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5章 前朝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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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亥,你莫不是夾腦風了?”穆王本來不想深度參與當朝皇帝的私事兒。
    若非皇家血統出了問題,胡亥這蠢貨還要立“雜種”為太子,他之前都不會開口。
    當過大王的人都知道“王”或“皇帝”是什麽樣的生物。
    即便你說的都是對的,即便你還是他的老祖宗,可如果說的話刺痛了他,他依舊會記恨。
    現在胡亥明知自己要養雜種,還要原諒那兩個妃嬪,莫非要堅持讓雜種當太子?
    “天家血脈,不容混淆。你後宮的隱私,本是你自己的事兒,可涉及到皇位傳承之大事,容不得你胡作非為!”他語氣和表情都十分嚴厲。
    其餘先王、嬴氏諸王,也想要叫。
    胡亥先叫了,“老祖,你焦躁個啥?朕隻是效仿前代聖皇,寬宏大量地原諒兩個妃子,又不是要讓她們的孩子當太子。”
    穆王麵色稍霽,疑惑不減,問道:“你效仿哪位‘聖皇’?”
    他仔細盤算,好像沒有聖皇這麽窩囊?
    “朕的父親。”胡亥還特意看了烈陽王玉煜一眼,“可以按照慣例,等孩子出生,讓他們隨母姓,養於宮外。”
    其餘人也都眼神奇怪地看向玉煜。
    烈陽王大怒,“胡亥,你看本王作甚?”
    “朕,我~~”胡亥縮了縮脖子,垂下眼眸,避開他擇人而噬的目光,道:“烈陽王勿惱,我在說自己的私事兒。
    我跟隨聖賢們學習聖君之道,聖君第一條就是懂得‘仁恕’。”
    “我選擇原諒她們,就是在踐行聖君之道啊!”他發自肺腑地歎息道。
    眾人仔細觀察他的表情與眼神。
    胡亥臉上和眼底,沒多少隱忍與不甘,反而有一種大徹大悟後的暢快與自在。
    ——這家夥說的是真心話?可這是人話嗎?莫不是學習仁君之道走火入魔,把腦子給弄壞了?
    穆王沉聲道:“仁恕或許很必要,可帝王的威嚴更不可少。你為二世皇帝,可別丟份兒!”
    胡亥搖頭晃腦道:“老祖宗此言差矣。帝王的威嚴,不是依靠殺戮與殘暴來建立的。
    發自內心的欽佩與敬仰,才能鑄就永恒的威嚴。
    我原諒了她們,可我也會公開審判這個案子。”
    穆王瞪眼,“你還要公開審案?”
    ——這難道很光榮?
    胡亥點頭,“是呀!朕要向亞父學習。一切都依照既定律法來,公開公正。
    律法在維護皇家威儀,我的威儀就不會少。
    等審判結束,朕再顧戀舊情,酌情減刑,給予她們一定寬宥,彰顯我的仁德。
    誰會說我軟弱無能?”
    他修煉的是偽聖天子神功,不是懦夫神功、笨蛋神功、無能丈夫神功。
    聖天子不僅要仁愛,更要理智聰明。
    胡亥或許不太聰明,但《偽聖天子神功》絕不會將他變得一昧仁懦、沒有理智。
    穆王驚疑不定,“在明正典刑的基礎上施與仁恕,的確不會損害威嚴,或許還能賺取一點好名聲。
    可你竟然忍得住?心中憋著無盡痛苦與屈辱,難不難受?”
    ——或許,還一些?不,是百分百能賺取大量的好名聲!
    老祖宗,你終究是老了、死了,跟不上時代啦!
    胡亥心中得意又暢快。
    修煉仙武與仙法,可以增強武者對危機的感知、對機緣的敏銳洞察力。
    修行的本質是讓人進化,肉體的進化且不說。靈覺的進化方向,是讓趨利避害的本能更加強大且主動。
    胡亥修煉《偽聖天子神功》也是一樣的道理。偽聖天子神功大成後,他的趨利避害之本能,也更加強大,且成為了可以被主動控製的技巧。
    對“聖天子”而言,最大之利自然是獲得百姓之信任與信念;最大的害處是失去百姓的認可與信念。
    擁有這種靈覺的胡亥,會發自本能地沿著“獲得百姓認可與信念”的方向前行。
    《偽聖天子神功》的境界越高,越不會走錯路。
    而越走對路,他獲得的認可與信念越多,腦子裏瘋狂分泌多巴胺,快活也更多。
    一旦走錯路,失去了百姓認可與信念,他會比死亡都痛苦。
    “朕為天子,當忍人所不能忍!”胡亥先昂首挺胸裝了個逼,又實話實說道:“而且,朕並不需要忍,朕是發自真心這樣想。
    朕剛才失態暴怒時,心中反而極為難受,十分痛苦。
    現在朕恢複理智,做出正確決定後,心裏十分痛快,非常高興自己能懸崖勒馬。”
    見到穆王表情扭曲,眼神詭異,胡亥不悅,指著自己臉,高叫道:“老祖宗,看我的眼睛,你看到了極度壓抑的隱忍?”
    穆王與眾人盯著他的眼睛仔細瞧,隻看到清澈、睿智,以及某種他們無法理解卻有些敬畏的“坦然的愉悅”。
    呃,沒錯,之前他們還在看胡亥的笑話,心裏頗為輕蔑,此時竟莫名其妙有了些敬畏。
    大抵自己做不到,而別人能完成超乎常理之事哪怕有些變態,也會有敬畏產生。
    “算你狠,老祖我服了。”穆王訕訕收回視線。
    胡亥虎視四方,無人再以譏諷或輕蔑之色麵對他。
    他誌得意滿,轉向羽太師,道:“亞父,我命中無子,能否改命?或者,用醫道奇術調理身體?”
    羽太師一直在邊上默默觀察胡亥,這會兒對他的表現十分滿意。
    ——這廝將《偽聖天子神功》修煉到骨子裏,開始深入靈魂,篡改他的本性了。唔,或許該給他些許“獎勵”,幫他創造新的境界,讓他持續攀登,永無止境。
    羽太師心中有了想法,嘴上道:“民間常有說法,沒有子孫緣。
    緣分未到,是命數的安排,與身體沒啥關係。
    用醫道秘術倒是能改變風水、微調命數,能幫部分積陰功的凡人續接子孫緣。
    你為皇帝,還處於天地大劫中央,命數中的任何細微變化,都會在現實中造成巨大影響。
    不過,你也不用憂慮。
    隻要你堅持踐行聖君之道,努力為自己積累功德與名望,‘享國三年’的命數會改變,‘無後慘死’的命數也會改變。”
    胡亥想了想,又問:“剛才亞父說,‘享國三年’與‘大秦二世而亡’比,是小天命。
    與‘東南有天子氣’比,大秦二世而亡又成了小天命。
    那真正的天命是什麽,什麽是最大天命?”
    “最大的天命當然在於民心!隻要能成為真正的民心所向,一切過去對你、對大秦不利的天命,都將土崩瓦解。
    相反,你若執著於‘享國三年’、‘二世而亡’之類被過去民心所確定的命數,而忽視當下的百姓,隻會促使既定天命迅速兌現成為現實。”羽太師道。
    “民心是根基,我明白了。”胡亥先點了點頭,又道:“之前因為亞父說三年內,我可以成為滎陽的護盾。這兩年的滎陽攻防戰,我都身先士卒。
    為了戰事、為了政務,不惜忽視後宮妃嬪。唉,今年一整年,我好像召她們侍寢了十次?都不是我主動召她們,是她們硬要往我身邊湊。
    滎陽能堅守到現在,我不敢貪功,至少有三成功勞屬於我。
    我還願意繼續帶領大秦將士抵抗叛軍,可如果三年之期滿了,那些叛逆不在乎我的聲望與陰功,直接將我圍殺,咋辦?”
    羽太師道:“你要注意勞逸結合,後宮弄出這種醜事兒,朝廷也跟著丟臉。”
    胡亥很想說:現在跟那群妃嬪待在一起,被她們榨幹精氣神,反而讓我痛苦勞累。在外麵當聖君,每時每刻收獲百姓與將士的愛戴,每時每刻都快活賽過神仙,比男女之間的“於飛之樂”快活多了。
    “唉,國難當頭,我無心兒女情長啊!即便知道很凶險,我也忍不住每天帶兵衝擊敵營至少一次。才能吃得下飯,睡得安穩。”他歎息道。
    ——在我麵前,你裝什麽聖君?你隻是被多巴胺控製,無法忍受戒斷反應。
    羽太師心裏吐槽,麵上肅穆道:“之前你咋樣,明年、後年,你照常就行,不用介懷‘享國三年’的事兒。
    在戰場之外,誰敢刺殺你,我會用公審幫你複仇。
    縱然是準大羅,也定斬不饒。
    在戰場上,若有人用詭異秘法暗算你,我同樣會出手幫你複仇。
    我估摸著,有了今年的‘燕無雙案’,沒人會犯忌諱。”
    胡亥道:“若戰場上正大光明圍攻我呢?”
    “你應該不怕圍攻。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你如今功力也夠強,別離開滎陽太遠,就不會有事兒。”羽太師道。
    “若有大仙不要麵皮地充當叛軍麾下的武將,比如封神時期的二郎顯聖真君與哪吒三太子。我不是對手,被他們一槍戳翻,咋辦?”胡亥又問。
    羽太師道:“真遇到那種仙將,你也算死得其所了。殺了你,他必定沾染巨大因果與業力,我能從容布局,讓滎陽城內的秋明子、葉九天,用法寶宰了他。
    這類蓋世仙將,隻要殺掉一個,就能威懾其他人。
    畢竟,大秦皇子、公子成百上千,殺了一個大秦皇帝,還有千百個等著繼位。
    如二郎神這種大能,數十萬年苦修才有如今境界與身份。與一個凡人帝王以命換命,他又不是夾腦風。”
    ——可我不想死得其所,我不想死啊!
    胡亥眼巴巴看著她,“亞父能否提前威懾他們?比如,某位皇兄英勇戰死,亞父會不會出手?”
    嬴氏諸王又開始在心裏罵。
    羽太師沉吟道:“在第一次穿越時,我就告訴過你們。嬴氏諸王以守護自己封國為主,不用主動出擊。
    即便真到了最後時刻,也要保命為先。
    如果決定以身殉國,我不會阻攔;打不過決定逃跑,朝廷不會追究失土喪國之責;若連逃都逃不掉,真正走上了絕路,可以嚐試投降,盡量活下來。”
    說到這兒,她轉向吳王,問道:“你兒子嬴鬆,現在什麽情況?”
    “回稟太師,我兒嬴鬆仍被項梁囚禁在吳縣。”吳王道。
    李斯接著道:“我聯係過吳縣縣令鄭昌,他承諾幫忙照顧吳王世子,不使他饑餓受辱。
    不過,用下相項家族人為質,交換吳王世子的建議,被項梁否定了。
    他堅持不肯釋放吳王世子。”
    項梁跑到會稽郡避難,主要是因為老朋友鄭昌在吳縣當縣令。殷通則是會稽郡郡守,而吳縣又是會稽郡首府,鄭昌算是附郭縣令。
    如果項梁殺的不是殷通而是鄭昌,名聲一定會臭大街,比陳勝還慘。
    羽太師笑道:“既然項梁如此重視吳王世子,就讓他在項家軍效力唄!現在項梁敢用嬴鬆,將來其他嬴氏族人才敢投降嘛!”
    穆王皺眉道:“若項梁真的用嬴鬆來千金買馬骨,對我大秦朝廷很不利呀!”
    “怎會不利?按照原本的天命,他們這群人都是刀下鬼。”羽太師伸手朝著嬴氏諸王、大秦朝臣掃了一圈,“對你們而言,活下來就等於逆天改命成功!
    對嬴氏大秦而言,隻要皇子皇孫活著,希望就一直存在。
    看看現在造反的那群人,大半都是‘前朝餘孽’。
    他們能當‘前朝餘孽’,咱大秦的皇族,為何不能在他們的地盤當‘前朝餘孽’?
    禮尚往來嘛!”
    “這”眾人下意識覺得羽太師這話有很大問題,可硬要反駁的話,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好一會兒,李斯才道:“恐怕項梁不會給吳王世子機會。
    太師想讓嬴氏子孫在戰敗後,還能在叛逆那邊占據高位,可叛逆會真正信任他們?
    項梁之所以沒立即斬殺嬴鬆祭旗,主要還是下相項氏老家先被朝廷端掉。
    有一部分項氏旁支落入朝廷手中。
    即便如此,項梁依舊不肯放走吳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