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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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bp;死亡
這一晚無雲無雨,夜空幹淨得可以看到星辰,可達米安的眼前變得濃霧重重。對一個疑慮叢生的人來說,除了找到答案以外,沒有半點其他東西能抑製他心中的困惑。但是達米安知道,最合適的談話對象不在這裏。
他帶著塔米斯回到安全屋,一路無言。屋內一片漆黑,他推開門時,站在客廳的人影在夜色的籠罩下顯得異常高大,達米安警惕的攔住在身後的塔米斯,壓低身子擺出了戰鬥的姿勢,塔米斯悄無聲息地把手腕從寬大的袖口中伸出來,袖劍蓄勢待發。
在冷峻的對峙被戰鬥打破之前,對方出聲打破了危險氣氛,“看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你們沒有落下訓練。”
達米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外公?”
燈亮了,雷霄古站在客廳裏,微笑著對他頷首。“你的視察很有效果,達米安。恐懼是維持我們統治的基石,現在他們聞風喪膽。”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塔米斯總覺得嗅到血的氣味。她默不作聲地瞥向血腥味隱約傳來的方向,那是通向臥室的走廊。
雷霄古看向塔米斯,突然略有深意地提起一件事情,“有一支小隊在附近的礦井執行任務,奇怪的是,有個人突然發了瘋。明明我有賜予足量的藥品,但他還是發了狂,殺死了他的隊友,差點搞砸了整個任務。”
赫雷提克?他怎麽樣了?
塔米斯愕然睜大了眼睛,她低下頭,“抱歉,外公,我不應該擅自行動。”
“這是我的問題,是我要帶上她執行任務。”達米安打斷她的話。
雷霄古的臉上帶著捉摸不定的神情,“不,這可不是你們的錯,要怪隻能怪那孩子沒有把任務放在第一位。”
這話幾乎是直接將赫雷提克判定為刺客失格,塔米斯的心裏重重一跳。
“赫雷提克,出來吧。”雷霄古說。
青年自走廊盡頭的房間中走出,露在空氣裏的袖口和脖頸纏繞著被血浸濕的繃帶,他半跪在一邊,僅過了一會兒,順著袍角淌下的血就在他腳下積了一個淺灘。他沒有看向任何人,隻是沉默地跪在刺客首領的腳邊。
雷霄古彎腰抬起赫雷提克的臉,看了幾眼後,他把視線轉向塔米斯,“我可愛的孫女,知道他把酊劑給了你之後,我真的非常、非常驚訝。赫雷提克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直到數月之前才抵達南加帕爾巴特的分殿進修。在此之前,你們素未謀麵,但現在,他居然冒著任務失敗、違逆我的風險而救你。”
有如實質的殺氣刺進皮膚,預警神經瘋狂尖叫著危險,塔米斯身體僵硬地半跪下來。
外公想殺了她。
達米安擋在她麵前,“藥是我從他身上找到的,外公,說到這裏,我有點好奇,為什麽他們會在那裏受到影響,但我沒有?”
雷霄古若有所思地笑起來,那種微妙的神情讓達米安的脊背繃得更緊了,刺客聯盟的首領說,“你想知道原因?可是達米安,有些事情你還不到知道的時候。”
“有什麽事情是我作為刺客聯盟的下任首領不能知道的?”達米安昂起頭。
雷霄古扔出一把武士刀,刀刃直直紮進達米安腳邊的地毯裏,他笑著說,“殺了你的妹妹,我就告訴你原因。”
赫雷提克按在地上的那隻手猛地攥緊了。他用餘光瞥向塔米斯,但是她低著頭,沒人看得清她的表情。
“外公,我不喜歡這個不平等交易。”達米安拔出刀,對著雷霄古擺出了一個起手式,“或許,換種方式,你也會親口告訴我?”
空氣沉默如刀鋒。
雷霄古突然大笑起來,他心情愉悅地亮出劍刃,“很好,不愧是我的孫子!來吧,讓我看看你最近的訓練成果!”
祖孫之間刀刃相接。每一次近身,達米安身上都有新的傷痕出現。而雷霄古遊刃有餘,他甚至還有空閑出聲指點達米安的招式。
“太急躁了,達米安,你的心不靜!”
“專心!凝神靜氣!”
“慢,太慢了!”
達米安擁有巨大潛力,但他現在還是個孩子。實力上的巨大鴻溝讓他清楚意識到了自己的弱小,愈是認知清楚,他愈不甘心。要通過什麽才能彌補歲月帶來的差距?要怎麽樣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他必須展現出實力。
客廳已經成為廢墟。在廢墟之間,達米安眼底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他靠牆助力,淩空跳劈雷霄古,雷霄古嘴角勾起一抹饒有興趣的笑容,他不閃不避,而是微微側身,他隻是手一揮,就把身後的塔米斯捏著脖頸提到了身前。
已經來不及反應了,達米安頭腦一片空白,“不——”
刀刃紮進塔米斯的胸口,噴濺出的血液染紅了他的雙眼。他不可置信地後退了一步,有瞬間忘記了要如何呼吸。等他大口開始喘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在顫抖。
雷霄古手一鬆,她小小的身體就輕飄飄滑落了下來,他慢聲說,“達米安,你的血管裏繼承了你父親一意孤行、不服管教、總是試圖挑戰權威的那部分,這些東西對現在的你來說是致命的。”
“記住這一堂課。”雷霄古說完,朝赫雷提克看了一眼後就走出了大門。他鮮紅滾邊的披風在達米安眼前劃過。
赫雷提克想要抱起地上的塔米斯,但他走進的時候遭到了達米安的劇烈敵意,惡魔崽子通紅著雙眼,看上去已經發了狂。他吼道,“離她遠點——”
“我得到的命令是帶她走,而你無權違抗首領的命令。”帶著如出一轍的暴躁,赫雷提克壓低音量都按不下聲音裏的咬牙切齒,“成熟點吧達米安,我說過,你的任性會害死她。”
他把塔米斯帶走了。
空蕩蕩的廢墟裏,達米安咬緊牙關,沒讓任何聲音泄露出來。他跌跌撞撞地跳下窗台,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南加分殿。
母親可能會有什麽辦法,當然,也可能沒有。他拒絕思考後一種可能,負隅抵抗,免得痛苦決堤淹沒他。
大樓前的樹下,地上有一大團浸開的陰影,達米安看過去,幾隻貓咪的屍體悄無聲息地躺在那裏。他還記得這群傻貓甩著尾巴的樣子,記得她是怎麽撫摸它們的,記得她在朦朧月色下的低語。
達米安狠狠閉上眼,他第一次意識到回憶是座監牢。
南加帕爾巴特峰上,他滿身狼藉地敲開了塔利亞的房間,翡翠色的眼睛冷煞如冰,“母親,我們需要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