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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山風呼嘯,幾隻鳥雀探頭探腦地看向崖邊之人,小心翼翼地停留在他的身側。
紅榮偷偷看了眼山崖之上高大的身影,他這次自從找到霍無厭後,大人便一直是這般空洞漠然的模樣,像是尊沒有感情,沒有情緒的雕像。
一直站在崖邊吹風賞鳥,這麽久了,連姿勢都未變過一下。
他撓了撓頭,百無聊賴地歎了口氣,那陸沅音修為不高,卻是意外的有些靈敏,先前他跟著時險些都被她察覺到了異樣。
他便一直通過玄光鏡偷看陸沅音,看著看著,連紅榮都莫名地覺得現在的自己有些變態。
他還沒成親找老婆呢,整日偷看個漂亮姑娘算什麽事?!若是被人知道了還不知要怎麽掰扯他。
紅榮撓了撓頭,他雖然沒搞懂大人為何要他跟著那個女子,對霍無厭的崇拜卻是使得他下意識地老實照做,他打了個哈欠,方才打開玄光鏡,便眼睜睜看到了陸沅音扛著丹爐和人勇猛對剛的這一幕,他的嘴巴大張,頓時連哈欠都忘記打了……
他有些感慨地摸了摸下巴,這陸沅音看著嬌嬌弱弱的,內裏卻實在是凶猛強悍,頗有他們一族的狂放風範。
他自覺,他好像隱隱猜透了大人的用意,莫不是大人慧眼識珠看到了這小姑娘的潛力,準備將她收入麾下?
按照今日表現來看,這陸沅音日後成長起來定也是個不可多得的悍將!
紅榮歪著腦袋看著玄光鏡,眼見陸沅音被那藤蔓偷襲,力竭之下就要被活活勒死,化作藤蔓之下的一捧養料,他皺了皺眉頭。
猶豫了片刻,方才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霍無厭的身後,小聲稟報道,“大人,那個小姑娘好像要死了,大概還有半個時辰。”
霍無厭指尖一頓。
山澗仍舊是一片死寂。
紅榮偷偷抬起眼皮,隻見霍無厭臨窗而立,他微微垂眸,靜靜看著山澗翱翔的飛鳥,他的半張麵容隱於暗處,低垂的眼睫遮住了他眸底的神色,紅榮亦看不清他的麵色。
須臾,麵前之人方才沉聲道,“死便死了。”
他的聲色冷淡,似是青石擊玉,冷冰冰的讓紅榮察覺不到半點情緒來,仿若對那小姑娘的生死並不在意。
紅榮並不意外,在他的眼中,霍無厭本就該是這般,冷漠孤高,對生死不屑一顧。
他們想要成為霍無厭的侍衛,本就是跨過了無數個鬼門關,期間在死亡線上來回蹦噠,他早已習慣了死亡。
紅榮複又瞥了眼玄光鏡中的景象,他低低地歎了口氣,“可惜了……”
紅榮收起玄光鏡,陸沅音既然已死,那也沒有必要再跟著她,他準備將那幾個兄弟叫回來,卻覺幾片落葉緩緩地落在了他的頭頂,有些發癢,紅榮吐了口氣,吹散了那片落葉。
下一秒,他有些詫異地睜大了眼睛,隻見眼前空蕩蕩的一片,先前一直在這吹風賞鳥的大人卻是沒了龍影。
龍呢?
紅榮有些茫然地撓了撓頭,他想了想,卻是下意識地向著陸沅音所在的方向趕去。
*
翠色的藤蔓宛若海浪般洶湧著向著崖邊蔓延,他們瘋狂地蠕動著,豎起滿身的尖刺,貪婪地吞噬著新獲的獵物。
隨著他們的蠕動,修為低些的修士已然受不得這力道,他們的四肢斷裂,鮮血自他們的七竅瘋狂湧出,周身早已被尖刺劃得破破爛爛,內髒外露,滾燙的鮮血湧出,又立刻被那些藤蔓吸收的一幹二淨,這山崖一隅宛若人間煉獄,慘不忍睹。
四處盡是濃鬱的血腥味,摻雜著那股神秘的幽香,有些說不出的令人作嘔。
須臾,那些藤蔓似是察覺到了什麽,他們蠕動的動作一頓,又恢複了先前安靜的模樣。
隻見虛空之中泛起道道流水般的紋路,一點赤色的星火緩緩墜落,卻見那虛空之中爬上了道道蛛網般的細密裂紋,空間驟然撕裂。
那點點星火愈演愈烈,卻是化作一道高大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這山崖下方,呼嘯的山風拂起了他雪白的長發。
那些藤蔓似是察覺到了什麽恐怖的存在,他們再度瘋狂地蠕動著,星火所到之處,那些藤蔓尖刺褪落,葉子凋零,翠色的藤蔓迅速泛起異樣的黃,他們顧不得尚未吞噬完的獵物,宛若潮水一般瘋狂地褪回了山崖之下。
幾道身影瞬間墜落在地,鮮血混雜著被尖刺帶下來的碎肉落了滿地。
霍無厭垂下眼眸,赤色的眸子涼涼地看向其中一人,隻見陸沅音的四肢幾乎被那藤蔓勒的變形,慘白的臉頰毫無血色,她已經沒了意識,隻眉尖緊蹙,白皙的頰邊染著殷紅的血跡,看起來有些可憐,像個髒兮兮的小狗。
霍無厭看著滿地的血汙與碎肉,眉頭微皺,有些嫌棄。
殷紅的鮮血順著她的傷口淌落,他可以察覺到,若是再這般下去,不過半個時辰,她便會死。
他本該直接殺了她,將她挫骨揚灰,打的她形神俱滅。
然而,看著氣息微弱瀕臨死亡的陸沅音,霍無厭沉默了片刻,卻是緩緩蹲下身,伸手攏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攬入了懷中。
他會親手殺了她,不過不是現在。
滾燙的鮮血浸濕了長袍,濕答答地粘在身上,霍無厭卻隻垂下眸子,靜靜地看向懷中之人,掌中的腰肢隻細細的一把,盈盈一握。
紅榮匆匆趕來之時,看到的便是這個場景,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卻見昏迷中的陸沅音似有所覺,她下意識地想要蜷縮起身子,試圖緩解周身的疼痛,一張小臉皺的像個包子,“疼……”
霍無厭動作一頓,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纖細的腰肢上,眉頭微皺,紅榮看著這般場景,竟詭異地從大人的動作中看到了一絲無措,他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覺得有些說不出的荒謬。
眼見霍無厭抱著她沉默的模樣,他想到龍君這輩子向來隻殺人,可能都沒救過人,他連忙跑上前來,邀功般地解釋道,“大人,她這個情況得先給她找個大夫,她渾身的骨頭都被那些藤蔓絞斷了。”
霍無厭聞言看向她無力垂落的四肢,他的眸色漸沉,卻是抱著懷中之人,大步離開了狼藉的山崖。
一點赤金炎火卻是緩緩地落在藤蔓叢中,那炎火見風就漲,隻刹那間便已化作燎原火海,將那些藤蔓吞沒,那些藤蔓瘋狂地扭曲著,叢中發出了陣陣嬰兒般尖銳的啼哭聲,一股濃鬱的腐臭味蔓延至整片山崖。
須臾,幾道身影循著血腥味匆匆找到山崖之下,他們看著燃燒的藤蔓,眼底閃過絲詫異。
然而下一秒,幾人見著山崖之下鮮血淋漓的慘狀,他們麵色微變,連忙跑上前去,焦急地檢查著眾人的傷勢,“師妹!你們怎麽樣了?”
“糟了,出事了,快通知長老,這裏怎麽這麽多人受傷!”
顧淩秋扶起昏迷的陸絲絲,隻見她渾身皆是尚未幹涸的鮮血,她的四肢以一種不正常的弧度扭曲著,身上皆是深可見骨的傷痕,血肉外翻,最嚴重的是,她體內的經脈寸斷,內丹已然破碎。
顧淩秋眼底閃過絲擔憂,他的目光略過眾人,卻是麵色微變,他顧不得重傷的陸絲絲,連忙向著山崖其他地方找去。
他有些粗暴地扯過一個弟子,神色有些難看,“陸沅音呢?”
那弟子驟然被扯著衣服問,心底也有些不高興,然而看到顧淩秋那張陰沉的幾乎能滴出水來的臉,他到了嘴邊的話又瞬間咽了下去,他壓下心底不悅,“沒看到啊……我來這裏以後好像就沒看到過她。”
顧淩秋心下隱隱有些不安,陸沅音究竟去哪了?他有些煩躁地看向驟變的景象,而後瞳孔驟然一縮。
隻見一塊遊魚形狀的玉佩靜靜地躺在血泊泥汙之中,尾端綴著的褪色的紅繩再度染上了殷紅之色。
顧淩秋心底一顫,這是阿婆送陸沅音的玉佩,她一直把這玉佩看的比命還重要,從不離身。
顧淩秋有些失魂落魄地抓起染血的玉佩,眸底爬上了絲血色,“陸沅音……”
*****
與此同時,崇堯宗內亦是燈火通明,幾位長老神色嚴肅地看向接雲台所在的方向,隻見其中一道秘境之外靈光閃爍,周圍的靈力動蕩不安。
崇堯宗主掐了掐指尖,麵色有些難看,“這秘境是怎麽回事?”
這次大比即將結束,他們正準備著手處理接下來的事物,卻沒想到這築基境之內靈力紊亂,竟隱隱有坍塌之勢,他們崇堯宗創派數千年,從未有過如此異象!
崇堯宗主摸了摸雪白的胡子,越掐算,他的麵色便越古怪,“有前輩出現在了築基境之中?”
幾位長老險些懷疑他們聽錯了,他們的神色有些古怪,崇堯宗主已有一千八百歲,修為高深,在整個修仙界都算得上頂尖高手,能讓他道一句前輩者,整個修仙界都能兩手數的出來。
可他們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有這般修為的強者,為何要進入這小小的秘境?
莫不是吃飽了撐的拿他們崇堯宗找樂子?!
幾人的麵色皆是有些說不出的複雜,他們麵麵相覷間,皆是從對方眼底看到了濃濃的疑惑與忌憚。
崇堯宗主沉思了片刻,卻是揚聲道,“立刻停止大比,迎接貴客。
築基境的弟子便先將他們帶出來,剩下的容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