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興今年的春節過得很匆忙。
    他依舊按照慣例的和劉琬英一起去了趟金陵，但隻在一頓便飯之後便很快返回海鹽，麵對各路親戚的團圓宴也僅僅淺酌兩杯。
    不過，大家都能理解，都知道臨港近期有兩件大事要忙。
    尤其，碳矽集團已經官宣新車發布會在下月21日，即將到來的市場反饋將會決定整個公司重大的戰略走向。
    碳矽集團的春節假期很足，相較而言，碳矽數據公司就繁忙很多，俞興從初三就返回臨港，密切關注抖音本輪的推廣進展。
    2015年的春晚實在算不上精彩，但是像沈騰、馬麗等人小品《投其所好》裏的台詞“拒絕黃、拒絕賭、拒絕乒乓球”恰恰適合短視頻的傳播，多少也能作為內容上的助力。
    此外，年輕人不太喜歡守在電視機前看春晚，不少中老年還是願意看一看的，抖音後台顯示的“對口型音樂短視頻”裏戲劇的引用明顯激增。
    叔伯爺奶型用戶同樣在短視頻裏找到自己喜歡的內容，當然，他們所在的類別與相關的創造很少被年輕人刷到。
    大年三十的晚上，抖音的日活用戶衝上了2000萬，但在隨後的三天逐漸穩定在1500萬。
    去年十二月初，抖音的日活大概在400萬出頭，時隔一個多月便漲到將近4倍，無疑是……金錢的付出，隻是，隨著用戶規模的上升，日活比例也從28%跌到20%。
    不管是Wifi萬能鑰匙還是線下屏幕廣告，這些流量都更泛泛，活躍效果也就會差一些。
    抖音需要在繼續推高用戶總量的同時再把日活也同步提升，後者相對更要看軟功夫。
    1月28日，碳矽數據的高層大部分都抵達臨港，全麵複盤接近一個月時間的衝量活動，總體對於7500萬用戶與1500萬日活的表現是很滿意的。
    從投資翟逸飛做“笑吧”到碳矽數據做軟件矩陣，再到海外試水短視頻Mus，又因為Mus的曝光而提前進軍國內市場，抖音如今的穩定可謂臨港碳矽的階段性成果。
    移動互聯網總是變化很快。
    一年多之前，市場裏還在爭辯短視頻有沒有足夠大的前景，隨著巨頭的入場競爭，這個論調就變成短視頻一定很有前景，而碳矽數據內部一直都比較堅定。
    最基本的邏輯還是智能手機與通訊網絡發展所帶來的影響。
    抖音在2015年的全年目標是Q1正式進入1億用戶的門檻，年底則是把這個數字提升到2億，日活從1500萬做到3000萬，至於商業化嚐試仍然不是當下的重點。
    碳矽數據對於今年在市場上的收獲充滿了信心。
    等到開了大半天的會議結束，反而是呂海穎提到了海外發展的憂慮：“阿裏年前挖人，如果要有動作，年後不會拖太久的。”
    “我已經組織人手對阿裏進行攻堅了。”俞興提到新項目的事，簡單為師妹介紹了一番。
    呂海穎出於對師兄一貫的尊重，保持了沉默。
    她覺得像是新年玩笑。
    “是真的，隻要拚多多發起攻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俞興認真的說道，“電商是阿裏的基本盤，它就算海外做競爭，投入資源也會是問題，我們不速敗，它就一定輸。”
    呂海穎倒是覺得確實不會速敗，但阿裏又是那麽的如日中天。
    她想了想，打算回去之後再和鍾誌淩琢磨琢磨這事。
    “師兄，我這邊有不少媒體的采訪，明天約了一家網易的，你要不要一起？”呂海穎提到另外一件事，因為抖音重資催動的浪潮，許多媒體都感覺到市場競爭態勢的變化。
    俞興笑道：“行，看看有沒有時間，到時沒事的話就看看怎麽訪的，我還想著趁這幾天沒那麽忙，順便把新車發布會也彩排彩排。”
    呂海穎驚訝道：“師兄，你還需要彩排嗎？”
    俞興歎息：“我有時候想起來都覺得手心會出汗的。”
    呂海穎促狹了一句：“也是，畢竟那邊的碳矽才是心血。”
    俞興施施然的點頭，確實啊。
    不過，說曹操，曹操到。
    僅僅是這天晚上，來自阿裏的海外動作就展露出來，樂音推出了海外版軟件，正式在蘋果與穀歌商店亮相。
    不是和MusVid一樣的對口型音樂短視頻，而是和抖音、微視、樂視、快手一樣的全形式短視頻。
    這個動態在次日上午便被碳矽數據拿來討論。
    怎麽說呢……
    大概就和微視複活之後選擇做Mus模式一樣吊詭吧。
    除了Mus最早就在考慮的穀歌、臉書對流量進出的壟斷，相比國內市場，歐洲、美國、日韓等全球用戶擁有著迥異的習慣和使用場景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
    所以，音樂或許能成為一個初步連接大家的工具。
    海外樂音經過初步測試，它是投放到全球市場，而不是像Mus這樣先進攻單一的美國市場，顯得十分有格局和氣魄。
    當然，作為全球第二大互聯網公司，這樣似乎也很符合身份。
    俞興能理解阿裏的信心，但自己也確實有更多的信心了。
    他在會議上給出的表態就是：“這次屬於正反手教學了。”
    企鵝在國內先做Mus模式，又不得不改成抖音模式，阿裏在海外這先做抖音模式……且看它有沒有再改的時候。
    這邊臨時會議結束，呂海穎去接受采訪，然而，采訪到一半，一則消息出現在百曉生論壇。
    鵝廠的微視團隊由COO任宇希接手了，與這個確鑿事實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則謠傳，說是劉熾平將會卸任總裁職務。
    BAT三巨頭的掌門人從來都隻是兩馬一李，但百度和阿裏都出現過二號人物的變動，企鵝在這方麵就穩固很多，總裁劉熾平不如Pony那樣經常麵臨媒體的鏡頭，業內卻不會懷疑他在企鵝內部的能量與位置。
    如果這樣一位總裁從企鵝離職，將會象征著什麽？
    企鵝戰略的變動？短視頻競爭的認輸？
    正在采訪呂海穎的網易記者林晉鵬中途收到瘋傳的消息，忍不住低頭查看又詢問抖音總裁。
    呂海穎對此一愣，詫異道：“不會吧？沒聽說啊，不可能吧，那是……那是劉熾平啊。”
    她對劉熾平的評價頗高，一位不顯山不露水又穩坐位置還能做事的二號人物，他怎麽會突然卸任呢？
    然而，轉念一想，似乎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可能。
    采訪中斷，兩個人都在各自查閱消息。
    片刻之後，林晉鵬瞧見俞興敲門後走進辦公室，眼睛便是一亮，立即向江湖百曉生確認消息真偽。
    “應該是真的吧，我看股價已經在跌了。”俞興這麽說了句，又補充道，“我沒問，但是，如果劉總不再負責微視，可能性確實就很高了。”
    林晉鵬立即追問：“俞總，如果劉總卸任，你對他是什麽評價？”
    目前的時間點很微妙，市場上現在都說抖音已經取得短視頻市場的領先，但這種領先明顯還不穩固，不管企鵝還是阿裏，都毫無疑問具備追趕的能力。
    劉熾平是企鵝短視頻競爭的主導者，企鵝換人很可能就代表著競爭方向的變動。
    俞興沉吟再三，搖了搖頭：“我們還是等等消息的落地吧，如果是真的，企鵝的公告不會很慢。”
    果不其然，隨著企鵝股價跌幅超過3個點，公告也出爐官宣，劉熾平因為個人原因辭去總裁職務，將會由原COO任宇希接任總裁，COO職務則由湯稻生接任。
    公告一出，企鵝股價再次下挫1個點，但緊接著就出現小幅回彈。
    劉熾平真的卸任企鵝總裁了。
    企鵝用超過30億美元的市值蒸發送別了他。
    不管百曉生論壇，還是各路門戶財經，主流意見幾乎都認為導致劉熾平卸任的最直接原因就是企鵝微視又一次的競爭不力。
    俞興很快就在朋友圈看到了互聯網朋友們對這次卸任的驚訝。
    屬實是震驚業內了。
    中斷的采訪在一個小時之後續上。
    記者林晉鵬問了相同的問題。
    俞興轉著念頭，要如何評價劉熾平這位老朋友呢？
    他的心情頗為複雜，企鵝再不奮發，真就快跌成百度了。
    以及，任宇希這個企鵝的遊戲之王上位，會對臨港這邊造成什麽變化……
    林晉鵬沒有催促俞總，默默等待第一手的消息，這應該也算是當事人了，劉總辭職就是臨港這邊的“惡行”，更讓人感慨的是，聽說劉總當年有過收購微信的想法。
    那種收購未果像是一切現狀的源頭。
    假設收購完成，企鵝的微視或許已經成為短視頻龍頭了。
    又或者，俞總此刻應該是坐在企鵝大廈的辦公室裏。
    林晉鵬浮想聯翩。
    “我對劉總印象深刻，他的去職或許很具有象征意義吧。”俞興用一種緩和的口吻回答問題，“我相信企鵝隨著他的離開，將會發生極其深刻的變化，至於這種變化是好是壞……”
    俞興還在沉吟，就見旁邊的呂海穎湊過來通知一個更新的消息。
    百曉生論壇上有企鵝員工披著馬甲爆料，任宇希從昨天就開始接手微視團隊，今天已經出現重大調整，微視未來將會並入微聊，隻在微聊裏就可以使用微視的全部功能。
    2.0的微視似乎重蹈了1.0的命運。
    俞興的口吻立即不再緩和，直接就著這條消息批評道：“剛才我還不確定企鵝深刻的變化到底是什麽樣，現在看來，大概率是壞，任總為了戰略上的區別，真是不管不顧了，他要再次把微視並入微聊，這無疑是一種強綁定，那麽，微信的用戶呢？誰來解決微信用戶使用微視的需求？”
    他聳聳肩，笑道：“看來隻能是抖音挺身而出了，看短視頻，看抖音，不要用微聊，也不要用微信，這就解決了大家社交生態割裂的煩惱。”
    林晉鵬忍不住提問道：“俞總，請問大家社交割裂的煩惱是由誰造成的呢？”
    俞興輕鬆的說道：“企鵝不願意認輸唄。”
    林晉鵬莞爾。
    他繼續問道：“俞總，大家都說劉總的辭任是因為在移動互聯網的轉型中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就我了解來看，企鵝的新聞資訊與短視頻都是與臨港碳矽進行對標的，既然這樣，你還覺得劉總是個合適的總裁嗎？你剛才對劉總的評價是因為他領導下的企鵝沒占據上風嗎？”
    勝利者總是可以對失敗者施加憐憫，雖然碳矽和企鵝的競爭還沒有最終的勝負，但個人層麵出現了結果。
    俞興搖搖頭：“移動互聯網的轉型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激烈環境，不是劉總不夠好，而是他所麵臨的情況很特殊，我絕不是因為他和我們的競爭來評價，怎麽說呢，時也命也，很多事沒有標準答案，換成我在那個環境下去那個位置，隻會更差。”
    林晉鵬立即解構道：“所以，是因為碳矽的競爭力太強了，任何人都難以更好的運轉企鵝，是不是？”
    “當然不是，微信並不在我手裏。”俞興否認這一點，“碳矽仍舊需要發展，咳，說到這裏，我們這裏也很缺人，尤其缺少像劉總那樣的人才。”
    林晉鵬立即覺得這是俞總的嘲諷和奚落。
    他思考十秒鍾，順著今天這個震驚業界的消息繼續采訪臨港碳矽掌門人。
    網易的相關報道極其迅速，隻是下午就登上網站，俞興的回答也成為這次事件的一個焦點。
    至少，新晉上任的企鵝總裁任宇希對此就很在意。
    他瞧見俞興報道裏對自己的評價，頗為不滿的在朋友圈裏回應：“別亂評價了，俞總，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
    俞興對任宇希不熟，既沒拉黑過他，也沒被他拉黑過。
    他沒有隔空回應新任總裁的喊話，隻是考慮到或許真能爭取劉熾平未來的選擇，僅在朋友圈發了曾經對這位的評價：“非戰之罪。”
    次日，不知是不是采訪或者動態激怒了新任企鵝總裁，俞興在傍晚時分聽到了企鵝正在兜售碳矽集團股份的消息，“不知名的互聯網朋友們”選擇在碳矽新車即將上市的時候退出持股。
    無獨有偶，過完年的阿裏同樣在兜售已經選擇與企鵝合作的美團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