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過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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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我莫名其妙地給了那個乞丐一枚5角硬幣。
    乞丐有點嫌棄,但到底沒說什麽,掂著錢就去找下家了。
    我依舊蹲在路邊,直到腿蹲麻了,我才想要不要賒一盒退燒藥回去。
    畢竟我媽媽還在家裏躺著。我想站起來,哪知道蹲太久了,站起來就摔下去,摔得四仰八叉,磕在冷得刺骨的地麵上直打哆嗦。
    我顫巍巍地爬起來,手上卻抓到個東西。
    那是一卷紅色的鈔票,一眼過去我的眼睛就瞪大了,實打實的一遝,仿佛天降餡餅,打得我懷疑人生。
    那時我應該先問問到底是誰丟了錢,可我滿腦子都是我媽,以及剛剛莫名其妙給乞丐的那五毛錢。
    在這種雜亂的思緒下,我不假思索地拆開了那一卷錢。錢平鋪到我手上時,我才發現最裏麵夾著一張紙條。
    【借壽命十年,拒絕者、投入功德箱全家死絕。】
    這分明就是一份借命錢!
    我曾經在街頭巷陌聽說過,得了必死的病的人會走一些歪門邪道,用不夠醫藥費的錢借其他人的命,隻要撿到了這卷錢,基本上就被認定了。
    我呆呆地看著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一咬牙,爬起來就往身後的藥店裏麵走。那時我想的是世界上哪有那麽玄之又玄的事情,就算有又怎麽樣,我媽死了,我也活不長久。
    這筆錢救了我媽的命。
    當我拿著藥連滾帶爬地回到家時,我媽已經燒到昏迷不醒,我手裏攥著的那最後一筆錢,用於她住院治療的費用。
    雖然這是一筆借命錢,但實打實地救了我媽和我的命,真要論的話,我應該給那個放借命錢的人磕兩個響頭。
    十年就十年吧,反正我現在找不到工作。當時我是這樣想的,我媽年紀已經很大了,又被這麽一折騰,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頭發斑白。
    像她這個年紀,最忌諱這些東西,她問我哪來的錢,我隻好騙她是別人接濟。如果問為什麽不說說是自己賺的,很遺憾,我媽知道我是個什麽德行。
    住完院離開後,我媽又重新投入了工作,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從前,不通風的房間和潮濕的被褥,我每天睜眼閉眼都隻能看到這些。
    但說到底還是發生了意外。
    那筆借命錢,真的開始借命了。
    那時我三十多歲,沒工作待在家,不用我做飯也不用我打理家務,我實在想不明白它要怎麽向我借命。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報了一串醫院地址,非常嚴肅地告訴我趕緊來醫院,你媽出事了。
    我當即拖延症消失,滿屋子翻找我媽存的那點錢,胡亂套了兩件衣服就出門。我喊了一輛出租車,叫他快點載我去醫院。
    他很不耐煩,罵我是不是急著去投胎。這話倒也沒說錯,我媽沒了,我可能真的就去投胎了。
    但是,雖然我急得要死,但那個司機還是為了宰我一筆,硬生生繞了一條遠路——南環山路。
    等我明白發生了什麽的時候,我已經上了路,在夜色裏慢吞吞地往醫院趕了。我問他為什麽,他笑,說近路在修,隻好繞遠了。
    我很少出門,也不太懂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到最後隻能訕訕地回了一句哦,再次催他快一點。
    結果是,原本應該是半小時的車程,愣生生花了一個半小時。而且司機還獅子大開口,把我帶的錢全部都拿走了。
    他一踩油門消失在道路盡頭,我站在醫院門口呆呆地聞著他的汽車尾氣,電話又一次打進來。
    那個把我媽帶來醫院的路人把我罵了一頓。手術需要我簽字,但我問了一嘴需要多少錢,問到一個天文數字,拿簽字筆的手都有些顫抖。
    我一分錢都沒有了,就連住院費都還不起。醫生還在催促“病人的情況很不穩定,最好盡快做手術處理……”
    “……我沒錢。”我一臉窘迫,微微捏皺了手裏的紙張,路人推了我一把“先讓你媽去做手術,錢可以找社會救助,總歸人命要緊。”
    我胡亂點頭,火急火燎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十個小時的等待分外難捱,我在走廊上蹲了一會,滿臉愁容地出去抽煙。因為我的手機沒電關機了,隻好拜托那個路人幫我發起社會救助,我媽需要活著,所以需要錢。
    醫院裏不讓抽煙,我蹲在醫院門口吞雲吐霧,感覺頭暈眼花昏昏欲睡。
    我想念我媽做的磕磣晚飯了。
    抽完一支煙,距離手術結束還有很久,我便在附近轉悠,看看能不能再撿到點什麽錢用來解燃眉之急。可惜我轉了一圈又一圈,除了垃圾,一分錢都沒有見到。
    我在路邊提了一隻貓。
    那純粹是意外。我把路邊一隻垃圾桶扶起來,翻了點帶著包裝袋的食物吃,我餓得要死,旁邊一隻瘦骨嶙峋的貓也餓得要死,跑過來扒拉我,試圖從我嘴裏搶吃的。
    笑話,我好歹是個三十幾歲的大老男人,怎麽可能讓一隻貓從我嘴裏搶吃的。
    ……然後我莫名其妙地掰了一點給它。
    那隻麵包很小,填肚子都不夠,我想著反正也吃不飽,就分了它一點。它吃得狼吞虎咽,看起來比我還要餓。
    我再去翻垃圾桶,卻找不到別的勉強能吃並且不會拉肚子的東西了。那隻貓還在我腳邊咪咪叫,我踢踢它,看了一眼時間,然後繼續在醫院附近轉圈子。
    那隻貓卻和有了媽一樣地跟著我,煩不勝煩。最後我抽出最後一支煙,捏出一點煙草給它,它聞都不聞一下張嘴就吃,牙齒啃到我的手時痛得要死,我罵它,它聽不懂,依舊咪咪叫喚著。
    煩,但什麽都吃的貓少見。我當時莫名其妙起了點興趣,又翻了一個垃圾桶給它找吃的,最後才帶著一身汗臭味回了醫院。
    我想著那隻貓,心情有些若有若無的愉悅,但這份好心情,在聽見醫生宣告我媽沒了的時候,徹徹底底灰飛煙滅。
    “沒了?怎麽可能沒了?”我張了張嘴,吐出陌生的情緒和字眼,“不是說做完受傷之後就會好起來嗎?!是不是你們醫生故意的,不想治好我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