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請君入甕
字數:6854 加入書籤
“我娶的姓楊的。”柳飛燕指指楊零。
一句話概括全部,她柳飛燕沒有違背誓言,楊零是上門女婿,楊零跟她是一家人,楊零要辦的事兒也是柳家的事兒,楊零姓楊,楊一也是楊家人,跟楊零同父異母,楊嬪希望他不被楊家那些人利用,能有自己的人生。
“你自己的意思呢?”長孫浩仁收起所有的嬉笑,一臉嚴肅地看向楊一。
楊一撓撓頭,目光熱烈地看向楊零和柳飛燕,很快又收回來,沒說話,不過一切盡在不言中,長孫浩仁將他從小帶他還有個不明白他的意思?渴望親情,想跟楊零去蜀中。
“臭小子,跟十二郎走吧。”長孫浩仁轉身要走,忽然袖子被人拉住了,不回頭也知道是誰,問道,“舍不得老頭子我?”
“老頭,以前是你走到哪兒我跟到那兒,洪州事了你跟我走吧,我給你養老送終。”楊一說了長孫浩仁到來之後唯一的一句話。
“好小子。”長孫浩仁熱淚盈眶,他一生沒婚,也不曾誕下子嗣,當年救下楊一的母親也是隨手而為,不忍看到一朵鮮花在他眼前隕落。楊一出生後,楊一的母親將楊一托付給他,要他送還給楊家。時間一長他舍不得將楊一送給楊嬪了,一直將其撫養到現在。剛才他轉身離開是不忍心看楊一離開的樣子。
“阿兄、阿嫂,洪州事了我帶老頭去蜀中找你們。”楊一轉身對楊零和柳飛燕說。
“前輩,我知道你來洪州的目的,我有個請求,希望十三郎不要明火執仗地跟朝廷作對。李治這個人看似軟弱無能,實際上很執著、很記仇的,尤其是對他處於劣勢時候的對手。”楊零點點頭,隨後對長孫浩仁說。
長孫浩仁笑著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楊零對楊一又囑咐了一凡,方才和柳飛燕戀戀不舍地離開。
一直睡到中午,李元嬰方才起床,簡單洗刷一下去看尼露拜爾。
尼露拜爾自打知道懷孕後,除了必要的活動,其他時間都待在臥室裏修養,悶了就看看書、喝喝茶,做一些輕鬆的家務,再不行就叫人來唱小曲解悶。
李元嬰來到屋裏看見她正在做女紅,要知道尼露拜爾從小到大穿的帶的都是買現成的,從來沒接觸過做女紅,現在自己有孩子了她想學做女工了,她目前做出來的女紅說好聽點是差強人意,說難聽點稚童塗鴉、七顛八倒、亂糟糟得不能看。她見李元嬰來了興奮地將做好的女紅給他看,李元嬰拿在手中臉不紅、心不跳地誇她做得好,做女紅很天分,還說稍微用點心能超過蘇杭頂級繡娘。尼露拜爾知道他是哄自己開心才這樣說,不過她還是很開心。李元嬰誇完又跟她說笑了一會兒,就靜靜地看她做女紅。
“城防軍那邊的事兒處理的咋樣?我聽說司兵參軍馬驍有問題。”尼露拜爾突然抬頭問他。
“現在基本確定馬驍被陳望帝收買了,隻是他在城防軍中威望很高,願意聽他命令的人很多,我們人手相對較少,不到萬不已不能貿然動他。”李元嬰無喜無悲地說,從他臉上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麽表情。
“城防軍中願意聽他命令的有多少?”尼露拜爾停下手中女紅,簡單收拾一下將其放回笸籮中。
“大約有一半吧!”李元嬰這個時候卻是輕輕一笑。
“剩下的一半能聽我們的?”尼露拜爾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程度,忍不住皺皺眉頭。
“跟馬驍敵對的軍官被陳望帝下毒下蠱控製了,昨晚我和廖蘭花費一夜時間給他們解了,他們會支持我們;中立派軍官的家屬被陳望帝綁架了,被綁架的家屬又被不知名的人劫走。我們無法確定他們會支持誰。”李元嬰將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都給尼露拜爾講了。
“那你沒想過將這部分軍官控製起來或者派出去執行……嗬嗬,真有事兒派出去他們會偷偷跑回來。”尼露拜爾的話沒說完她自己就意識到不妥,有些自嘲地搖搖頭。
“不光他們,洪州城還有其他勢力也是為了糧倉而來,蝶衛發現他們的存在後幾次實施追蹤都失敗了,也就沒能摸不清楚他們的來曆。不過我想能甩掉蝶衛的人他們的戰鬥力很高或者武功很高,不過話又轉回來說,隻是對上城防軍中叛逆者我們都不怎麽占優勢,再加上陳望帝的人與未知勢力,我們會陷入苦戰的,所以趁騷亂還沒發生得想辦法改變這種被動的局麵才行,否則……。”李元嬰撓撓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李治這次的事情太倉促了,沒給他留出時間來準備人手,也沒給他留出時間準備殺傷力大武器,洪州城防軍又幾乎是脫離他的掌控,洪州城的這這一切還真應了出發前尉遲青青和閆熙的擔心。
“公主不用擔心,我去找師兄師姐商量一下對策,看看他們能有什麽好辦法沒。”李元嬰不想讓尼露拜爾思慮過重,安慰完尼露拜爾起身離開。
郭淮準備把李元嬰送到門口,倆人走到院中碰見洪忍和尚正在散步。洪忍和尚中等個頭,臉盤方正,濃眉大眼,鼻直口方,穿了一身黃色僧袍,整個人看上去極為幹淨爽利,為了保護尼露拜爾他被李如雲按在廂房,此刻的他做完午課出來活動筋骨。
李元嬰走上前向洪忍問好,簡單地客套了幾句,沒做過多停留就匆匆離開。出了院門迎麵碰見廖蘭,看她正朝這邊走來,問她要去幹什麽,她說要去找尼露拜爾玩一會兒,不過聽李元嬰要去廣潤門那裏,她也不想去找尼露拜爾了,要跟著李元嬰去。李元嬰心頭有事兒,就沒跟她掰持,任由她跟著,倆人騎著馬出了都督府。
廣潤門在望的時候,他倆忽然發現走不動了,前方的路被堵住了,十字路口大街上烏泱泱地擠滿了人,人群中還有一拉流運送物資的車隊。李元嬰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給廣潤門那邊的人送物資的車隊。順著車隊往前看,此刻車隊前麵十幾個混混模樣的人擋在馬車前麵,死活不讓過。
稍微一打聽就聽人說是他們的人讓車隊的馬車給撞了,他們要車隊的人給個說法。駕車的人上前檢查情況,看混混說的那個被撞的人身上一點被撞的痕跡也沒有,就明白哪有什麽碰撞,那個人裝樣子躺在地上不起來,就是故意想找茬,他忍不住嚇唬了他們兩句,想驅趕他們離開。沒想到混混們並不怕他們,不服氣地跟車隊的人吵起來了,一來二去雙方很快糾纏在一起,後麵看守馬車的人怕自己人吃虧,放開馬車上前幫忙,不知誰喊了一嗓子打架了,眨眼的功夫路口和大路上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王爺你看!”廖蘭一指車隊中間一車輛旁邊的人,隻見那個人偷偷掀開蓋著肉食苫布,將手中大把的粉末灑在上麵,不用多想就知道那不是什麽好東西。
廖蘭想跳下馬去阻止,被李元嬰攔拉了,又給她指了人群中其他幾個地方的人,她看見那幾個人也在其他車上撒東西,廖蘭驚了,都說膽大包天,這些人真夠膽大包天的,大街上明目張膽地給官兵的東西撒料。她沒說話回頭看向李元嬰,那眼神明顯在問要怎麽處理,要不要全殺了,李元嬰輕輕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又過了大約一刻鍾,那群混混突然一哄而散,不再跟車隊的人糾纏,車隊的人見混混離開,他們也沒追趕,又都回到自己崗位上去,趕馬車繼續往廣潤門而去。
大街上看熱的人見沒熱鬧可看也紛紛離開,十字路口又恢複成往日的模樣。
李元嬰和廖蘭遠遠地跟在馬車後麵,直到廣潤門下兩個坊之間再也沒發生什麽,車隊很順利地來到廣潤門下指定地點。在那裏正有人等著拿東西,他們看到馬車到了他們衝上前就要卸車。
“都別動,誰都別動,我先檢查一下。”李元嬰打馬來到跟前,翻身跳下馬,來到最後一輛運肉食的馬車旁,抽出一根銀針,紮進肉裏,稍作停留,取出來,銀針沒變化,看來不是毒,放在鼻子底下聞聞,又用舌頭添了一點,立馬吐了唾沫,肉上的料不是毒,是一種無色無味的烈性瀉藥,他笑罵道:“真他娘的陰損,給人下瀉藥。”
廖蘭去看其他幾輛車的東西,確定下的都是瀉藥,這種瀉藥下在食物上隨便吃兩口吃就能讓人大瀉一天一夜,壯漢都能瀉得萎靡不振、臥床不起;身體差的能虛脫而亡。
運送物資的頭了聽了當即嚇得癱軟在地上,這要是讓士兵吃了全軍戰鬥力廢了,他的責任就大了。極度恐慌下的他心靈通透了許多,立刻想到了是在剛才被人動了手腳,跳起來就想要去追那群混混,現在回頭哪裏還能看的見人。他惴惴不安地看向李元嬰,見他壓根不看自己,不知道是暫時不想追究自己的責任,還是不屑地理他。他暫時長出一口氣。
李如雲他們聞聲都下了城門,聽說了整個事件也是嚇了一身冷汗。下瀉藥的人還真是歹毒,這種瀉藥無色無味,不容易被人察覺,想想所有人吃下去會是什麽結果?所有人都會失去戰鬥力,到那時他們就是待宰的羔羊。隨便幾個戰鬥力弱的士兵都能滅了他們。
李元嬰叫盧承慶安排人再去重新準備物資,準備好後要秘密運過來,不要讓人發現他們重新運送物資了。又吩咐押送的人把馬車上這些東西照常分發給各個院落,但是要警告士兵不能食用,晚一點會有可食用的送來。
太陽落山後,有心的百姓發現:廣潤門那裏昨晚還是火光通天的情景,到了今天晚上竟然變成了若隱若現的模樣,廣潤門城頭的篝火也從昨晚的四五堆減少成了兩堆,一左一右地分布城門樓子兩側,火勢也比昨天小了很多,仔細看站崗放哨的士兵都是無精打采的,甚至有的士兵懷抱著兵器依著城牆垛子站崗;站在城牆上往下麵的院子裏看,院子裏生篝火的零零散散的,其中有的篝火旁邊會坐著三三兩兩的士兵,有的篝火旁壓根沒人,隻生著一堆火,人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這群狗東西肯定是昨天喝酒吃肉吃撐了,今天吃不動了,昨晚上飄過來的酒香肉香可把老子饞壞了,要不是想著把家裏的肉留到過年的時候吃,昨晚就差點煮熟吃了。爽,他們遭報應了。”有人恨恨地罵道。
“活該,昨晚吵吵鬧鬧到後半夜,吵得老子睡不著覺,今天好了,老子能睡個好覺。”街上另一個人說。
……
總之隻要眼不瞎、心不盲的人都能發現廣潤門附近明顯的變化,尤其是靠近廣潤門沒被征用的坊間的人們紛紛對廣潤那邊指指點點,快到宵禁的時刻他們才回坊家歸,再不回去坊門關了,回家就得翻牆了。
人群中幾個身穿黑衣服的悄悄離開廣潤門這邊,廣潤門的情形他看到了,老百姓對廣潤門的議論他們也聽到耳朵裏,趁沒人注意他們無聲地溜走了。
夜半子時後,尋常百姓家已無聲息,幾乎都已經入睡,廣潤門前大街上冒出來一夥黑衣人,有二十多個人的樣子,他們來到兩個坊間又分成兩小夥,各自由一個人帶領著去了兩邊的坊間。
去西邊坊的那群人翻過坊牆落地沒被發現,稍作休整,他們又分成兩個五人小隊,一隊徑直摸向近處最外麵的院落,另一隊摸向了另一個方向。
小隊摸到院落跟前也沒被發現,院子裏沒有生火,他們便沒有進去探查情況,繼續順著坊裏大路往裏摸去,越過四五個院落來到一個生著篝火的院子他們才停下來,透過大門縫隙往院子看去,院子裏空蕩蕩地沒有一個人,隻有一大堆篝火有氣無力地燒著,篝火那邊一大堆兵器胡亂地扔在地上,他們輕輕一推門,門沒鎖,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又觀察一會兒,沒看到有人過來,他們一夥就摸了進去。進到院中發現,左右兩側的廂房一片黑黢黢的,沒有一點燈光,也無聲息;正屋裏倒是點著燈,站在這裏還能聽見裏麵不斷傳出呻1吟聲。他們又悄悄摸到窗戶邊上,用舌頭在窗戶紙上添了一個洞往裏看,看到一屋子的人都躺在炕上捂著肚子低聲呻1吟,幾乎不能動了,顯然是吃了瀉藥的緣故。
領頭的頓時高興的不行,一把扯下麵巾,露出倭國人的麵孔,李元嬰要是在這裏他就會認出此人,他正是跟廖浪打鬥的那個倭國人,因為罵人被李元嬰一槍抽到,又踹了一腳。他們紛紛拔出刀,邁著六親不認的步子,神氣活現地繞到正門,二話不說抬腳踹開屋門闖了進去。
“你們是什麽人?哎呀。”一個什長模樣的撐起半個身子問他們,剛問完,又捂著肚子呻1吟一聲跌回到炕上。
看到這種情形,倭國人徹底相信他們吃了下了瀉藥的肉,他們得意洋洋地說:“什麽人?當然是給你下藥的人,看你們吃了瀉藥這麽痛苦我們來送你們去死。”
“就你們幾個來這裏殺我們的?”那個什長有些驚慌失措。
“我們幾個不夠嗎?就我們幾個能收割完這個坊裏所有的人。哈哈哈。”那個領頭的倭國人大笑。
那個什長聞言突然笑了,一掃虛弱模樣,翻身盤腿坐好,大手一揮:“就來你們幾個呀,那我放心了,兄弟們、關門打狗了。”
倭國人就聽著身後的房門哐當一聲關上,後麵的倭國人感覺不對,跑過來拉門,發現門被人從外邊鎖上了,拉都拉不動。
其他大唐士兵也不裝樣子了,紛紛從身下掏出兵器翻身跳下炕,將倭國人圍住,吵吵嚷嚷地讓他們放下武器投降。
瞬息突變,倭國人都大驚失色,所有人趕緊背靠背圍成一圈,雙手握住倭刀朝外對敵,不知道是驚魂失措,還是他們在商量應對戰略,幾個倭國人紛紛用倭國語嘰裏呱啦亂叫。
“都他娘的給老子往後站,叫老子來。”炕上的什長站起了身大喝一聲,隨後便見大唐士兵們齊刷刷地往後撤兩步,眼見中間的倭國人都稍微放鬆了一下,什長陰測測地一笑,拔出腰刀砍在身邊的房梁柱子上,一根繩子應聲而斷,然後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將所有倭國人罩在裏麵。網繩都是手腕子粗細的麻繩,反應快倭國人砍了兩刀都沒砍開一股。什長大手一揮,大唐士兵上前輕鬆製住這群倭國人。
又過了一刻鍾,廣潤門城頭響起一通鼓聲,鼓聲過後,這片區域突然火光衝天,城頭兩堆搖搖欲滅的篝火猛然變成六堆旺盛的大篝火,城門樓子兩邊各有三堆,火光下城門樓子周圍站滿了精神飽滿的士兵,他們一個個昂首挺胸,手握寒光凜凜的兵器警戒,哪有一點萎靡不振的樣子;城下兩個坊區的每個院子中都點燃了衝天篝火,火光中滿院是穿好盔甲、手持兵器的士兵,他們統一望向廣潤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