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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東方欲曉,晨光熹微。
日光透過窗間的間隙,洋洋灑灑地落了滿地。
纖長的眼睫顫了顫,陸沅音猛地睜開了眼睛,驚疑不定地看向四周,明媚的陽光有些刺目,她下意識地伸出指尖,微微遮住了刺目的日光。
直到眼睛適應了周圍的光亮,她方才再度看向周圍的景象,須臾,她的目光一滯,她呆呆地看著精致的房頂,隻見床邊懸墜著昂貴的鮫紗,身下的被褥柔軟溫暖,房內的布置無一不奢華。
周圍並沒有那些吃人的恐怖藤蔓,她已不在山崖之下。
陸沅音有些茫然地坐起身,柔軟的錦被隨之稍稍下陷,她微微垂眸,隻見她的手腕光潔如初,皮膚白嫩的發光,全然沒了先前血淋淋的恐怖模樣。
她有些詫異地睜圓了眼睛,她明明記得她先前已經被那些藤蔓絞斷了骨頭,那些藤蔓瘋狂地吞噬著她的血液……
然而現在她的周身半點疼痛也無,甚至於體內的靈力都較之先前更凝實了些,隱隱有突破結丹之勢。
陸沅音感覺現在她體力充沛地甚至能一拳打爆佟金宇和陸絲絲的狗頭!
陸沅音心下有些疑惑,她先前昏迷之時好似隱隱聽到了聲龍吟,而她認識的從始至終隻有一龍……莫非是霍無厭救的她?
可霍無厭不是恨不得將她扒皮抽筋,碎屍萬段嗎?他怎麽可能救她還為她療傷?
陸沅音看著胳膊上已經愈合的傷口,腦袋有些發懵,正當此時,隻見幾名容貌秀美的女侍輕輕推開房門,隨著婉轉琴音嫋嫋娜娜地進了門,清甜的靈果香若有似無地湧入她的鼻翼。
陸沅音吸了吸鼻子,隻見那幾名女侍挽著輕紗,手捧玉盤,步履輕盈地走向床邊,嬌聲喚道,“仙子可終於醒了,這是小店給仙子準備的早膳,仙子瞧瞧可有什麽忌口的?”
陸沅音的目光在那幾名女侍麵上停留了片刻,隻見他們個個生的花容月貌,活色生香,此刻皆是眉眼彎彎地看著她,眼底盡是期待,陸沅音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小聲道,“放這兒吧,謝謝。”
那幾名女侍聞言笑吟吟道,“仙子若是有事可隨時叫我們。”
房門再度閉合,陸沅音確定那些飯菜無毒,方才慢吞吞地吃完早膳。
這地方實在是安逸地讓她有些害怕,救她之人亦是一直都未現身,陸沅音猶豫了片刻,便悄咪咪離開了客棧,隻見這客棧大堂更是非比一般的富麗堂皇,比起崇堯宗的大殿都不遑多讓。
哪怕她是名煉丹師,平日裏也算個小富婆,也舍不得住這麽昂貴的客棧……
陸沅音抱著胳膊,忍不住有些仇富。
她漫無目的地走向熱鬧的街道,因為陸絲絲與常燁仙君的存在,她現在根本不想回崇堯宗,陸沅音歎了口氣,天大地大,她一時竟不知該去往何處。
陸沅音揉了揉酸脹的額頭,她正準備去找個拍賣場看看,卻見幾名身著崇堯宗弟子常服,手執長劍的弟子自房頂一躍而下,徑直擋在了她的身前,“站住!
總算是找到你了,我勸你立刻束手就擒,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他們手腕翻轉,鋒利的劍尖於日光下閃爍著森森寒芒。
陸沅音,“?”
見到長劍出鞘,那些擺攤的小販立刻拖著攤子靈敏地向後退去,全程沒有半點猶豫,顯然早已熟悉了這般情況。
陸沅音心底有些納悶,她看著麵前幾人,語氣不善地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麽?”
其中一名麵色稚嫩清秀的男修聞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他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你把陸師妹害成那樣,你還有臉問我們幹什麽?!我們今天就要替師門除害,將你這個歹毒之人捉拿歸案!”
陸沅音聞言眼皮子一跳,心中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陸絲絲怎麽了?”
那男修見她仍是這般模樣,他的麵容漲的通紅,憋了半晌方才咬牙切齒地罵了句,“裝模作樣!”
陸沅音心中越發的疑惑,她先前雖然的確想將陸絲絲直接砸死,可那會她還沒來得及下毒手,便被那些藤蔓直接拖下了山崖,再醒來,她便直接出現在了客棧之中。
可她看著那男修眼下的憤怒不算作假,陸沅音心下一沉,她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幾人,卻發現他們修為大多在築基期,為首的兩名男修更是到達了金丹期,她想要從這些人手下逃脫,基本是不可能……
強行與他們硬碰硬,她定然會吃虧。
陸沅音試圖打探下消息,可那群人看著她時,麵上盡是不加掩飾的厭惡,根本無人願意理睬她。
陸沅音心下有些忐忑,她沉默地跟在那群人的身後。
陸沅音被帶到了思過堂。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來思過堂,以往她曾因為和陸絲絲的舔狗打架,被在這裏關了數十日,也曾因為打傷陸絲絲,挨了管事十棍,被打的皮開肉綻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
可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陣仗,思過堂外人頭攢動,幾乎留在宗門的幾位長老,各堂管事,甚至於極少露麵的宗主都紛紛現身,他們立於高台之上,神色嚴肅,麵目威嚴,若有似無的微壓緩緩地落在她的周身,不動聲色地警告著她。
陸沅音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她微微捏緊了手中的長劍,似是這樣才能有些安全感。
她靜靜地立於人群之中,等著高台之上的人發話。
隨著外麵傳來幾道哀哀切切的哭聲,崇堯宗主垂下眼皮,“陸沅音,你可知罪?”
那聲音貌似柔和安寧,於陸沅音而言卻不亞於耳邊炸雷,震得她頭腦發昏眼前昏花,“弟子不知。”
崇堯宗主摸了摸雪白的胡子,他似是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你重傷同門,殘害一十三條性命,你可承認?”
陸沅音心底一跳,在崇堯宗,同門相殘乃是大忌,她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崇堯宗主,“我並未殘害同門,沒做過之事,弟子絕不會認。”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大殿之外驟然傳來女子尖銳的罵聲音,“你肯定不會認!”
隻見佟藍衣被兩個女修攙扶著,一瘸一拐地走進大殿,她的麵色慘白,眼下青紫,整個人猶如行將就木的重症之人,唯獨眼底帶著突兀的恨意與厭惡,“陸沅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做的那些事真以為沒人知道嗎?!”
佟藍衣說完,她重重地跪倒在地,她的眼淚瞬間決堤,“這陸沅音素來嫉妒絲絲師妹,前幾日我們隻是與她借一株靈草,她便直接痛下殺手,導致一十三名師兄弟慘死,絲絲師妹渾身經脈斷裂,性命垂危!
還請宗主明鑒,還他們一個公道!”
人群之中傳來陣陣嘩然之聲,那些人神色複雜地看向陸沅音,數名弟子更是上前一步,高聲道,“求宗主還他們公道!”
佟藍衣似是都沒想到,竟會有這麽多人附和她,她的眼底閃過絲暗芒,麵上卻是越發的絕望與無助。
落在袖中的收微微收緊,陸沅音的目光在那些人的麵上停留了片刻,麵色漸冷,隻見其中一人生著頭張揚的紅發,眉眼青澀,這是一張陸沅音極為熟悉的臉,半妖牧狼。
靈獸與人結合生下的孩子,被族人厭棄,被人類排擠,在他與成群的野狗搶食,性命垂危之時,陸沅音將他撿了回來。
牧狼與她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他日後要好好保護她,定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他要做她最鋒利,最所向披靡的爪牙。
然而現在的他卻是向她露出了獠牙,水晶般的眸子中盡是痛恨厭惡,似是恨不得直接將她挫骨揚灰。
她的目光微轉,一寸寸地略過眾人,隻見他身側的女修眉眼倒豎,目光如火,陸沅音對這位師姐也有些印象。
她的母親病重,看不起病將死之時,陸沅音見她可憐,免費為她的母親治病,當時的她痛哭著跪在她的身前,發誓這輩子定會好好報答她。
這群人中不乏她熟悉的麵孔。
那些曾經對她千恩萬謝,滿嘴願為她肝腦塗地之人,現如今卻是對她喊打喊殺,恨不得除之後快。
哪怕早就知曉了結局,可這會兒陸沅音仍是覺得說不出的心累,她為她過去所做的一切感到迷惘,陸沅音微微垂下眼睫,神色莫名,她這一世謹遵父母教誨,懸壺濟世救死扶傷。
她自認從沒對不起任何人,然而她在這宗門內似乎一直都是這般,人嫌狗憎,所到之處皆是罵名。
連那些她所救之人亦是在尚未查明真相之際,便隻憑佟藍衣一人所言,直接定了她的罪責,將她打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陸沅音深吸了口氣,她抬起頭,直視著高台之上的崇堯宗主,她再度沉聲道,“沒做過之事,弟子絕不會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