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具男子的屍體。
    白蘿卜緊隨著蕭鳴走了進來，“初九丫頭？阿醜姑娘！”
    他的喊聲沒有得來任何回應。
    虎子將屋裏躺著的屍體都翻了開來，蕭鳴臉上汗如雨下，淩絕峰墳前染上的那一點殘留的醉意，在轉向裘家寨時便揮發的幹幹淨淨。
    一整夜都沒有睡覺，卻連半點疲累都感覺不到，隻有緊張不安的顫栗感令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更清醒。
    不在這間屋裏！
    蕭鳴正要轉身出去時，虎子卻開口喊住了他，“少當家，你來看看，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中箭而死。而且都是這樣的短箭，我記得少當家好像有一把自己設計的袖中弩弓？”
    他接過虎子遞過來的那短箭頭，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這是他的箭，適配那把弩弓的箭頭。
    別說是整個雲歸山，就是整個燕州，整個西霆，都不會有這樣的短箭。
    那把弩弓是他自己設計，在鐵伯的指導下打造的，最厲害之處在於它可以伸縮和彎曲的靈巧機關，易於藏匿，既可以在關鍵之時保命，也可在出其不意之時進行射殺。
    而十六根短箭，更是他親自打磨。
    這把弩弓，他就放在書架頂上的一個箱子裏。
    能拿到這把弓的人，不是嶽彎彎就是初九。
    “這人射箭很有準頭……屋裏這幾個人都是一箭射中要害，幹淨利落。”
    虎子下著結論。
    白蘿卜似是不大相信，又跑到每具屍體前看了一遍，而後喃喃，“是，是她們倆做的？”
    這多少有些超出他們的認知。
    蕭鳴正要重新去找先前受傷的弟兄，就見清醒的那一個已經扶著腦袋走了過來，他口齒依舊不清，但蕭鳴在了解了一定情況後便都能聽明白。
    “考慮到裘家寨的這些弟兄人多勢眾，尤其那裘子壯還活著，我們擔心不能在交手的同時還能保兩個姑娘安全無恙，所以就先發射了信號。”
    “當時初九姑娘被裘子壯挾持著，又多出六個人在門口堵著，本想發射完信號就打算一個拖延時間，一個偷襲，先救下那個初九姑娘再說。哪知道一回神，屋裏頭就已經有了動靜！”
    “我們跑過去的時候，就見幾個人往外退，正巧和我們撞上，那幾個人見到我們可能以為就完蛋了，也是不管不顧，索性豁出去，那對抗的方式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我們……”
    “我們也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你們不會是……打輸了吧？”
    小弟兄咽了下口水，摸了摸後腦勺，耳根通紅，不好意思的看了蕭鳴一眼，
    “這些人都算是亡命之徒，那缺了右胳膊的就用左手掄過來，那腿瘸了的，手上的棍子甩起來就砸，砸——”
    蕭鳴抬了下手，“所以不是你們救了她們，而是她們救了你們。”
    白蘿卜和虎子都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了過去。
    那小兄弟已經臊的抬不起頭，卻隻能老老實實的點頭。
    “那你剛才說她們全死了？”
    蕭鳴問話的時候，聲音都是繃著的。
    小兄弟往屋裏一指，“少當家，我沒說錯了，他們，他們全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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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嶽彎彎和初九呢？”
    “哦，她們啊，那裘子壯挾持著那個妹妹，往懸崖邊走去了，阿醜也過去了，我本來也要跟著的，卻被阿醜姑娘阻攔了下來，她說不確定還會不會有更多凶惡的人冒出來，所以讓我留下來照看著暈過去的……誒？少當家……”
    小兄弟的話還沒有說完，蕭鳴已經往懸崖的方向跑了。
    ……
    葉楚綰看著麵前已經走到了絕境的裘子壯，舉起自己的左手，那尖利的閃爍著鋒芒的箭頭穩穩得對著裘子壯。
    她的腦袋有些重，身體也有些虛晃，眼前甚至出現了重影。
    這一天一夜，別說睡覺，就是踏實的休息上片刻，都極少。
    白日烈陽高照，夜間又露重，她的汗濕了又幹，幹了又濕，最易招惹風邪。
    “你身後是萬丈懸崖，退無可退，我本無心要致你們於死地，那兩個人不過是雲歸山寨不放心我和小九下山，暗中保護我們……”
    葉楚綰意識到這點時，心口都跟著痛了一下。
    她已經無暇去顧及這一世與上一世的區別，隻知道蕭鳴依舊是她心中那個即便滿身戾氣，骨子裏卻依舊溫柔的人。
    而她，甚至都忘了這一點，竟還當蕭鳴真的會放任她和初九自行下山……
    “嗬，你這個賤人，長了張極具欺騙性的臉，你以為你說的話，老子還會再信麽？”
    裘子壯啐了一口血水，他的狀況不會比葉楚綰好上分毫。
    這賤人射箭的準頭，上箭的速度和手法都極其利落！
    他的右手手腕被葉楚綰的弩箭射穿，這也是他反應足夠迅捷，否則這一箭會直接射穿他的胸口。
    也是他反應足夠迅捷，立即把這小丫頭當成擋箭牌，才沒有被她緊隨而來的第二箭要了命。
    然而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把更多威脅的話語說出來，她的弩弓就已經轉了方向，門口纏打在一起的弟兄們被她看似輕巧的幾箭就奪去了性命。
    明明是個其貌不揚，甚至得依靠拐杖才能行走的……少女，卻在眨眼之間，將整個局勢扭轉。
    裘子壯承認自己在那一刻，驚惶和震驚已經占據了他所有的大腦。
    以至於回過神來時，差點掐死了初九。
    不過也正因為他下意識的舉動讓這賤人收了手。
    “你到底是什麽人！？”
    這時候再把眼前的小賤人當成一個普通小姑娘，那就太過愚蠢了，
    “是蕭鴻還是蕭鳴？是……沈家寨？如果是從小就被就培養成殺手和刺客，這個年紀能做到這份上，也就不奇怪了……”
    裘子壯猜測著，可又覺得說不通。
    若真是從小便經曆過嚴格訓練的女刺客，怎麽會為了這麽一個小丫頭而放下殺心？
    “裘子壯，你看，太陽要升起來了……”
    “……”
    “這樣僵持下去，誰也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誰說的？老子本來就爛命一條，倒是這丫頭，給老子陪葬，老子也不算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