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官與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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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婦人落胎?
    小滿居然懷了秦銘的孩子!
    這個孩子是秦府的意外之喜,更是秦老太太的意外之喜!
    她最疼愛的長孫果真留了後,一時間她想不得其他,幾乎將全城的郎中都找來替小滿保胎,最終驚動了秦娘娘,還將太醫也送了來。
    整整一夜,郎中、太醫進進出出,外頭不知原委的恐怕都要以為小滿肚子裏揣的是龍種。
    一同望著隔壁院子燈火通明,不免有些憂慮。
    “這個小滿有了身孕,以後恐怕更加要作威作福了……小姐,咱們往後的每一步都要更加小心,否則一不小心就要著她的道。”
    藺赴月忙著將雲澈初春戴的帽子縫製出來,聞言笑道:“阿爹從前說我若為男子,再勤奮些,可將朝堂上半數官員都比下去,怎麽到你這兒,就總是覺得我一無是處?”
    “不是……”
    藺赴月擱下手裏繡繃,“好了,別杞人憂天了,咱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這種小事我也能應付。”
    一同歎息著點點頭,再不說其他了。
    兩日後就是元宵燈會的正日子,秦老太太和葉碧煙忙著為小滿保胎,也顧不上府裏其他人。
    藺赴月從夢華街回來,正好撞見秦錦繡托著下巴坐在花園裏發呆,那雙怯懦溫柔的眸子裏盛滿了渴望,落寞地望向宅牆外頭。
    她是未出閣的女兒家,若無長輩領著不好隨意出門閑逛,家中雜亂,這個元宵節隻餘她過得格外淒清。
    秦錦繡百無聊賴一側眸,看到藺赴月時一怔,忙起身行禮,喚她,“阿嫂。”
    也許是對這個稱謂有超乎尋常的依戀和包容,藺赴月不由心軟。
    “要不要跟我出去轉轉?”
    秦府馬車穿過禦街,往繁鬧的南市街去,過了賞月橋耳邊已是喧鬧起來,藺赴月掀開車簾,入目皆是一片鮮活的人間煙火。
    禦河兩岸燈火通明,花燈鋪滿南北兩條街,昏黃曖昧的燈影籠罩著下頭摩肩擦踵的行人,擁擠卻也自有別樣風味。
    藺赴月看向秦錦繡,“讓一同二萬陪著你轉轉,我就在這兒等你。”
    她沒什麽心思遊街,身體也十分疲憊,隻想窩在車裏好好睡一覺。
    秦錦繡應了,興高采烈地下了車。
    周遭明明紛亂,卻奇異地讓藺赴月安定下來,不多會兒,她神思萎頓,迷迷糊糊睡過去。
    突然,耳邊躥過一道急促的風聲,“噔”的一下,有什麽重重砸在了車壁上。
    藺赴月猛然睜眼。
    毫厘之外,她的眼前,一支箭矢釘在車壁上,力道之大令箭頭入木三分。
    心不由突突狂跳起來,藺赴月驚詫地瞪大眼眸。
    黑色玄鐵短箭的鴉羽上綁著一張字條。
    她疑惑蹙眉,遲疑地伸手去取。
    緩緩展開,字條上筆跡幹淨,筆鋒遒勁有力,短短兩句話,卻看得藺赴月身子止不住的發抖。
    “梁令儀死於吳有道之手。”
    呼吸一窒,藺赴月覺得好像有人扼住了她的咽喉。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一把掀開車簾。
    馬車外人頭攢動,人人都向前擁擠張望,根本無人看向這裏。
    藺赴月心頭狂跳。
    到底是誰知道她在查殺害阿嫂的真凶,還替她指明了方向?
    何其恐怖的一件事,讓她陡然發現,原來黑暗中一直有雙眼睛在盯著她,洞悉她的一舉一動,甚至不時幫她斧正方向。
    這個人的意圖是什麽呢?莫非他是吳有道的仇家?又或是……
    一時間無數猜想湧進腦海,卻無人解答。
    “藺姐姐!”
    爽利的女聲將她拉回現實,藺赴月才恍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人流之中,徑直往河岸邊走去。
    她回頭,竟在擁擠的人潮中看見了裴家兩兄妹。
    一個芝蘭玉樹,一個俏皮可愛。
    暖色燈光照到裴江羨臉上,將他烘托得格外清雋柔和。
    藺赴月一愣,心不在焉地走上前。
    她朝裴嘉福笑笑,“你們也來逛燈會?”
    嘉福“嗯”了一聲,“是呢,真巧居然遇到了藺姐姐。”
    藺赴月也笑,“是。”
    她微微側眸,恰好撞上裴江羨深邃的目光。
    前兩日造他的謠壯自己勢的記憶緩緩浮現,藺赴月臉上火辣辣的,十分難堪和無地自容。
    但人家的東西總歸要還……她從袖口取出玉玨,遞到裴江羨眼前,“那日你落下的。”
    一旁的裴嘉福傻眼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欲言又止。
    “哥哥,這……?”
    裴家玉佩珍貴無比,所以常被當作定情信物送於心上人,他們兩這是……私定終身了?
    裴江羨似笑非笑地接過玉玨,斂在眉睫下的眸光深邃而昏昧,“掉了。”
    的確是那日掉在夢華街藺宅了。
    但裴嘉福咽了又咽,驚詫地瞪著眼,顯然不信。
    藺赴月不懂這玉佩的含義,也不懂他們兄妹間打的啞語,將玉佩歸還後便福身告辭。
    人群之外,秦錦繡已經東張西望找尋她的身影,藺赴月不覺加快了腳步。
    就在要脫離人群走入巷子裏時,身後有人叫她,“姐姐,這是那個哥哥送給你的。”
    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提著一盞兔兒燈仰頭看她,指著不遠處的裴江羨。
    “哥哥說,花燈禱福,祝姑娘得償所願。”
    藺赴月順著小姑娘指的方向看去,融融燈色下,男子長身玉立,負著一隻手,矜貴的似天神下凡,與周邊擁擠嘈雜的人流格格不入。
    他眉眼清雋,淡漠又悲憫地看向她眼底,那眼神直白,探究,清透,明晰地似乎能看穿什麽。
    藺赴月不知所措地垂下頭,轉身之時燈穗絞在一起,更顯得她像落荒而逃。
    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每與他對視,都有種被看透的錯覺。
    或許是裴江羨身上上位者的氣勢使然,又或者是……他為官,而她為匪,天生就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