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混亂的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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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點點火光的映襯下,麵孔上全是惶急交錯。四周全是喘氣聲,一旦到了白馬津,再過去就是滔滔河水,已經沒有地方去了。而後頭若是響起馬蹄聲,每個人的心弦就會緊繃。
隻有三分之一的人來到了這裏,另外的人不是投降了,就是散落在郊野。然而就算隻有三分之一,這也讓白馬津一下子混亂起來。
誰是什麽部什麽曲的已經說不明白,最方便的就是找到熟識的同鄉,如果找不到,便和戰友一起組在一起,用肌肉說話。這種全新的生態,另一部分人得以保全自己,並以某個小圈子的形式走到了這裏,然後幾個圈子開始為了爭搶渡船激烈紛爭起來。
“噗通,噗通——”
遠處有人掉下了水去,人群中馬上便炸開了鍋。
“他媽的自己人打自己人?”有人語氣中帶著憤恨。
“誰跟你是自己人?人多船少,不趁著天黑過去,都會死在岸邊的。”
“吵什麽吵,船還在別人手裏……”
張郃已經接手了自己的部隊,對著這些敗兵嚴防死守,在白馬津新修的大門口拉起了一道防線,越來越多的人撞上了這堵牆,雙方對峙了起來。
張郃對身邊嚴肅的田豐道:“該怎麽辦?”
田豐道:“已經派人到黎陽去報信了,馬上就會有救援,撐過這一段。”
張郃道:“可我答應了二公子,回來是要防禦曹軍追兵的,可現在怎麽被攪在這種事情裏麵了?曹兵馬上追來了!”
田豐苦笑道:“沒辦法,現在秩序混亂,不少人都要渾水摸魚,不拿你的人擋著,恐怕要亂起來。”
“已經亂起來了。”
逃兵中轟然發出一聲怒吼:“你們快讓開,把船給我們渡河!”
一隊逃兵鼓起勇氣,朝著張郃的部隊推過來。
張郃提高聲音道:“誰敢上前,殺!”
他手下的士兵驚魂未定,好在平時也是訓練嚴格,關鍵時刻跟著張郃的號令走,至少沒有屁股轉過來。
一股逃兵湧了過來,三兩下廝殺以後,丟下幾具屍體,退了回去。人潮中有人躍躍欲試,看到這副肅殺場麵,將心思壓下去了,可是看向背後深邃無邊的黑暗,那膽子有大了起來。
張郃道:“壓不住了,怎麽辦?”
田豐道:“撐下去。”
張郃道:“曹兵怎麽辦?”
田豐道:“再想辦法。至少守住白馬津,不讓這夥人進去。”
後麵車輪聲滾滾傳來,人群中高叫道:“曹兵來啦——”
後方有人喝道:“什麽曹兵,是袁公的車隊。”
“果然沒有錯,袁公果然也逃了。”
火燒烏巢時,有人傳出了袁紹逃跑的消息,導致軍心渙散,不戰自潰,這時候眾人惶惶中看到袁紹的車隊果然抵達了白馬津,心中石頭落地,既然主帥都逃了,自己當個逃兵也算不得什麽事情了。
袁紹的車隊中有人喊道:“守軍開門,讓主公渡河。”
白馬津渡頭被曹軍燒毀以後,淳於瓊組織人重新修繕了一下,還在渡頭周圍修上了圍牆和營門,裏麵還有供守軍居住的小木屋。這時候張郃率著守軍躲在裏麵,聽到了袁紹車隊的聲音,不禁遲疑起來,問道:“怎麽辦?田先生,如果放主公進來,這些人全會擠進來的,天曉得裏麵有沒有曹操的細作?”
田豐沉著臉色道:“不放。”
對麵喊了幾聲,見裏麵沒有回應,其中有一人騎著馬趕到了近處,對火光下麵掃了一眼,成功捕捉到了張郃的身影,道:“張校尉,還認得我嗎?”
張郃道:“末將見過三公子。”
原來來人正是袁尚,雖然打了敗仗,但袁尚一聲行頭仍舊齊整,一點都看不出逃亡的狼狽。他拱了拱手道:“曹軍在後追擊,還請張校尉打開營門,讓我們渡河。”
旁邊的一些逃兵一起起哄,道:“對啊,堵著門幹什麽?都是自己人……”
張郃道:“船不多,這麽多人,如何渡河?還等黎陽援兵到了,再渡河不遲。”
袁尚道:“隻要有一艘船就夠了,我父子先渡河。其他人可以再說。”
這回其他逃兵都不說話了,現場突然凝重起來。
這袁尚也是慌不擇言了,當著眾多普通士兵說出“領導先走”這種話,無疑是犯了眾怒。雖然尊卑有別,但馬上屁股後麵曹兵就殺過來了,誰還管你誰是主帥,誰是卒子?
“憑什麽你父子先渡河?我們也要渡河?”
“看誰先搶到船嘍?”
“袁家父子,俺們再也不會為他們效力了。”
一種湧上心頭的不甘和憤恨,充斥了人們的胸腔,不吐不快。
袁尚聽到周圍人的抗議,不由匆忙向張郃道:“張校尉,快快開門,遲恐不妙。”
看到了袁尚,得知主公袁紹就在車隊中,張郃實在無法繼續不理會他們。先前可以推說自己沒有接到命令,然而主將就在麵前,自己難道要造反嗎?外麵的人足有自己兩三倍,大門拆都拆得掉。
大門打開,令人意外的事情就發生了,所有逃兵不顧袁紹車駕在此,居然爭搶著擠了進來。
袁尚怒罵道:“搶什麽?都讓開!”
“你袁家父子就能進,我們憑什麽進不得?”
更有一支冷箭朝他射來,從他耳旁飛過,嚇得袁尚一身冷汗,待要尋找發箭的人,卻已經淹沒在了人潮中。
“豈有此理?”袁尚罵了一句,縮著頭躲回了人堆裏。袁紹的護衛營至少還是忠實可靠的。
張郃的人站在兩旁看著人群肆意奔騰,田豐抱怨道:“張校尉,你這麽幹,裏麵肯定還是要打起來,到時候曹軍的奸細一放火,我們連守的地方都沒了。”
張郃一攤雙手道:“沒辦法啊。”
人群聚集到了碼頭旁邊,袁紹的親衛營也是強悍無比,隻要有人擋在前麵,直接刀鋒染血,強行開路。終於還是鬧出了動靜來了。
“兄弟們,拚了!”
有人便朝袁紹的隊伍動手了。但大多數人仍然遠遠看著,不敢靠近。畢竟是高高在上的主公,平時的威嚴已經浸潤在心頭,一時之間仍然震懾著大夥。
河邊停著十幾條渡船,人群發出一聲歡呼,紛紛搶上了船。然而缺乏秩序,人人奮不顧身上了船,馬上被人扯了下來,場麵終於開始失控。而袁紹的親衛隊再厲害,麵對這種場麵,終於不如平地上那麽有威懾力了。
袁尚撓撓頭,在隊伍裏頭道:“這樣下去,何時才能登船?”
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傳來:“放箭,誰上船就給我射下來。”
袁尚心頭一驚,畢竟是梟雄,這便是自己父親和自己的不同。在緊急關頭,袁紹終於也是豁出去了,要對自己人下手了。
剛剛登上船的人很興奮,但來不及高興,岸邊袁紹的親衛隊開始射箭,密集的箭簇將他們掃了下來。慘叫聲,落水聲頓時響成一片。
正在搶船的人群一時靜默,轉而馬上爆發出了反抗聲。鎮在心頭的那股權威終於被滿腔的怒火給燒透了。
“媽的,帶頭先跑,還射自己人,自己弄成這樣,不就是你們袁氏父子造成的嗎?”
“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