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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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段家堂堂的一家之主,被外人打得起不來床,任人欺辱,我段家兒郎竟不發一言,無動於衷!”
    “蒼天啊,祖宗啊,不肖子孫,令先祖蒙羞啊!”
    “段德在哪裏,段德在哪裏,我要見家主!我要打應家!”
    段府,大堂之上。
    一名中年男子,披金著甲,當著段家眾人的麵震聲呐喊,表情語氣之悲戚,令人動容。
    而在金甲男子麵前,一個略顯稚嫩的青年麵色漲紅,“伯父,我父親傷勢未愈……”
    “傷得起不來床了嗎?不省人事了嗎?如若無法處理家事,少家主應當擔此重任,我等叔伯無不盡力輔佐!”金甲男子逼視著青年。
    青年怒道:“父親自有定奪……”
    “定奪就是當縮頭烏龜?我段家怎麽會有如此家主,喪族人誌氣,丟先祖威名!”段家這位金甲大伯又開始呼喊起來,“如若再不給個說法,今日也休怪我不顧家主顏麵,闖進去問個清楚了!”
    實在沒有辦法,青年隻能氣呼呼的回了一句去請父親。
    來到後院。
    段家當代家主段德,正在練毛筆字,他氣定神閑,一筆一畫十分深刻,白紙上寫下的,卻是一個又一個殺字。
    “父親,孩兒無能,擋不住段爭那老匹夫。”青年憋屈的說道。
    “哼。”段德麵色陰沉,說道:“看清楚了吧,這便是我們段家人,你的好叔叔,好伯伯,我的好兄弟,好臂膀,而今大難臨頭了,卻一個個隻想著爭權奪利,不問是非,不顧大局。”
    “父親,咱們該怎麽辦啊。”
    “此時細想,應家偷襲為父一事多有蹊蹺,可惜當時驚懼,未能詳查,如今事已至此,已然無濟於事,麟兒,你可知,我段家之敵,來源何處?”段德說道。
    “九重山中幕後黑手是敵,應家,賴家,是敵,大伯是敵。”段麟說道。
    “你可知,此三敵,何處緩,何處急,何處輕,何處重?”段德再問。
    段麟道:“九重山中之敵,破不開靈寶守護的城池,最輕也最緩;應家賴家,如狼虎環伺,臥榻之側,當為重為急……而大伯雖然覬覦大權,卻是我們自家人,應當次之……爹,您的意思是,讓我不要敵視大伯,現在以團結為先,大局為重?”
    他欣喜的望向父親,卻迎麵撞上父親看傻子一樣的眼神。
    段麟:“誒?”
    段德搖搖頭,長歎一聲,道:“九重山之敵,一旦入城,府城覆滅隻在旦夕之間,此敵最重……但!府城有靈寶護佑,等閑是破不了城的,所以,九重山之敵,雖重,卻最緩。
    而應家賴家,看似虎狼,但我段家亦是強龍,彼此呈三角之勢,互相牽製,維係平衡,隻要不妄動,便沒有破綻,能相安無事……所以,此敵也重,卻也較緩。
    我段家真正的敵,並非外敵,正是你大伯段爭,你大伯乃眼中之釘,入肉之刺,雖然覆滅不了府城,也覆滅不了段家……但恰好能覆滅你我父子,此敵最輕,卻最急。
    想想看二十年前,應家那些事。
    這輕重緩急,可明白了?”
    段麟恍然大明白,道:“父親,孩兒悟了!”
    段德道:“你伯父段爭,一口一個家族榮譽,一口一個先祖蒙羞,要的,不過是從咱手上,拿兵,拿錢,有了這兩樣,打不打應家,怎麽打應家,都是他說了算,這家主,是他段爭的,還是我段德的?”
    “父親,那可怎麽辦啊!”段麟渾身一顫。
    “你伯父既然敢做這些事,定然還有種種後手,有把握從我手上拿走些族兵與寶庫。”
    說到這,段德眼神冰冷。
    他筆蘸濃墨,在紙上,狠狠寫下一個殺字。
    “那便如其所願,打應家好了。”
    ……
    內城某處小院。
    應辰道聽著手下的匯報,眼神中洋溢著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如我所料,一切都如我所料,段德這老匹夫,果然還是反應過來了,但可惜,可惜啊,終究落入了我的圈套。”
    一旁正在畫符的應回音,甩了甩酸疼的手腕,問道:“爹?何事這麽高興?”
    “我前些日子與你說起過,應家曾經分為兩派,互相內鬥。
    實則大家大族,誰不是這個鳥樣,
    我設伏重創段德,段德一開始誤以為是應家動手,但此時定然反應了過來,設伏的另有其人,可惜沒用,段家另一支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如果不亂,如果不打,機會不是白來了嗎?段家必定會有不滿現狀的派係代表,意圖爭權。
    段德下一步,也在我預料之中。
    這廝二十年前利用應家內鬥激烈,勾結應家內應坑害為父,令我無家可歸。
    段德因此當上家主,而應家那位內應,如今也是身居高位。
    外人以為段、應兩家劍拔弩張,實際上,這倆人多半已經通過氣,解開誤會。
    如此一來,還口口聲聲要攻打應家的那位段家人,多半是要步為父後塵咯,不,為父隻是流放,那位,必死無疑。”
    聽完父親的描述。
    應回音露出一絲厭惡,“為了爭權奪利,坑害親族送死,這豪族大權,就這般令人迷戀嗎?”
    “……”應辰道沉默。
    應回音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父親引兩家內鬥,隻讓段家死上一人而已,還遠遠不夠覆滅一家豪族吧。”
    “當然不夠,所以為父會出手,把段家那位,與應家那位,一同送走……乖女兒,猜猜看,這三家,誰第一個覆滅?”
    “……”應回音思索片刻。
    段家折損一人。
    應家也折損一人。
    所以。
    誰吃瓜看戲誰完蛋。
    “父親真正要動手的,是賴家?”應回音驚訝道。
    “自然。”應辰道得意洋洋的說道:“段家、應家,暗地裏交好,又吃了一模一樣的虧,這帳算誰頭上呢,總不能作罷吧?”
    這不是一個多精妙的計策。
    但毫無疑問,碰上了一個適合的環境。
    應辰道一想到計劃實現的那個畫麵,便興奮的恨不得發泄大吼。
    當年那個因家族內權利鬥爭,而被迫出走的青年,從九死一生的異族邊境掙紮著回來了,那日日夜夜懷揣著的仇恨,複仇的願望,即將迎來實現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