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驚魂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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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瑤的家有一股淡淡的黴味。這是桑榆最開始聞到的。
後來這股味道被許玉梅身上刺鼻的發酵腐爛味道掩蓋,桑榆就不再能聞得到了。
盡管如此,她還是能注意到,許瑤的家,完全就是一種沒有人居住的狀態。
沙發上有一層浮塵,桑榆的手輕輕一抹,指腹就會變成淺灰色;茶幾上的玻璃原本應該是透亮的,可如今它有些渾濁,分明也落了層灰塵;以及桑榆注意到的那扇磨砂雕花窗戶……
那上麵的雕花可不是什麽百鳥朝鳳或者什麽花開富貴。那上麵是一棵樹,樹枝上吊著一個死人,那死人下麵是很複雜的花紋,桑榆沒湊近看不清,但她可以稍微猜一下,那或許會是垃圾堆。
許玉梅身上的味道,在她們來吃晚飯時並沒有出現,直到她用跳樓勒索許瑤把她帶回來,那時,她身上才開始出現惡臭。可是為什麽消防員會無動於衷?他表情如常,仿佛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味道。
又是感知紊亂?
桑榆低頭盯著自己手裏的水杯,水麵浮著一根漆黑的頭發,水中杯壁滿是氣泡。雖然桑榆喝過比這更髒的水,但她擔心這水裏有些不同尋常的東西,想了想,最後還是輕輕把杯子放下,接過許瑤遞過來的衣服,跑去洗澡了。
浴室和普通人家的浴室一樣,並沒有做幹濕分離。鏡子上濺滿了水珠,狹小的空間還殘留著熱氣,蒸騰起一片朦朦的霧。地麵一片濕漉,光腳踩上去時甚至有些黏膩,這感覺其實是不太對的,桑榆不低頭,她望著鏡子,由於水珠的影響,鏡子中的她有些幢幢。
鏡子。
在許長安的夢中,她也見過一麵鏡子。
隻是那麵鏡子中的桑榆試圖抓住她,而這麵鏡子呢?
許玉梅是絕對不對勁的,可到底是哪裏不對勁,桑榆說不上來。她易躁易怒,張口就來的樣子非常潑辣,對許瑤特攻,對她也不遑多讓。
許瑤說,她隻是變得更偏執了。
至少在桑榆認為,許玉梅不可能是因為更年期而變得更偏執,直播間還開著,實時直播著她的所見所聞。
終於,桑榆伸出手。
她伸手時,鏡子中模糊的人影也伸手,她的手觸碰到鏡麵,鏡子中的自己也觸碰到鏡麵,和一般的鏡子一樣,倒映出了她的所作所為。
鏡子上的水珠還是溫熱的,桑榆碰到鏡麵時,觸感並不怎麽冰冷。她不再猶豫,伸手抹掉水珠,水珠連成線墜到鏡沿,又在積蓄到一定程度後墜落,砸在洗手盆裏。
她終於看清了鏡子裏的自己。
和往常一樣,隻是臉色有些蒼白。那股味道依舊縈繞著,說到底是極度刺鼻的味道,克製住嘔吐的**已經是極度艱難的事情了。
鏡子沒有任何問題,桑榆的猜測落了空,她開始脫衣服,打開淋浴頭洗澡。在熱水淋灑在身上時,桑榆的身體依舊是緊繃著的。
她在水流聲中,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那像是什麽爬行動物緩慢爬過的聲音,輕輕地貼著牆壁移動,或者是攀爬著雜物徐徐向上的聲音。
聲音離她很近。
非常近。
幾乎隻有一牆之隔。
桑榆抹了一把臉上的熱水,睜開眼睛,直直望向對麵的鏡子。
鏡子裏的自己渾身**(雖然在觀眾的眼睛隻是矽膠娃娃的平坦),渾身上下濕漉漉的,似乎沒有什麽異常之處。
這個聲音在她眼睛睜開時便停止了。
桑榆盯著鏡子。
花灑的聲音嘩啦啦的,打在身上的溫度漸漸降低,最後,熱水變成冷水,森冷地淋在她身上。
……一隻眼睛。
她看見一隻眼睛。
在鏡子裏。
或者說。
在她身後。
鏡子映出她的身影,也映出她身後牆壁上的那麵磨砂玻璃窗。
那扇窗戶原本是關著的,至少在桑榆抹幹淨鏡子前。可現在,它打開了一條縫。
這是四樓。
這也是四樓的窗戶。
可現在那扇窗戶,那條縫,模糊地露出一隻眼睛。一隻了無生氣的,直勾勾盯著她看的眼睛。
桑榆猛地拽過衣服胡亂給自己套上,黏膩的地麵險些讓她滑倒,一陣風吹進來,窗戶發出一陣吱呀的綿長響聲。
那是一陣和許玉梅身上一樣惡臭的風,幾乎是在瞬間就讓桑榆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哆嗦,她退到鏡子邊,死死盯著那扇窗戶。
她身上套著的衣服已經濕透了,但她沒有時間去在意,身後鏡子的溫度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降了下去,桑榆抓著花灑,將還在不停灑水的花灑麵向那扇窗戶,同時把熱水器的旋鈕扭到了底!
水溫迅速攀高,水壓也迅速增大花灑噴出去的水流滾燙無比,衝得磨砂玻璃杯撞開,那隻眼睛閉上,發出一聲慘叫。
一股莫名的融化的味道在狹小的空間裏炸開,那像是垃圾場焚燒垃圾的味道,難聞且刺鼻。
那隻眼睛隻是觀察著她,被噴了之後消失在懸空的黑暗中。窸窸窣窣的爬動聲再次響起,它仿佛慌不擇路地逃了,可細碎的聲音依舊在桑榆耳邊。
她猛地將花灑抬高,水流衝上浴室不觸頂的牆,噴到了一張慘白且有皺紋的臉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咚的一聲,什麽東西摔了下去,伴隨著一陣慘重的慘叫聲。桑榆一愣,這分明是許玉梅的聲音!
“媽,你又怎麽……沒事吧?”許瑤跑過來的腳步聲清脆,桑榆伸手去關淋浴,大腦還一些沒反應過來,身後的鏡子忽然冷得她一哆嗦。
桑榆扭頭,看見鏡子裏,自己那張慘白的臉。
唇上沒有一絲血色,一片死氣的青白。一雙眼睛瞪得很大,如同死不瞑目。
可她沒有睜大眼睛,剛剛洗過澡的身體也不可能慘白成這樣。
突然,桑榆的肩膀被抓住,五指仿佛要鑲嵌進她的肩膀,用力到桑榆感受到奔湧的刺痛!
她猛地用盡全身力氣向後砸去,腦袋撞上鏡子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疼得她頭暈眼花。
“桑榆?你怎麽了?桑榆?”
許瑤的聲音在耳邊像隔了一層紗,不清晰得仿佛距離非常遙遠。
她的肩膀越來越痛,她向後撞的力度也越來越大,最終。
她聽見一聲清脆的哢嚓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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