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先禮後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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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熙看著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呂方,忍不住笑了出聲。

    呂方捂著臉,含糊地說道:“二公子,你怎麽還笑?溫家的人實在太囂張了,他們這麽對我,就相當於打了二公子你的臉麵啊。”

    袁熙忙忍住笑,道:“沒錯,這次真的是結下梁子了。呂方,你立了大功。”

    兩人在冀縣城南相遇。當時袁熙正要出城巡視,深入基層探訪,誰料迎麵遇上了頭腫得像豬頭的呂方。這個相當將軍的書生顯得相當狼狽,連衣服都破了好幾個洞,一臉憤懣。

    呂方提議道:“要不直接拉著軍隊前去將溫家堡剿滅了吧?”

    袁熙身旁跟著的縣令韓衍連忙道:“大人,萬萬不可。此乃私怨,最多是藐視官府,妨礙公務,若是直接派軍隊,地方上可要人心惶惶了。這些地主豪門也不是好惹的,家家蓄有私兵,說不定會群起而攻之的。”

    袁熙道:“那怎麽辦?我的人白挨打了?”

    韓衍歪著頭道:“自然也不能叫大人吃虧……”

    “那怎麽辦?”

    韓衍一時也想不出辦法來。說到底,在這個世上,向來是以強欺弱。中國社會從春秋戰國開始,就以家族為核心單位。一旦家族強盛,就會成為鄉裏一霸。到了漢末這種情況愈加加劇,貧富差距更加懸殊。而且家族和家族之間隱隱有連成一片的趨勢,有的已經被稱之為閥。像清河崔氏這種世家,屬於超大型航母家族,這就不用多說,由於引人注目,做事情倒也不敢過於放肆,總得對得起自己這個姓氏所代表的身份。而更多是小型家族,上麵管不到,地方官府又管不了,就開始魚肉鄉裏,橫行霸道了。這個生態其實一直存在,而且一直到了新中國解放都是這樣。在這以後,家族的聯結才慢慢分解為一個個家庭,血緣關係才慢慢淡了。

    中國人總覺得人丁興旺才是一個家族繁榮的象征,男丁多了,外人就不敢欺負。曹操就是一個例子。曹操的父親本姓夏侯,被過繼到曹家。相當於他就有了兩個家族做靠山。夏侯家雖然不算富,但祖上是開國大臣夏侯嬰,家風使然,幾個兄弟夏侯惇夏侯淵都是猛人。加上曹家富可敵國,才使他能夠在起兵以後迅速有了自己的班底。

    袁紹也是身處一個大家族,段位要比曹操高出幾層。但顯然沒有曹家那麽團結,不過即便這樣,袁紹和袁術也分別自立門戶,袁紹成了三公,而袁術還自立為了皇帝。如果在三國,開局沒有叔叔伯伯堂兄表弟,整個家族就你這一脈,那對不起,你隻能自求多福了。

    可見,家族對普通人的影響,要遠遠高於廟堂。

    袁熙攤攤手,對呂方道:“沒辦法,隻能害你白挨揍了。如今徐大眼何大牛都去了易京,我身邊也沒有人手可用。”

    呂方慘兮兮道:“冀縣不是還有新訓練的二營嗎,也有三四百人吧……”

    袁熙嘿嘿一笑,道:“看得出,你真的相當痛恨溫家啊。”

    呂方一愣,心想這還用說。

    袁熙道:“其實站在我這個立場上,真的不能因為私怨而左右決定。要是因為隨從被人打了,就帶著軍隊上門圍剿一個守法百姓。那回讓人非議的……”

    韓衍聽得連連點頭,心裏覺得這個袁二公子雖然年輕,但見識極明,並不是魯莽的人。

    呂方揉著頭上的膿包,眼睛骨碌碌一轉,從懷中拿出一份布帛來,說道:“溫家並非守法百姓,我已經聯係到了不少村民,他們都能夠指認溫家侵吞了他們田產,證據確鑿。”

    韓衍看著他那布帛上記錄的姓名以及用蠅頭小字撰寫的詳情,以及旁邊按上的手指印,眼睛都快要直了。平日裏看著呂方圍著袁熙打轉,專說一些諛辭,以為是一個靠著討好上級晉升的下人,沒想到短短半個月內,居然能夠從溫家堡眼皮子底下挖出那麽多猛料來。

    而這些猛料,韓衍還是覺得有些難辦的。按照道理來說,溫家這麽幹,肯定是有違規矩的,但真要定罪,也很勉強。最關鍵,這麽帶著人上門,就等於和溫家的人翻了臉。

    漢朝的人哪有什麽法的概念,秦朝就是法治過於嚴苛而被漢朝取代。鄉裏鄉間,講的是低頭不見抬頭見,作為父母官,眼皮子底下有哪些“巨頭”,韓衍也清楚得很。農事水利,婚喪嫁娶,什麽時候都繞不開這些豪族。這些年人丁外逃,偶爾溫家也會發動家丁佃戶,來為官府做事。所以真要得罪了他們,有些事情官府也就失去了掌控。

    可袁熙哪管這些,說道:“這麽說來,溫家確實構成了罪責。要動用部隊,也說得過去。”

    呂方道:“對對,說得過去。”

    韓衍馬上緊張起來。如果為了這麽一件事情,就動用部隊,似乎有些過於大張旗鼓了。按他來說,派幾個公差過去詢問,就足矣了。

    袁熙對韓衍道:“韓大人,其實這個溫家未必是故意的。隻是這些村民吃了虧,也不知道來找官府告狀,仍是這麽渾渾噩噩,得過且過,也怕是得罪了溫家。不得已,咱們作為父母官的,還得幫助他們一把。這說得過去吧。”

    韓衍道:“說得過去……不過……”

    “不過什麽……”

    韓衍道:“直接帶著大人的那些部隊上門,容易造成誤解。”

    他是看到過袁熙所謂的百姓軍的,那些人練兵起來,是完全不要命的,照著的全是魏武卒的標準,可能當年吳起也沒有這麽嚴格。這些人一旦放出去,氣勢洶洶,就如猛虎下山。那溫家以及那一帶的平民可就糟糕了。

    韓衍是個文人,深知兵痞子造成的禍端,是以並不主張出兵對付一個豪族。

    袁熙道:“還是韓大人想得周到,想我也是頭一回主政一方,好不容易當了個官,還是幽州刺史,頂天大的地方官。有些事情,還是需要你們這些資曆深的人輔助。”

    韓衍連忙道:“哪裏哪裏,談不上輔助,隻是為大人分憂而已。凡是大人吩咐,韓某必定遵從。”

    袁熙道:“那很好,溫家雖然魚肉鄉裏,我們做父母官的不能坐視不理。但直接動武,又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總得先了解一下溫家是什麽想法。”

    “這樣,韓大人親自去溫家堡,給溫家幾個兄弟說說,將田地還給這些受害百姓。還有,今年的稅收,需要再統計一遍他家的田產情況。”

    “啊?”

    韓衍頓時覺得頭皮發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