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
    蕭鳴一身銀色柳葉甲，在夕陽的餘暉下泛著爍爍金光，烏發束在頭頂，並未佩戴盔甲，馬蹄聲帶著少年的迫切，一騎絕塵，將身後的燕州軍隊遠遠甩在了疊巒山峰之後。
    天黑之前，他終於回到了守備軍軍營！
    他趕忙往葉楚綰的營帳跑去，卻正巧撞上了剛巡營完畢的周時瞻，
    “回來了？”
    蕭鳴看到周時瞻，也是一臉的激動，“我先趕回來了，大部隊還在後頭！我先去看一眼彎彎，待會兒就給你述職！”
    說罷，蕭鳴就又要跑，
    “別去了，她已經回巽京了。”
    周時瞻簡單的一句話卻像一盆冷水般將蕭鳴渾身澆了個透心涼。
    近兩個月的行軍作戰，他身心俱疲，但隻要想著守備軍的軍營裏有他朝思暮想的人，他便滿懷急切，期盼，馬不停蹄的往回趕。
    “回巽京了？這話是什麽意思？”
    “蕭鳴，跟我來。”
    “……”
    蕭鳴跟著周時瞻進了他的營帳，待周時瞻把慕容烈與葉楚綰的事情都告訴蕭鳴後，蕭鳴怔怔的站在那，少年雋秀的麵龐一絲表情都沒了。
    “她母親因為她的失蹤，臥病在榻，就連太醫診斷都說是心病。她本想等你回來，見你一麵再走，但誰也沒想到燕州以北的這場暴雨會一再延誤你們的歸期。”
    周時瞻見他一言不發，
    “你倒是吭個聲啊……”
    蕭鳴輕笑了一聲，“小爺倒是想過她會是巽京某個達官貴人家的千金，可巽京的達官貴人那麽多，怎敢想她會是宰輔之女……”
    “燕州局勢複雜，她當初流落到鬼穀那樣的險地，而後又落入你們雲歸山這樣與朝廷不合的地方，她瞞著自己的身份隻是為了自保，這點我想你應該可以理解。”
    蕭鳴雙手環著胸，人就靠在帳上，聽罷周時瞻的話，唇角自嘲的笑卻沒有收起，
    “她說等我凱旋，便要將瞞著我的一切都告訴我，原來指的是這件事……”
    “蕭鳴，我知道被騙，都不好受，但你也不必怨她，畢竟……”
    “我沒有怨她，我隻是覺得自己笨了一點，她那樣聰明伶俐，箭術高超，琴藝驚人，她說過她有一個師父，也說過她的兄長身在軍中……”
    “一般大戶人家的小姐，不會是她這樣子的。”
    “那你不怨她？”
    周時瞻問道。
    “隻是有些驚訝，但自從與她相識以來，她令我驚訝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反倒是這一次，讓我把許多事情都想通了。難怪她會說我和她的這條路並不好走……”
    蕭鳴淡淡道。
    周時瞻雖然覺得不可能，但聽著蕭鳴的話，總覺得他有些失意，不由清了清嗓子，
    “你不會是知道她的身份，覺得她高不可攀，想打退堂鼓了吧？”
    蕭鳴抬起頭便丟了他一個白眼，
    “可能嗎？”
    周時瞻一聽他這帶著幾分臭屁的語氣，心也放了大半，“那就好，如今你在燕州也有了軍銜，隻等朝廷的賞賜下來，雖說想憑這些就去越過相府的門檻還有些困難，但本世子既放出話來，必然會促成你們的好事。”
    “他們已經走了半個月了……”
    “……是啊。”
    “馬車的速度應該不會太快，你說如果我現在騎馬去追——”
    周時瞻眼一翻，
    “打住，別想這些不切實際的，先別說你還沒好好的向本世子述職，如今你已是本世子的右副參將，軍務方麵還有許多事情要你去熟悉，更何況，你不是還要回雲歸山一趟麽？”
    “……”
    蕭鳴抿了下唇，心情又沉重了下來。
    “這些日子，你在我父王身邊，他十分器重你，這一點不用我說你也感受得到。我想提醒你的是，慕容烈此番來燕州並非是為了葉楚綰，而是奉朝廷之命來了解軍情。”
    “本世子的述職文書已經送往巽京，可雲歸山一役，朝廷會怎麽定論，我們都不知道。”
    “事關雲歸山收編，宜早不宜遲，蕭鳴，你可想好了？”
    蕭鳴搖了搖頭。
    周時瞻眉頭蹙起，“難道你真的想和朝廷對抗到底？又或者是寄希望於朝廷的大發善心？”
    蕭鳴又搖了搖頭，
    “這種奢望，我不敢有。我的想法不能代表雲歸山的想法，我搖頭是想說，我沒有這個把握說服幾位寨主。”
    “這麽說，你是願意試一試了？”
    “世子殿下說的沒有錯，雲歸山與北恒侵兵的這一戰，足以讓我們看清楚戰力的懸殊。”
    “也是這一戰打完，我才明白為什麽之前老爹會那麽迂腐，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所謂的規矩，不是他不肯破，而是沒有能力破。”
    蕭鳴定睛，視線牢牢的落在周時瞻身上，
    “當年瞿寧王與蕭鴻約法三章，今日我要與燕州世子你，重新約法三章！”
    “哦？說來聽聽！”
    “第一，雲歸山所有弟兄以及老弱婦孺，絕不為奴，從此以後，他們都是燕州的良民。”
    “我答應你，雲歸山所有人，都可以入燕州籍，此後，便都是燕州的百姓，受燕州官府保護。”
    “第二，雲歸山弟兄願意入軍營的，皆要歸我統領。”
    “……原先都是山匪，若真願意入軍營，除了你，別人我還不放心交。”
    “第三，雲歸山永遠都是我雲歸山弟兄的家，你燕州世子發誓，誓死守護雲歸山，絕不棄雲歸山不顧。”
    “雲歸山乃我西霆國土，更是我燕州必守之地，若是棄了雲歸山，便等於棄了燕州。除非本世子身死，否則，燕州雲歸，寸土不失。”
    周時瞻大義凜然，蕭鳴打心底裏佩服，隻是，
    “我說的不隻是北恒，更是朝廷！”
    “……”
    “雲歸山是我們的家，為了守護這個家，我們犧牲了一百多個弟兄，傷者更是不計其數，我們拚盡全力想要的，就隻有雲歸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朝廷——”
    “若朝廷想要收回雲歸山，將雲歸山百姓盡數趕離，那雲歸山也不介意讓朝廷回憶一下當年我們祖輩是如何占山為王的。”
    周時瞻迎上蕭鳴堅決的目光，“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