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不讓我去見他？”

    沮授斟酌道：“你父親剛逢大敗，此時去拜見顯然不太合適。”

    “怕他惱羞成怒？”

    “性子如此……”

    連身邊的沮授都這麽評價袁紹了，袁熙便也無話可說了。袁紹在戰勝公孫瓚以後威信到了頂點，輕易便能將麴義處理掉，也沒有人提出異議。如今占盡優勢的情況下，敗給了曹操，兵力的損失倒是其次，但在個人的威望方麵，顯然降到了穀底。

    他們說話間，袁熙的人馬堵住了道路中央，前方突然來了一個小隊，對著他們氣急敗壞道：“哪裏來的部隊？趕快讓開，莫當著主公車駕。”

    袁熙抬頭一看，隻見前方頓時來了一個大車隊，外圍滿滿當當的人，將車駕圍繞在了正中心。前麵開路的人舉著火把，神色匆匆。從外圍判斷，這隊人陣容還算齊整，不過人數不過兩百。後麵黑乎乎的，估計還跟著更多的人。

    當先一人袁熙看得分明，白麵黑須，臉頰頎長，分明是郭圖這個陰人。

    他衝郭圖道：“我父親何在？我要見他。”

    郭圖在暗夜中趕路，本來就是神色惶惶，這時候被當了路更是煩躁不安，陡然聽到這聲音，不由怔了一怔，脫口道：“二公子？你怎麽在這裏？”

    袁熙道：“我父親在哪裏？如今兵荒馬亂，大部隊潰散而奔，需要他站出來盡快組織起來，否則曹操殺過來，大夥兒就是一條死路。”

    人群中突然有人擠了出來，看到袁熙道：“二哥？”

    袁熙聽到這疲憊嘶啞的聲音，便知道是袁尚，於是問道：“父親何在？如今這麽多人擁擠著去白馬津，必然為曹操擊破。”

    袁尚當著眾人麵歎了口氣，道：“父親不想見你，一切回鄴城再說。”

    袁熙道：“回鄴城？這麽多人怎麽回去？回得去嗎？”

    袁尚跺了跺腳，罵道：“二哥？你腦袋是不是生鏽了？旁人能不能回去有什麽關係，最緊要是父親能夠安然回去，隻要主心骨還在，曹操能奈何得了我們馬？河北帶甲之士百萬，這點損失算什麽？總有卷土重來的一天。”

    他聲音不敢太大，怕被人聽見了士氣喪失，可又朝著袁熙噴了出來，可見心情之急迫。

    袁熙冷笑道：“做什麽夢？就這麽孤身回去，將河北將士丟在這裏，以後誰給我們父子賣命？”

    “二哥？你怎麽如此冥頑不靈？曹操就從後麵殺過來了……”

    兩兄弟正爭吵間，後方突然傳來了袁紹的聲音：“顯奕……”

    袁熙精神一振：“父親大人？孩兒在此。”

    低沉的聲音好生沉默了一會兒，接著道：“……為父命你統領河南之兵，將兵符拿去，凡是袁軍河南的部隊，都由你指揮。現在，讓開路。”

    袁紹沒有露麵，隻是說了這麽一句話。

    袁熙心中罵娘，把這麽一堆爛攤子交給我嗎？還是自己要逃回河北嗎？

    袁尚仍舊憤憤不平，一邊返回人堆裏麵，一邊道：“二哥，你不是一直要上戰場前線嗎？現在機會來了……”

    要不是中間隔著人，袁熙早就一鞭子上去了。怎麽會有這種兄弟。

    最終，袁熙還是讓了路。在他的默默注視中，袁紹的車隊如同車水馬龍一般，喪家之犬般地從他麵前經過嗎，袁熙的臉都鐵青了。袁紹自始至終，都沒有和他見一麵。

    一夜之間，雄獅老了。

    等到車隊過去，後麵的散兵狐疑不定地隨著大部隊而去。沮授靠了上來，拱手道：“二公子，早作決斷。”

    袁熙道：“決斷？打敗已成，我做什麽決斷？”

    沮授道：“保河北兒郎安全返鄉的決斷。”

    袁熙差點喘不過氣來。

    曹操不是善茬。在三國這個年代，抓了俘虜，如果不能為自己所用，那麽，並不是沒有坑殺的先例。袁紹這麽多兵馬，普通士兵都是紮根在河北，隻要袁紹還活著，他們的家人還活著，這些士兵就不太可能完全吸收進曹操的部隊。那麽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災難。尤其是在曹操的軍糧早已耗盡的節骨眼上。

    “別把我說的那麽高尚，我現在自身難保。”

    沮授道：“二公子不是握有河南袁軍的所有調動權嗎？授願意聽命於二公子。”

    袁熙眼中的光芒驚疑不定，微微吐了口氣，道：“先生教教我該怎麽辦？”

    沮授道：“曹軍必然在後麵追擊，不妨給他們一個下馬威，掩護大部隊撤退。”

    片刻以後，這條道路上恢複了平靜，袁熙和自己的騎兵躲進了兩旁的草叢中，黑夜將他們掩護得很好，敵明我暗，是十分良好的埋伏。

    過了一會兒，潰兵過盡，果然後麵喊殺聲起，一隊人馬追了上來，手裏舉著火把，可以清楚看到旗幟上寫著的“樂”字。

    樂？樂進？也是一員虎將。

    顯然曹軍認為他們不堪一擊了，這一隊人馬根本沒有什麽陣型，就排成了一字長蛇，朝著前方奔跑。

    袁熙示意放先頭部隊過去，打蛇要打七寸。

    田予偷偷摸出弓箭，抽了一支箭在手，朝著自己覺得重要的目標瞄準過去。

    “殺——”

    袁熙一揮手，另一旁的騎兵也馬上山呼海嘯般殺了出來，將道路中央的曹軍嚇了一大跳。

    “自己人，別殺！”

    “鬼跟你是自己人……”

    “嗖——”

    刹那間，樂進的部隊被袁熙截成了兩半。某個小頭目也不知道是不是帶兵的樂進，總之被田予射下來了一個。

    袁熙親自在旁邊觀察。

    這一部雖然突遭襲擊，但是馬上恢複了正常，各自圍成一個圈，有板有眼地開始反抗起來。

    “親衛隊？”袁熙舉手道：“將他們的氣焰壓下去。”

    袁熙看到戰局經過了突如其來的恐慌以後，漸漸僵持起來。騎兵若不是遠距離衝鋒，本來就比步兵沒有太多優勢，僅僅是坐得高了一個頭而已，而這一隊的頑強又遠遠超乎袁熙的預料。

    趙雲道：“親衛隊出去就太危險了，還是留在二公子身邊較好。”

    “不需要……”袁熙道：“盡快將他們殲滅。”

    後方突然又是一陣嘶吼，一麵旗幟挺了出來，上麵寫著一個“於”字，曹操的青州兵，核心班底，帶兵將領於禁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