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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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寒意深重。
    好在今日天氣不錯,讓人感覺暖暖的。
    大概是因為試卷卷麵和書法也是評分的標準之一,所以開考良久之後,考場中的大部分學子也未急於動筆,隻是在打腹稿,看樣子就知道是曾經有過痛苦經曆的可憐人。
    隻不過這些可憐人中,又有大部分人鯉躍龍門之後,就忘了自己曾經也是可憐人。
    錦衣玉食,視人命為草芥。
    李承宗滿臉微笑的在考場裏走著,腳步盡量不發出一絲聲響,以免影響到這些讀書人的思路。
    早在開考之前,聽說當今三皇子是主考,其實很多讀書人心裏覺得荒謬,畢竟這位三殿下的名聲在京都隨便一打聽都能知道。
    一個不學無術之人,有什麽資格當他們這些寒窗苦讀多年之人的座師?
    但是隨著三皇子一係列的舉措昭告京都眾學子,很多讀書人就隻有一個想法了,若是往後的春闈主考都是三皇子殿下就好了。
    不用自己帶吃食,不用自己帶筆墨,各個方麵都考慮的十分周全。
    關鍵,三殿下一視同仁,所有學子隻看才學,不看門第,京都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前些日子那些跑去三殿下府上送禮的讀書人,不僅禮沒送成,還直接被取消參加春闈的資格。
    所以如今看著那個在院中巡視的少年,他們隻覺得十分溫暖,就像天上的春日一般,將溫暖不分貴賤老幼的給與了所有人,那臉上淡淡的笑容,就像是在鼓勵自己一樣。
    在考場各處走了走,又去食堂那邊交待了幾句,李承宗才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後就瞧見兩位侍郎大人半躺在椅子上睡的迷迷糊糊的了。
    這兩位才學和能力還是有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坐到禮部侍郎的高位,隻是這做人不太行,郭錚就不說了,貪墨受賄,弄虛作假,而趙大人倒是不幹這些事,但基本不管事,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懶政怠政,在禮部就像局外人一樣,看著尚書郭攸之和郭錚鬥。
    明顯是想撿便宜,可惜沒等到兩敗俱傷,等來個範閑把郭攸之拉了下來,讓郭錚上台了。
    李承宗咳嗽兩聲,驚醒二人:“天氣寒冷,二位大人不妨去屋中休息,免得到時候凍著。”
    傻子都聽得出來語氣中的諷刺意味,所以兩人趕忙站了起來。
    “殿下恕罪。”
    “多謝殿下。”
    前者是趙春年趙大人,後者則是郭錚。
    郭錚也算是看明白,他說是春闈副考,實際今年的春闈考場,根本就沒有他什麽事兒。
    更重要的是,他雖然不知道自己什麽地方得罪了這位三殿下,但很明顯這位三殿下看他非常不順眼,索性也就不在這裏礙這位三殿下的眼了。
    所以郭錚走了,而且接下來的幾日很少露麵。
    這幾日李承宗在考場中轉悠,看了不少的人試卷,也發現了一些有真才實學之人,有時不免駐足多看了看,記下了他們的名字。
    雖然這輩子沒讀過多少這個世界的經書,做起文章來,肯定不如大多數學子的,更不用說和在場的考生的比,但好歹兩世為人,眼光還是有的。
    而且為了此次春闈,李承宗還特意看過早些年的科考試卷。
    以他的眼光來看,範無救此次科舉注定要失望了。
    不是說範無救才學不行,而是其他人更厲害。
    除了範無救之外,讓李承宗比較關心的就是泉州劉清了。
    不得不說,老先生相當有才學,幾道疏論做的雖然談不上滴水不漏,見解也非堂而皇之的路線,但勝在切實,不飾虛華,倒是相當符合李承宗的心意。
    今日是春闈最後一場,考題是李承宗自己出的,題目相當簡單。
    ——以京都為例,若你為官當如何治理。
    此時已是下午,李承宗來到了劉清身邊,卻見老先生正滿臉倦容的收拾著案桌上的東西,顯然已經答題完畢,所以不免有些失望。
    而劉老先生見到李承宗又一次來到身邊,卻是相當高興,可惜考院之中不得交談,否則他肯定要和這位三殿下好好交流一番。
    ……
    ……
    時已入夜,考生們漸漸離開了貢院。
    經過數日折磨,眾學子早已委頓不堪,哈欠連天,渾身酸臭,一些比較的慢的學子還在伏案咬筆,一些卻是在座位上呼呼大睡,不過最終時間尚未到,也就沒人去管他們。
    當夜幕降臨,貢院之側銅駝巷中忽然響起一聲鑼時,此次春闈考試也就正式結束了。
    “時辰到,諸考生住筆。”
    隨著趙春年一聲喝,趙懷恩帶著眾人開始清場,將那些猶自抓著毛筆不放的學生往外趕走。
    一位看起來五六十歲的老頭,頭發已經花白,因試卷尚未做完,哭嚎著死死抱著書案不肯離開,結果最後被李君帶人硬生生的架了出去。
    李承宗歎了口氣,心裏卻沒有什麽同情,他已經給了此次科舉學子一個相對公平的環境,自己不行就不要怪路不平。
    春闈結束當夜,要封卷送去太學閱卷,李承宗和趙、郭兩個副考都高坐於堂上,等著趙懷恩領人完成糊名抄錄,然後加蓋印章才能封卷畫押。
    明燭大亮,整個貢院,也就是禮部二衙裏一片繁忙,外間數十人正在忙著抄錄答卷,裏間則有十來人在對抄錄的答卷進行糊名。
    在等待中,李毅走進了大堂。
    “家主。”
    李承宗點點頭,朝郭、趙兩位大人拱了拱手:“兩位大人稍坐,本王去去就來。”
    然後,李承宗就跟著李毅來到了一處僻靜的角落。
    角落裏,七八個護衛看管著幾個身穿夜行衣的男人,渾身傷痕累累,一看就知道遭受過酷刑。
    這些人是李毅他們近幾日抓到的,趁夜色來考院搗亂之人。
    有的人是準備在水和食物中下藥,有的則是準備偷偷放火。
    可惜他們都低估了血衣衛的實力。
    要知道,血衣衛中最弱的都是六品高手,再加上有九品高手坐鎮,除非是大宗師,否則就是洪四庠也不可能做到,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放火、下藥。
    所以,別看這幾日考院中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
    李承宗掃了眼護衛看管的人,轉頭問李毅:“問出他們來路了嗎?”
    “其他人嘴很硬,隻有他招了。”
    李毅心裏有些慚愧,軍中的酷刑都施展了,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看了眼李毅手指之人,李承宗問道:“誰派來的?”
    “他說是太子。”
    “看來太子殿下訓練死士的手段不行啊。”
    李承宗搖搖頭,繼續問道:“不過,他真是太子的人嗎?”
    看過慶餘年的人都知道,太子的手下未必就是他的人,有可能是老二李承澤的,有可能是長公主李雲睿的,還有可能是宰相林若甫的……
    李毅點頭道:“可以確定是太子的手下,但到底是不是太子的人,尚未查明。”
    為了此次春闈的公平和安全,幾乎調來了所有人護衛,能查到是太子的手下已經很不錯了。
    至於到底是不是太子的人,李承宗也懶得深究。
    “既然問不出來,那就送去監察院,告訴陳萍萍一聲,殿試前本王要得到結果。”
    李承宗看了眼太子門人,補充道:“對了,太子的人不用送,直接殺了把屍體送到太子府。”
    “家主,此舉恐怕會得罪太子殿下。”
    “他都不怕得罪我,我怕得罪他?”
    李承宗輕笑一聲,有些不屑道:“我打過招呼,他既然不給我麵子,那就不要怪我不給他臉。”
    “就這麽撕破臉是不是不太好?”李毅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嗯,是不太好。”
    李承宗讚同的點了點頭,“那就再告訴他一聲,本王不會入朝,你們鬥你們的,但別來招惹我,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那人還殺嗎?”
    李承宗冷冷吐出一個字。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