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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濃鬱的血腥味隨著山風緩緩散去,喧囂的崖邊有片刻的死寂,隻餘那些被攔截在外的靈獸不甘的低吼聲。
    陸絲絲幾人麵色驟然大變,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目眥欲裂,這怎麽可能?!
    陸沅音先前不過是築基初期的修為,她平日裏又隻愛養靈煉丹,她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更讓她不安的是,她方才竟然隱隱從陸沅音身上察覺到一股來源於血脈深處的恐懼感……她隻覺有些說不出的荒謬。
    她神色驚疑不定地看向陸沅音,眼中盡是不可置信,"你怎麽可能不怕蛟龍前輩?”
    先前但凡她借用蛟龍前輩的力量之後,那些靈獸修士見到她無不是聞風喪膽,這也是她能橫掃秘境的原因。
    陸沅音冷笑了聲。
    她連霍無厭都采.補過,又豈會怕這血脈駁雜的黑蛟。
    陸絲絲死死地看著陸沅音,直到不遠處傳來佟藍衣的尖叫聲,她方才如夢初醒。
    在意識到方才她竟然怕了陸沅音之後,她瞬間惱羞成怒地漲紅了臉,她死死地看向陸沅音,幾乎掩飾不住心底的嫉恨!
    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緊,她敢肯定,陸沅音定然是突然服用了什麽靈丹,方才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然而不待她多想,當空已再度傳來幾道淩厲的破空聲,隻見陸沅音猛地扛起丹爐,卻是驟然砸向了她所在的方向,陸絲絲麵上瞬間失去了血色,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隻狼狽地閃躲著,不敢觸其鋒芒。
    佟金宇卻是猛地自地上爬了起來,他揮舞著手中的鐵錘,漲的青紫的麵容顯得尤為的醜陋猙獰,他爆嗬道,“再來!剛才竟敢偷襲老子,看老子這會不扒了你的皮!”
    “你敢堂堂正正和我打一場嗎?!”話落,他高舉鐵錘,周身的靈力不要錢似的往外湧,瘋狂地襲向了陸沅音。
    察覺到身後異樣,陸沅音卻是不閃不躲,她的目光微轉,猛地掄動丹爐徑直迎向了佟金宇。
    鐵錘重重地砸在鏽跡斑斑的丹爐之中,隻聽一道沉悶巨響,陸絲絲隻覺耳朵都被震得發麻,頭腦發暈,那看起來如同酸菜缸般一碰就碎的破舊丹爐,卻是穩穩地擋在陸沅音的身前,那般恐怖的重擊竟都未能在它的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二人一招一式走的皆是極為剛猛的路子,眾人的麵色越發的驚疑不定!
    他們與佟藍衣交好多年,自然知曉這佟金宇天生神力,體格健壯四肢發達,又煉體多年,幾乎已與那鐵錘融為一體,他們捫心自問,若是他們對上佟金宇,大概率沒有一戰之力,然而就是這個他們一直看不起,罵了許久的廢物草包卻是與他鬥了半天都未曾落入下風,甚至隱隱有壓製之勢!
    更別提一旁還有著陸絲絲……他們的神色漸沉。
    佟藍衣死死地看著人群之中的陸沅音,她的心下暗恨,差點咬碎了滿嘴的白牙,這個賤人!
    刀疤臉幾人更是連架都忘了打,他們捧著羅盤蹲在角落裏,神色茫然地看著將丹爐掄的虎虎生風龍威虎猛的陸沅音,目光逐漸呆滯。
    原來煉丹師都是這樣鬥法的嗎……
    直接扛著丹爐與人硬剛……
    這也太牛了姐!
    那丹爐太大,幾乎將她的身形全部遮住,他們隻能堪堪看到兩隻穿著鹿皮靴的腳,活像是丹爐長了條腿。
    他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先前他們隻以為陸沅音說助他們一臂之力隻是在說些客套話,沒想到她竟如此驍勇善戰……
    他們看著陸沅音的細胳膊細腿,忍不住為先前對她的輕視感到老臉通紅,他們果然是老了……
    伴隨著陣陣沉悶聲響,佟金宇的麵色越來越難看,旁人或許察覺不到,他的心底卻是越發的驚駭,他震驚地發現,幾個回合下來,他不僅沒能將這個草包打敗,她的力氣更是大到他拿著鐵錘的手都在抖,虎口處早已被震到鮮血直流。
    察覺到周圍人各種異樣的眼神,佟金宇隻覺麵皮火辣辣的,心底越發的煩躁,他的攻勢越發的淩厲,整個人都似是一頭暴怒的巨熊,不要命地衝向了陸沅音!
    陸沅音猛地掀起眼皮,她直勾勾地看著向她狂奔而來的佟金宇,她能察覺到體內的靈力宛若沸水般不斷地蒸騰著,她的四肢都忍不住隨之劇烈地顫抖著,那道聲音不斷地在她耳邊響起,殺了他,殺了他,殺了這群賤人!
    比起力氣,她可不會輸給任何人!
    陸沅音自小開始煉丹,幼時便抱著沉重的丹爐滿地跑,這些年下來,哪怕是上萬斤的玄鐵她亦能一試!
    她死死地抓住了手中的沉重的丹爐,周身靈力瞬間暴漲,她的整個身體都尤為的輕盈,濃鬱的靈力飛快地充盈著她的四肢百骸,看著向她飛奔而來的佟金宇,她猛地高舉丹爐,瘋狂地砸向了來人!
    伴隨著一道沉悶巨響,懸崖之上瞬間激起漫天塵埃,眾人下意識地向後退去,他們死死地看著場中的景象,心跳如雷。
    隻聽一道骨骼斷裂的脆響,佟金宇瞬間淒厲地慘叫出聲,隻見他的兩條胳膊以一個不正常的弧度扭曲著,斷裂的白骨刺破皮肉,鮮血淋漓,格外的觸目驚心!
    佟金宇瞬間抱著斷裂的胳膊滿地打滾,“啊啊啊啊啊!手!來人!我的手!!”鮮血混合著泥土落了滿地,他似是個肥碩的大肉蟲瘋狂地蠕動著,叫聲極為淒厲刺耳,眾人都被他淒慘的模樣嚇了一跳。
    陸絲絲幾人麵色瞬間大變。
    刀疤臉幾人卻是笑得嘴角都差點咧到耳朵根!
    陸絲絲方要說話,卻見陸沅音目光一轉,竟直直地看向她所在的方向,目光不善。
    她的心中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下一秒,便見陸沅音竟扛著丹爐直直地向她奔來,佟金宇方才的慘樣還曆曆在目,隻看著都能察覺到那丹爐之上的生猛力道,陸絲絲不敢硬接她這幾招,隻狼狽地向後退去,卻見陸沅音像是條瘋狗似的,隻發了瘋地扛著爐子追在她的身後,一副要活活砸死她的凶殘模樣……
    這個廢物莫不是瘋了?!!
    陸絲絲心中惶然,她有些緊張道,“宗門不許弟子私下內鬥的,阿音你快住手!”
    陸沅音性子雖然刻薄古怪,卻也不是什麽心狠手辣之人,她幾乎從未見過她這般生猛暴躁,似是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的模樣,她的心底生出了絲怯意。
    陸沅音嗤笑了聲,“你方才搶我靈草時可沒見你想起宗門條例。”
    在她接連的攻勢之下,陸絲絲一時不察,當即被那丹爐狠狠地砸在後心,她的身形猛地爆射而出,狠狠地砸在了身後的巨樹之上,她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來,周身傳來陣陣劇痛。
    她死死地看向陸沅音,心中不解,她也沒想到,她隻是像往常一樣向陸沅音要了株靈草,她竟然會這麽憤怒,明明以往她都不會生氣的,陸絲絲捏緊了手中的長劍,心中有些說不出的委屈,她擦去嘴邊的血跡,撐著長劍試圖站起身。
    “你何時變得那麽斤斤計較,我們隻是想要求棵靈草救人而已,你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
    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漂亮臉蛋,這張曾讓她羨慕嫉妒恨到夜不能寐的臉,她咬緊紅唇,心中百感交集,神色間盡是不甘,心底隱藏的恨意似乎都於這一刻噴薄而出,憑什麽?憑什麽陸沅音能輕易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就因為那張臉嗎?
    陸沅音為什麽還不去死,她怎麽不去死!像她這種賤人就不該活在世上!
    她的麵上帶上了絲憤恨,這般神情卻是使得她那張臉有些說不出的猙獰。
    佟藍衣幾人連忙持劍攔在她的身前,他們目光戒備地看著陸沅音,色厲內茬道,“你要幹嘛?私自殘害同門可是死罪!”
    陸沅音動作一頓,她的目光在陸絲絲的麵上停留了片刻,看到她麵上猙獰的神色後,卻是陡然一驚。
    她太過了解陸絲絲,陸絲絲極愛麵子,哪怕心底有再多情緒,她的麵上依舊隻會是楚楚可憐怯生生那等柔弱美麗的神色,她絕不會允許自己在眾人麵前露出這般的猙獰的模樣。
    陸沅音隱隱能察覺到自己現在的狀態有些不對勁,然而她的識海中似是灌了鉛般,昏昏沉沉的,她根本無法正常思考。
    陸沅音心下顫了顫,用力咬緊舌尖,尖銳的刺痛使得她的頭腦有短暫的清明。
    她的目光略過眾人,卻見不管是人亦或者是靈獸皆是麵色猙獰,眉眼間帶著不正常的狂熱之色,他們眼底布滿了猩紅的血絲,麵色潮紅,一副磕藥磕多了的模樣。
    陸沅音心下一顫,按理來說,他們雖然恨極了對方,卻是不該這麽衝動,似是恨不得直接置對方於死地……得到天香曇那瞬間的喜悅使得她有些忘乎所以,這種等級的靈草旁邊怎麽可能沒有靈獸守著。
    陸沅音退後了兩步,她拿出天香曇,卻見那如煙似月,仙氣飄飄的曇花之下,卻是生著一抹暗紫色的小花。
    那抹紫色隻豆子大小,若非她仔細去看,幾乎無法察覺到它的存在,而那濃烈到攝人心魄的幽香卻是來自這抹看起來極為平常的小花,想到方才峭壁之上已經幹涸的血色,和崖下那大片鬱鬱蔥蔥的粗壯藤蔓,她的心中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她並不認得這抹紫色的小花,可隻看眾人的反應,她都能猜到這股幽香可使人衝動易怒,不知不覺沉淪於幻境之中,激發出他們埋藏於心底的憤恨惡意……
    而先前那些前來采摘靈草的人和靈獸,可能早已在那香氣的蠱惑下自相殘殺,血肉化作那些藤蔓根下的一捧養料,陸沅音後背瞬間冒出層冷汗。
    她忍不住退後了幾步,脊背僵硬,渾身的血液從腳後跟涼到頭頂。
    陸沅音顧不得其他,連忙轉身便要離開此處,那些原本靜靜蟄伏於山崖之下的藤蔓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他們宛若遊蛇般蜿蜒而上,迅速地向著他們席卷而來,滿目的翠色洶湧而來,瘋狂地纏上他們的手腳。
    身側傳來眾人的尖叫聲。
    “這是什麽鬼東西!救命啊!”
    “絲絲救我啊啊啊!”
    數個弟子已被那藤蔓直接扯下了懸崖,化作一團腥臭血霧,陸沅音看著那鋪天蓋地的翠色藤蔓,麵色驟變。
    她尚未來得及逃離此地,便已被那藤蔓扯著墜下了山崖,她隻覺胸口劇痛,那些藤蔓勒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鋒利的倒刺深深地紮入她的血肉之中,瘋狂地吸收著她的生氣,她連忙取出匕首狠狠地紮向腰間的藤蔓。
    卻隻在翠色的藤蔓之上留下道道淺淺的白痕。
    周身的藤蔓勒的越發的緊,陸沅音腦袋發沉,隨著血液的流失,她周身發涼,整個人如墜冰窟,身側的求救尖叫聲亦逐漸停歇,濃鬱的血腥味緩緩地縈繞在她的鼻翼。
    身側傳來陸絲絲無助的低泣聲,哭的她頭痛欲裂。
    陸沅音眉頭緊蹙,她幾乎可以聽到她骨骼錯位時發出的細微聲響,眼前的畫麵逐漸模糊,她的指尖無力地扣著堅硬的藤蔓。
    就在她失去意識前,她似是隱隱聽到了一聲低沉的龍吟,於她的耳際緩緩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