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碧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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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學你沒事吧,對不起啊,我們搬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把油撒了。”
    溫梔寒驚魂未定,但仍然露出和善的笑,“沒事的。”
    男生撓著後腦勺,很是懊悔,“真是太不好意思,學妹,不然我們加個微信,我請你吃飯賠罪吧。”
    說完這句話後,男生就感覺被一道讓人不寒而栗的視線盯上了,危險氣息越來越強烈。
    突然之間,就看到自家校花學妹身邊還站了一個人,看他的眼神十分冷漠,甚至於帶著警告。
    “吃飯就不用了,學長下次小心些就行了。”
    被拒絕後,那一道視線便弱了下去。
    “是是是,那學妹你忙,我把台階處理一下。”
    溫梔寒帶著寒司宴從另一邊進了茶室。
    “謝謝寒先生,”她從包裏拿出紙巾,蔥白的手指指向他的肩頭濕了的部分,“你又幫了我一次,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
    “舉手之勞而已,溫小姐不必掛懷。”
    穿過抄手遊廊,終於來到了京大的“茶文化博物館”。
    抬步進去,裏麵是分門別類的收藏品,第一層是綠茶、白茶、黃茶,第二層是烏龍茶、紅茶、黑茶,六大茶類俱全。
    “寒先生有沒有和茶結緣的經曆?”
    玻璃罩裏的藏品都很值得了解,但溫梔寒並沒有一板一眼地開始介紹。
    寒司宴眼瞼垂落,博物館裏的光落在他如神明精心雕琢的無關上,兩處睫毛落下半弧狀的陰影。
    溫梔寒想他從港城遠道而來品茶,一定和茶有刻骨銘心的記憶,就算沒有,那也很愛茶,還願意來參觀京大的茶文化博物館。
    他沒開口,溫梔寒繼續道,“我小時候救過一個人,但我當時過於自以為是,以為拿著爺爺的醫書就可以治病救人,在病情都不了解的情況下亂給人家喝藥,差點把人家害死,幸好最後活過來了,因為愧疚,所以知道他喜歡喝茶後,我就專門去跟姑姑學茶藝。”
    “但我第一次泡茶給他喝的時候,他麵露嫌棄,我知道他隻是礙於教養沒吐出來,當時我就暗暗發誓,要學好茶藝,泡一杯讓他心甘情願覺得好喝的茶。”
    “後來呢?”沉默的男人難得發問。
    溫梔寒有些物是人非之感,搖頭繼續,“後來他養好病回家了,我堅持學了五年的茶藝,成為溫家茶文化的下一代接班人。”
    “雖然我已經不記得那個人了,但是我很感謝他讓我和茶文化結緣,越深入越覺得非遺茶文化有魅力。”
    “正如這個,”她的指尖隔著玻璃指向色澤銀綠,卷曲成螺的茶葉,嗓音裏滿是揉碎了的笑意,“這就是您之前點的碧螺春,它有個很特別的別名,叫——”
    “佛動心。”
    話落的那一刻,在寒司宴的視線裏,溫梔寒緩緩挺直了腰,她仍然笑得很溫柔,那雙眼睛多情又美麗,她啟唇,繼續道——
    “它的茶語是——含蓄而濃烈的愛。”
    來自文化的衝擊是浪漫的,它從來都不是被束之高閣的文化,它含蓄代表著世俗的情感,以及世俗賦予它的意義,或高雅,或平淡,或苦澀……它貼近生活,是人們情感的表達,也是禮節的具象。
    如雪域神山般冷峻的臉在這一次有了短暫的裂痕,那雙本應淬著寒冰的眸也在此刻變得柔和些許,嗓音是說不出來的啞意,“受教了。”
    *
    博物館裏走一轉,已經是日落西山了,在可以觀望到整個京大的茶室裏,溫梔寒用指腹擦過天青色的茶杯,眼中盛滿了天邊碎成金的光景。
    此刻溫暖的光芒將她包裹著,渾身泛著暖意。
    此刻,她麵前擺著一台筆記本電腦,上麵的對話框裏顯示。
    【小東家,有人在茶館裏出事了】
    附帶了幾張出事人的圖片。
    一朵梔子:【送醫院,等檢查結果出來】
    看不出喜怒,她隻是靜靜地坐著,然後退出了自己的賬號,將筆記本複原推過去,“謝謝。”
    這件事來得措不及防,她隻好借用寒司宴秘書帶來的電腦在網上查找資料,做好公關,安慰店員。
    “溫小姐不怕檢查有問題?”
    畢竟都到這一步了,後續多半是留著坑等她跳進去,就看她如何選擇了。
    “怕,”溫梔寒笑容中有淡淡的無奈,“畢竟人心難測。”
    她淺嚐著杯中的西湖龍井,眺望遠方,周身散發出一股漠然之感。
    “寒先生,聞校邀請您吃晚餐,我就不奉陪了。”
    她得去一趟店裏,群龍無首最容易出問題,需要她把這些事情處理清楚,不能憑白讓她兩年的心血付之東流。
    兩年的口碑,不能毀於一旦。
    “溫小姐。”
    溫梔寒頓住了腳步,回望在天邊微醺背景下,那一張被夕陽照得神秘莫測的臉,竟有片刻失語。
    寒司宴舉著西湖龍井,嘴角勾著弧度得體的笑——
    “旗開得勝。”
    “謝謝,我會的。”
    溫梔寒推開茶室的門,撥號——
    “陳叔,查一下今天給客人的茶葉是否真的有問題,茶葉是否是從我們庫房裏拿出去的,經誰之手,以及受害者資料發我一份。”
    “對了,京大大三法律係祁言術,查一查他的未婚妻,手機號我也發你了,資料越詳細越好。”
    “天禾醫院?換一個靠譜的醫生過去,別打草驚蛇,若有……留意一下被收買的醫生。”
    “不用,既然都如此了,就……觸底反彈。”
    溫和的聲音聽不出一絲一毫的生氣、憤怒或是悲傷,她很平靜,隻是語氣比平時要冷靜了許多,參雜著幾絲上位者的威嚴。
    溫家的確退出公眾視野多年,但不代表,溫家就會任人誣陷。
    他們向來最重視名聲,可以沒錢,可以沒權,但不可以沒了一身的風骨,他們絕不會向一切不合理彎腰低頭,俯首稱臣。
    陳述欣慰地笑著,小小姐這處事風格到真和那位曾經一度享譽全國最後退隱的溫老爺子相似,表麵上看著溫溫和和,性子也軟,脾氣又好,實則骨子裏都是硬骨頭,外柔內剛,誰也別想欺負了他們去。
    “如果真的是那位未婚妻,是否要顧及祁同學的臉麵?”
    那位未婚妻姓林,高三的時候就出國了,和溫梔寒毫無幹係。
    陳叔這麽說,主要還是看看溫梔寒和祁言術的關係。
    溫梔寒靠在車窗,闔著眼假寐,聽到耳邊的聲音,思緒一番,同為女生,她到底還是沒一竿子打死,“暫時不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