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波詭雲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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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偏西,都督府的人將一車又一車的柴米油鹽和各色生肉送到坊間,分發給各個院落。日落後,廣潤門附近火光衝天,站在城牆上可以看到兩個坊間的院落中都燃起了篝火,很多士兵聚集在篝火邊猜拳喝酒,餓了抓過火上考好的肉就吃。城頭也生氣了四五處篝火,不當值的士兵也是喝酒吃肉,當值的認真站崗。李如雲在城門樓子裏看書。
黑夜中兩個坊間的外圍有多名黑衣人悄悄翻牆而入,準備鑽到院落中探查情況,他們的腳剛剛沾地就被人用武器抵住要害,有人剛要反抗就被人直接抹殺,沒反抗的剛剛暗自慶幸沒反抗時隨後也被殺了。如此看來這些坊間暗哨根本不想留活口。
“雕蟲小技,看本王的。”一處黑暗中陳望帝冷哼。手下多人被殺並沒讓陳望帝放在心上,他摸到牆底下,施展壁虎遊牆的功夫摸到坊裏麵,剛落腳就有兩道勁風襲來,風中帶著利器的嘶鳴聲,他聽出來了是兩人用刀劍之類的兵器攻擊他,憑感覺躲過武器,揮掌打在那兩人身上,隻將兩人打飛出去,他剛要乘勢追擊,耳邊傳來一陣弓弦聲,十幾道銳利的聲響直奔他而來,他想都想地跳上了牆頭,不等他喘口氣又有十幾隻箭射向他,他一個跟頭躍下牆頭,眼角的餘光看到城牆裏麵是一個五人小隊。落地後他也如喪家之犬一樣跑開,他跟那些死去的人相比保住了命。
順著坊間大街摸到一處涼亭裏,伊藤正等在裏麵,看他的情形他也很狼狽,空氣中還彌漫著輕微的血氣,想必伊藤受傷了。
“你那邊怎麽樣?”陳望帝問。
“他們都折在了裏麵,我被射了一箭,他們竟然有一次竟然能發出十多隻箭的弓弩。”伊藤心有餘悸說。
“那是諸葛連弩,大唐的強大殺傷性武器。這群人馬竟然配備了諸葛連弩。”陳望帝瞥了一眼伊藤說,他的心情有些沉重,麵對這種武器他的壓力比較大,要是這些人都配備了諸葛連弩,他們起事的時候會被重創的。
“那怎麽辦?”伊藤的心情也很沉重,他那邊死去的人手有幾個倭國人。
“再試幾次,我總覺得這群人馬有蹊蹺,不探查清楚我有些不放心。”陳望帝不甘地說道。
伊藤並沒有反對,倆人找了個隱蔽的地方閉目養神。
洪州城北城的一個衛所裏燈火通明,一個百夫長,五個什長圍坐在一起喝酒,說是喝酒,他們麵前的酒放在那裏半天都沒人去動,一個個都是麵帶愁容。
百夫長突然一拍桌子:“整天發愁有個卵用,活一天,快活一天,來喝酒。”說完端起眼前酒碗一飲而盡。
有一個什長也跟著喝了酒,其他幾個什長看著倆人喝酒。他們自己沒心情喝,一個什長問百夫長:“二郎,跟著陳望帝造反他就能給我們解蠱?我咋感覺馬驍那個貨會暗中使壞,會想辦法弄死咱們幾個。”
“我也有這種感覺。”另一什長也說。
其他幾個什長也是紛紛說話,話題都是他們中的蠱蟲。
“蠱蟲這玩意普通郎中解決不了,沒聽說咱們洪州的軍醫有人會解蠱,就是有人會我們去找他們馬驍這個狗日的也會發覺,所以目前我也沒想到好的辦法。”百夫長皺皺眉頭說。
“那咱們真隨陳望帝造反?好不容易從西域活著回來賺到軍功,有了銀子和田地,一家人能吃飽穿暖,咱們就被他們脅迫著走上這條不歸路?”靠近百夫長的一個什長心有不甘地說道。
“我何嚐不知道這事兒,以我們跟馬驍的矛盾,造反成功了他們也會弄死我們,但是我看他們就不會成功,他們會被鎮壓下去。這幾天我有一個想法,你們聽聽,對於我們來說不管造反與否,馬驍都會致我們於死地,索性我們就假意跟隨他們造反,出其不意反水,幹死馬驍陳望帝這種領頭的人,就算是我們戰死,朝廷不會虧待我們家人的。此外,我還聽說一個傳聞,施蠱的人死了,他下的蠱就不會發作了,被下蠱的人也會平安無事,你們說我們要是出其不意幹死陳望帝,不但我們身上的蠱蟲不會發作,一旦我們又在戰鬥中活下來,朝廷還會追求我們造反的事情嗎?我覺得朝廷不但不會追究我們,反而會獎賞我們,說不定到時候我能做司兵參軍,甚至於司馬,到時候咱們兄弟們都會水漲船高,封官加爵。富貴險中求,咱們冒死一試咋樣?”百夫長說完,目光炯炯看向這群出生入死的兄弟們,要他們做決定。
“幹了。”一個什長大叫一聲,端起麵前的酒一飲而盡。
其他什長也紛紛喝了眼前的酒。
“好,好……不愧是我們大唐勇敢的戰士,為了大唐舍生忘死。”屋外傳來叫好聲,木門一開李元嬰走進來。廖蘭跟在他身後。
“你是誰?”百夫長猛地站起身,大手摸向腰間跨刀。
其他什長紛紛站起身,紛紛拔出腰刀。
李元嬰不以為逆,晃晃手中的金魚符,揚手扔給百夫長。
百夫長伸手抓住金魚符,帶看清物件,臉色驟變,單膝跪地:“見過大都督。”
什長們聞言也都扔了武器,單膝跪地見禮。
李元嬰將他們扶起來:“你們談話我聽見了,司功參軍崔簡也說你們忠肝義膽,我信你們,這位是蠱王大尊的親傳弟子,現在由她給你解蠱,”
百夫長他們有些發愣,李元嬰這是上門給他們解蠱的,可是聽到廖蘭是蠱神教的,他們又有些猶豫。
“廖家小娘子代表的是西山廖王,僚人現在跟都督府是親密無間的夥伴。”李元嬰看出他們的擔心,又說道。
“我是滕王殿下的愛慕者,以後會是你們都督夫人。”廖蘭忽然甜甜一笑,說道。
百夫長哈哈一笑走到廖蘭跟前,橫豎是個死,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怕個卵,他走到廖蘭跟前。
一炷香後,衛所所有中蠱軍官的蠱都解了,他們中的蠱都是普通蠱,解蠱過程也很簡單,解蠱後恢複也不難,吃點好的,再睡一覺就能恢複。
“我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去做,洪州城防軍的內部情況你比我熟悉,被陳望帝用下做手段控製的人按照名單你落實一下,我跟廖家小娘子給他們解毒解蠱。記住,這個事情要秘密進行。”李元嬰對百夫長說。
百夫長答應一聲轉身出去。
後半夜,兩個黑影翻出廣潤門下坊區牆頭落荒而逃,倆人正是陳望帝和伊藤齋二,這中間他們又試探了幾次潛入,無一次不是均被裏麵的人打了出來。
裏麵每一個人的功夫沒有這倆人高,但是他們五人一組協同作戰令他們的戰力暴漲,他們又配有好多殺傷力強的武器,打得陳望帝和伊藤齋二未能前進一步,經過交手略有受傷,但不折戰力。
這一次被打出來,陳望帝和伊藤頭也不回地直接離開了廣潤門這邊,侵入不了也就放棄了。
第二天天剛剛放亮,李元嬰和廖蘭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都督府大堂,墨白和鄭嫚已經在大堂上等著他倆了。墨白和鄭嫚給李元嬰講了昨晚兩個坊區發生的入侵情況,
“看來這個陳望帝並沒蠢到家,對我們的布置有所懷疑。就是不知道這個陳望帝甘不甘心,今晚會不會再來。”李元嬰笑笑。
“這就不得而知了,你們那邊的情況如何了?”墨白問李元嬰。
“中毒,中蠱的都解決了,他們不到城防軍的四分之一,家屬被綁架的占了三分之一左右。”李元嬰麵帶愁容。他們有1500人,加上四分之一城防軍,兩邊人數接近旗鼓相當,可是真要論戰力,還是李元嬰這邊戰力低。城防軍幾乎都是身經百戰的士兵。
“那劫走那些家屬的人是哪一方勢力?你有消息了嗎?”墨白問李元嬰。
李元嬰搖搖頭,沒說話。愣了一會神,李元嬰對墨白和鄭嫚說:“廣潤門那邊麻煩師兄和師姐了,有什麽變動第一時間發信號,我要去休息一下。”身體無恙,他能三天三夜不睡覺,精神頭很足,這次中蠱以後接連操勞,他身心俱疲,急切想休息。
“趕緊去吧,洪州城有我們一群人幫你盯著,出不了亂子。”鄭嫚柔聲對李元嬰說。
李元嬰和墨白都驚訝地看了一眼鄭嫚,倆人相視一笑,都沒說什麽。鄭嫚除了對崔簡溫柔,對同門師兄弟,尤其是對李元嬰溫柔這是第一次。
李元嬰和廖蘭去都督府後院休息,李元嬰躺倒床上即刻入睡。
陳望帝和伊藤一臉萎靡地坐到大堂上,一晚上的奔走讓他倆覺得身體極度疲憊,要不是馬驍給他倆安排了馬車送他們回來,讓他倆在馬車上有了短暫的休息,否則他倆都想隨便找個幹淨地方睡覺,折騰一晚上一無所獲,自信心都被打擊沒了。
“小子,昨晚你沒閑著,去哪裏了?”陳望帝身後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
“見過三祖父,三祖母。”陳望帝聞聲趕緊起身見禮。
屋裏其他人都站起來,大佬來了他們不敢無禮地坐著。
陳叔堅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陳望帝將他的猜想和一夜的努力給陳叔堅說了一遍。說完陳望帝張張嘴想說什麽。
陳叔堅擺擺手,製止了他:“我倆就是幫你搞定上麵的人,下麵人的一些陰謀詭計得靠你自己。我得要臉。”
在陳叔堅看來,那晚襲擊李元嬰已經是夠掉分的了,當時也是考慮到拿到糧倉圖他們陳家能獨自發掘糧倉,不用跟長安那邊的人合作,再者就是那也是陳望帝第一次開口求他辦事兒,他勉為其難答應了。現在再充當斥候去偵測敵情他拉不下臉來。
“沒看出來,你陳叔堅挺要臉。”大堂外麵傳來一聲洪亮又玩味的聲音。
“我知道你長孫浩仁不要臉,到這個年紀還玩一樹梨花壓海棠。老不要臉。”陳叔堅光聽聲音就知道來人是誰,冷冷地對外麵說道。
“哈哈哈,幾十年不減,你老小子還是那麽伶牙俐齒,難怪當初犯了那麽大的錯陳叔寶都不殺你,哎呀,長沙王妃也在,來,來,叫個阿兄聽聽。”眨眼間一個人閃現在門口,下一瞬出現陳叔堅麵前,是一個看上去頗為風流倜儻的老頭,他不說話給人仙風道骨、仙氣飄飄的感覺,一說話滿身流氓味。
長沙王妃聞聲臉色當時就拉了下來,一副冷冰冰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也不說話。
“叫你大爺叫,想打架?”陳叔堅沉聲喝道。
“行行行,陳叔堅你是我大爺,我長孫浩仁甘拜下風。妹子,阿兄給你認個錯,你給阿兄笑一個。”長孫浩仁突然話鋒一轉,繼續調戲長沙王妃。
如果說眼神能殺死人,長沙王妃已經將長孫浩仁殺死百遍千遍了,她的武功境界不如長孫浩仁,戰鬥力不如她,要是兩個人的掉個個,長沙王妃早就將長孫浩仁一拳捶死了,再一拳拳將其錘成渣。
“你是長孫家的人?”陳望帝上前一步,突然問道。
“是呀,你有意見?”長孫浩仁朝他翻了個白眼。
“洪州糧倉圖呢?給我。長孫家不是讓你來送糧倉圖嘛!”陳望帝向他伸出手。
“嘿嘿嘿,糧倉圖我有,可是我不想給你,你是個廢物,一晚上連人家的防線都突破不了,我還是想把糧倉圖留給我小友。我小友是……告訴你也無妨,我小友是楊家人,楊玄感的兒子。”長孫浩仁搖頭說道,他似乎想隱藏什麽,轉念又不隱藏了。
“長孫家、楊家和李家答應給我糧倉圖的,四家一起發掘糧倉,四家平分糧食,四家平分天下,難道你們長孫家想反悔?”陳望帝義聲嘶力竭的問道,那口氣頗為惱怒。
“反悔又如何?你咬我呀?你個廢物連斥候的活都幹不好,連糧倉的真實位置都不知道在哪裏,你找我要糧倉圖,給你糧倉圖你能發掘嗎?不妨直接告訴你,李元嬰那2000府兵有貓膩,是在故弄玄虛,糧倉就在廣潤門的城牆裏800步,你真有本事幹死李元嬰,幹死他我告訴你糧倉的具體位置,支持你拉走糧食,長孫家一粒糧食都不要,楊家和李家支持你們陳家割據江南。”長孫浩仁手指陳望帝破口大罵。
“怎麽著?你還想欺負一個孩子?”陳叔堅厲聲嗬斥,不由分說一掌拍向長孫浩仁。
“來得好。”長孫浩仁見狀興奮異常,也是一掌拍向陳叔堅。
兩掌相對,兩人的身形微晃,誰都不曾未後退一步。陳叔堅和長孫浩仁這一掌,沒有響徹天地的震動,也沒有毀天滅地的氣浪外泄,一切勁力都在兩掌之上,在場的人都是武學高手,看得出這一掌的威力,絕對是暗潮湧動,霸道絕倫,陳叔堅和長孫浩仁輕輕鬆鬆接下,換做他們在那一掌之下隻會死無葬身之地。
伊藤齋二此刻真的驚悚了,看上去快要入土的兩個老頭子竟然這麽高的武功,這麽高的武功他不是沒見過,倭國也有,但是像大唐世家大族幾乎隨便一家都有這樣戰力的高手讓他感覺心驚膽戰,這就是底蘊,大國底蘊。
“陳家小子,我也不是得理不饒人,你要是能幹到李元嬰,我自不會坐視不管,我會協助你發掘糧倉,不但如此,我還能做主,長孫家、楊家和李家的那些份額送你了,此外還大力協助你們陳家割據江南嶺南。”長孫浩仁說完閃身離開大堂。
“祖父,這個瘋瘋癲癲的人話可信嗎?”陳望帝好一會兒才艱難地扭頭問陳叔堅,目光中充滿渴望。
“這個人看似不著調,他說的話應該是真的。”陳叔堅看向陳望帝。他心中不由地暗歎,他是在激你繼續造反,擔心你中途而廢,這個陳望帝也太不不成器,不如陳弘,要是年青時候的陳弘光複陳家,別說斥候,就是做一個馬前卒上陣衝殺他都不會拒絕。眼前的陳望帝,不管眼界、格局還是能力都不是上上人選。此刻,他有些後悔答應他們來洪州了。
陳望帝捏著下巴想了好一會兒,仿佛想通了什麽,先是點點頭,後又搖搖頭,一句話沒說,走進後院去睡覺了。
長孫浩仁出了陳望帝的藏身之地,徑直來到一處山林外,還沒進到其中就發現樹林邊上站著四個人在放哨:其中兩個人是他的人,另外兩個人他也認識,楊玄感培養出的血刀的正副統領,他沒理會他們,越過他們走進樹林,樹林裏麵站著三個人,兩男一女,那兩個男的長相有六七分想象。看上去大幾歲的正是楊零,女的是柳飛燕。
“哎呀,弟兄倆見麵了。楊家小子可以呀,我就走了一會兒的功夫,你就找上了他。”說著話他的目光往叢林深處瞅了兩眼,他知道那裏麵藏著人,楊零的人,不過他渾不在意。
“前輩,小子有禮了,我想帶十三郎去蜀中。”楊零見到長孫浩仁連忙見禮。
“楊嬪的意思?”長孫浩仁問道。
“是的。”楊零老實回答。
“我不同意。”
“前輩如何才能叫十三郎離開?”
“除非我死了,那樣我管不著了。”長孫浩仁見楊零要說話,擺手打斷他,“他走了我這一身功夫傳給誰?他走了誰陪我去青樓喝花酒?”
“前輩,正常的人生是成家立業,子孫滿堂,你喜歡花天酒地、遊戲人間,楊一不行,他是楊家的人,我們不會放任楊家那些老家夥控製他。”柳飛燕無比認真說道。
“嘶……”長孫浩仁歪著頭打量柳飛燕,滿眼戲謔地說道,“這還是那個揚言終身不嫁的柳飛燕嗎?你現在竟然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