血來潮，有種“吾之仙緣在此”的明悟。
    可他還是覺得，她要殺黑蛟魔王，嚴重錯估了雙方的實力。
    “大概二十年前，黑蛟魔王率領八千河妖，從南方進入北方河道，侵入了玄龜老叔的地界。
    我還前去助拳，親眼見到玄龜老叔被魔蛟蹂躪。
    我們完全不是黑蛟魔王的對手。
    若非洪錦拿來一片巴蛇大神的鱗片救場，當年黑蛟魔王便擊潰河神府，一統東邊綿延數萬裏的流沙河。”白龍王嚴肅道。
    “洪錦是誰？巴蛇大神的鱗片有什麽用？”小羽好奇道。
    李仙芝道：“應該是雒都‘三河都總管’，洪錦仙子，又叫‘紅龍王’。”
    黑龍河並不直接連接迎祥府與雒都。
    有點類似天門鎮和梁河，黑龍河的一條支流名為‘淩河’，往西貫穿雒都。
    淩河直接貫穿都城，還有另外兩條小河環繞在城郊。
    洪錦仙子之於雒都，猶如白龍王之於天門鎮迎祥府。
    她是黑龍河的河道神，卻又管理雒都周邊三條河，故而被稱為“雒都三河都總管”。
    像是《西遊記》中的涇河龍王。
    涇河龍王並不是隻管理涇河。
    洛陽周邊的八條大河，各有河神或河道神，卻都是涇河老龍王的下屬。
    洛陽八河算是他的轄區，真正的位高權重，是“司雨大龍神”。
    洪錦仙子也掌握了部分行雲布雨的神權。
    比白龍王隻能控製大河、無法行雲布雨的“純·河中水神”強多了。
    白龍王點了點頭，看向小羽道：“洪錦是一條紅色錦鯉化形的水妖，如今已有了蛟形。
    她和我一樣，被巴蛇大神冊封為河道神。
    可即便是洪錦，也遠不如黑蛟魔王。
    魔蛟修煉時間遠不如我和洪錦，卻是真正的天賦異稟，覺醒數門蛟龍大神通。
    似乎福運也很好，得遇幾次奇緣。
    明明隻有幾十歲，算是一條幼蛟，卻擁有超過萬年的道行。
    真不曉得他怎麽修煉到如今境界的“
    白龍王本來還感慨萬千。
    可看到對麵的羽鳳仙，想到她的年齡和道行，他又沉默了。
    他無法理解，隻因他平庸、平凡。
    對不平凡的羽鳳仙而言，幾十歲的魔蛟，有現在的道行，似乎覺得理所當然？
    “鱗片是怎麽回事？”小羽見他發呆，又問了一遍。
    白龍王道：“那塊鱗片是巴蛇大神隨手從身上摳下來的。
    取下一塊鱗片，往裏麵打入一道神通，交給洪錦，讓她處理魔蛟入侵之事。
    魔蛟的確神通蓋世、凶悍無比，可在巴蛇大神麵前，他啥也不是。
    都不值得巴蛇大神親自出手。
    洪錦隻往鱗片中灌入法力，鱗片內的神通立即激發，僅有一次。
    一次就夠了，一招打斷了魔蛟的尾巴。
    虧他反應快，也怪洪錦道行淺薄，沒能很好控製巴蛇大神的神通，沒能命中要害。
    但凡正向偏移一分，當時就直接將魔蛟切成兩截，再沒後來之事。
    他雖沒死，卻慘遭重創。
    最終魔蛟淒慘奔逃，高歌猛進的妖兵潰不成軍，被我們追殺數千裏，斬獲無數。”
    頓了頓，白龍王又若有所思道：“以黑蛟魔王囂張跋扈、蠻橫狠毒的性格，來到迎祥府後，卻低調行事，還行蹤詭秘、隱藏身份，連水猿也不知道他的具體位置。
    他必定在危機什麽，嗯，是忌憚巴蛇大神！
    可西蜀，尤其是黑龍河，是巴蛇大神的地盤啊！
    他為何敢來迎祥府，還妄圖——喔，我明白了，他是真想謀奪水府龍宮啊！
    有傳言說，巴蛇大神曾——”
    即將透露巴蛇大神秘密時，白龍王猛然醒悟，立即閉上嘴巴，環顧周圍一圈，低聲道：“仙子，侯爺，小神水府頗有些特產。
    不如讓小神拿些靈酒、靈果出來招待二位？”
    李仙芝完全沒意見。
    但他沒開口，隻將目光看向小羽。
    小羽很不想折騰，但她得說服白龍王幫自己。
    “也罷，我們就在小白家裏吃午飯了！”
    白龍王的水府，已經有了幾分小羽期望中的“龍宮水府”模樣兒。
    別說黑金剛那個糞坑一樣的“琅嬛水府”，連黃龍大仙的“薊河水府”，也在氣派宏偉、幹淨明亮方麵，遠遠不如。
    連廊柱都是玉石雕刻而成。
    牆壁和地磚上貼著金箔銀片，還鑲嵌了很多美玉。
    水府內“燈火通明”，都是雞蛋黃大的明珠，光華燦燦，猶如水中燈泡。
    小羽去過李靖宇的清河別苑，也去過李榮基的詠河宮，它們都不如“白龍水府”奢華。
    白龍水府裏稀奇珍寶不少，但更多還是人間之物。
    甚至有婀娜女妖，穿著四季坊的時新衣物。
    頭上戴的首飾也非常時髦。
    小羽好奇道：“小白，迎祥府和天門鎮倒是富庶，可你是水神，似乎沒沾光的路子吧？”
    白龍王笑了，道：“大仙這麽說，必定是心中所想的‘路子’還不夠野。”
    “還能有多野？難不成你白天當個巡河的河神，晚上蒙上臉當水匪，從路過的商船上劫掠財貨？”小羽道。
    “這路子野過頭了！”白龍王連連擺手，“我為水神，當庇護一方，萬萬不能幹迷人喪本、有傷天理的惡行。
    某些野水妖占了個水窩子，當起攔路打劫的水匪，我還得幫百姓和商船清剿呢！
    其實，我隻是扶植了幾個豪商，在兩城做些小買賣而已。
    比如，天門鎮‘書庫街’的李家商行，迎祥府的‘巴山商盟’，我都有參股。”
    小羽心中一動，“你莫不是也在流沙河幹‘漏舶’的勾當？”
    “玄龜老叔賞小侄一口飯吃。”白龍王笑了笑，又解釋道：“無論是咱們這邊的西蜀朝廷，還是對麵東巴國，都不曾在流沙河開埠。
    都沒有設立‘流沙河船舶稅’，怎麽能算漏舶？
    沒有我們幫兩岸互通有無，迎祥府和江州府都不會這麽繁華。”
    小羽問道：“你們往日運送的是什麽貨物？可有延長壽元、增長道行的神藥仙草？”
    白龍王道：“的確有很多助益武者、煉氣士修行的靈藥。
    比如作為‘益氣丹’主要材料之一的‘回火花’，隻有東邊的莎車國有。
    我們這邊沒有，莎車國回風郡遍地都是，比豬草都低賤。
    但延壽的神藥，輪不到我們的商行運送。
    都是劍仙異人，自己禦劍或騰雲駕霧渡河。
    還必須斂息匿蹤，悄悄渡河，連下方的流沙河太保都瞞著。
    免得真有人忍不住誘惑，蒙上臉當水匪，將仙芝靈草劫走。”
    頓了頓，他又解釋道：“其實，直接大幅提升壽元、增長道行的靈草，無論在哪裏都十分稀罕。
    很少有人拿出來直接交易，畢竟錢可以慢慢賺，壽元有限，道行如命。
    流沙河兩岸的靈藥貿易，主要是煉製神藥的材料。
    很多靈草無法直接延壽，或者效果比較差。
    但多種藥草配合丹石，煉成靈丹，則擁有延長壽命、增長功力的神效。
    兩岸互通有無，交換你有我無卻必須的靈物，才是商貿主流。”
    “有道理。”小羽若有所悟。
    白龍王看著她道：“仙子若對靈藥貿易也有興趣，小神願意穿針引線，幫仙子開辟一條商道。”
    小羽心情複雜，六年前她還隻是剛碰到“天門鎮上層圈子”的門檻。
    六年後隻要她願意，可以隨便加入其中。
    一旦加入，還直接是頂級大佬。
    她一點頭，人家幫忙將商道準備好，送到她手裏。
    “唉，我現在隻對黑蛟魔王最有興趣。”她在歎氣。
    最需要的時候不夠資格，如今不太需要了，又送到麵前。
    “你先前說，傳言巴蛇大神怎麽了，和魔蛟有何關係？”
    白龍王麵露猶豫之色，轉向默默喝酒吃菜的李仙芝。
    “李家和巴蛇大神關係親近，應該也知道巴蛇大神和水府龍宮的事。”
    李仙芝苦笑道：“你直接說吧，不用顧忌什麽，巴蛇大神也不會介意的。”
    “你為什麽不說？”白龍王道。
    李仙芝放下筷子，對小羽道：“傳言巴蛇大神在很多年前進入過上古龍宮水府，還從裏麵獲得巨大好處，故而能從一條普通巴蛇，蛻變成如今的巴蛇大神。
    傳言是真的。
    我父王繼承水府龍宮的天命，就來自巴蛇大神。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巴蛇大神終究沒算到一切。”
    白龍王不悅道：“怎麽能怪巴蛇大神？飯都送到你爹嘴邊，他自己將碗打翻了，還怪別人。”
    李仙芝擺手道：“李家誰也不怪。我的意思是，巴蛇大神沒算到我父親會失去天命。”
    小羽道：“黑蛟魔王知道李家失去天命，又聽說巴蛇大神能又如今實力，多虧上古水府傳承。
    於是鬼迷心竅，來迎祥府找仙緣？
    他覺得巴蛇大神能行，自己也行，甚至要超越巴蛇大神。
    可他為何不怕巴蛇大神一口吞了他？莫非巴蛇大神出了什麽意外？
    黑蛟魔王確定水府龍宮現世的這段時間，巴蛇大神無法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