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掀棋盤,遇南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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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都下水了,徐鳳年在河中摸了兩條魚才上來。
    老黃幫他將衣服烤幹,三人吃了一頓烤魚,便離開了洛水河畔,繼續往北涼而去。
    徐鳳年口中可入胭脂榜前三甲的美人等了等,見周承安確實沒有要來的意思,方才收起古琴準備離開。
    在離開之前,她還忍不住看了眼水中自由自在的魚兒。
    此人有一雙靈氣沛然的眸子,身段妖嬈,膚白如雪,稱得上沉魚落雁、國色天香,可謂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也難怪徐鳳年覺得她是可入胭脂榜前三甲。
    事實上,她後來也確實入了離陽胭脂評,而且還是第二。
    胭脂評對她的評語是——不輸南宮!
    她就是祥符二年新胭脂評中的四大美人之一。
    ——陳漁!
    可若是有的選,她其實更希望自己長得普通些,這樣至少可以活得自由。
    無聲歎了口氣,陳漁登上了不遠處的馬車。
    馬車上,是坐著一個讓她由衷畏懼的老者。
    若不是這位老者,如今離陽王朝的皇帝還不一定能坐上皇位。
    而這老人就是幕後心算無敵,先手舉世無雙,大隱隱於朝的元本溪,人稱半寸舌!
    北涼謀士李義山,曾經以手筋棋力來評點天下謀士的得失。
    其中排行榜首的是那位有著高世之誌,超世之才的春秋三甲黃龍士,得七十六顆棋子。
    而排行榜第二的就是,一直躲在皇帝身後的離陽帝師元本溪,得六十七顆棋子。
    元本溪和春秋十三甲當中法甲荀平本來是師兄弟,都是上陰學宮大祭酒齊陽龍的弟子,與荀平同時引為知己與大敵,最後借別人的手烹殺了自己的師兄弟荀平。
    從老皇帝趙禮開始,他就擔任離陽皇朝的謀士,如今的皇帝趙惇更是在登基之前對元本溪說:我願為元先生之牽線傀儡,才在他出謀劃策之下,打敗了老靖安王趙衡奪得王位。
    可以說,沒有元本溪,就沒有現在的離陽皇帝趙惇。
    據說,離陽王朝未來三十年的廟堂走勢,大半都掌控在了元本溪的手中,張巨鹿能夠從一個小小的黃門郎直接升為當朝首輔,也有他的授意。
    當年,春秋時期,徐家軍橫掃六國,與西楚決戰於西壘壁。
    在這一戰之後,也是元本溪密謀讓徐家軍撤軍,這一撤讓本來繃著一口氣要建立不世功勳的徐家軍老人淡出視野,大量校尉流失,軍心散了。
    之後,徐驍被召回太安城,在離陽老皇帝趙禮的示意之下,元本溪又聯合韓生宣、楊太歲、趙黃巢等人謀劃了京城白衣案,讓吳素留下病根早逝。
    說起來,徐鳳年這趟三千裏江湖路,其實也跟他有關係。
    是他說服了皇後趙稚要納徐鳳年為駙馬,讓北涼一世而終,才讓徐驍迫於無奈將徐鳳年扔進江湖。
    元本溪此人不僅計謀驚人,手中還有一股不小的力量。
    眾所周知,在雪中世界,離陽趙勾、北涼拂水房和北莽蛛網,並稱為天下三大諜報組織。
    離陽王朝的趙勾組織,是徐驍馬踏江湖時,向皇帝建議成立一支的半軍半武秘密機構,專門針對以武亂禁的江湖莽夫。
    一旦有人惹禍犯事,就會被“趙勾”裏的刺客不知疲倦的追殺。
    而趙勾如今的掌權者,便是元本溪。
    這一路上關於徐鳳年的暗殺,其實大多都是他吩咐趙勾做的。
    眼下,看到陳漁一人上馬車,元本溪眼中一抹意外一閃而逝,笑道:“想不到,世上竟然真有不愛美人的男子。”
    陳漁低頭抱著琴,根本不敢直視他,也不敢開口。
    突然,
    外麵傳來一陣響動,但很快又歸於平靜。
    緊接著,車簾被人掀開,一個青衫道士出現在陳漁和元本溪的視線中。
    看到周承安的模樣,陳漁不禁愣了一下。
    元本溪則笑道。“老夫就說嘛,這世上豈會有不愛美人的英雄。”
    看得出來,元本溪對於他的出現,絲毫不覺意外。
    周承安甚至覺得,這貨是算準了他會來。
    這種感覺並不好,不過周承安卻沒有表露出絲毫,淡淡道:“舌頭就剩半根了,還是少說點話吧。”
    跟徐鳳年和溫華混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他現在說話也變得有些刻薄、毒舌。
    大抵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說,元本溪不由得愣了一下,笑道:“小友,北涼能給你的,離陽朝廷也能給你,北涼不能給你的,離陽朝廷依舊能給你。”
    “有意思,離陽朝廷能給貧道什麽?”周承安有些好奇的問道。
    “五年之內,道長若是能入天象,陛下不介意青城山變成另一座武帝城。”元本溪一臉認真道。
    “哦,看來你是打聽清楚才來的啊。”
    周承安一笑,不等元本溪開口,又自顧自的點頭說道:“嗯,這也正常,趙勾好歹也是天下三大諜報組織之一,比北涼拂水房和北莽蛛網還要強上一線,若是這點消息都查不到,你這個諜報頭子也該一死以謝皇恩了,不過……”
    “不過什麽?”元本溪問道。
    “不過,你們覺得貧道就隻是一個王仙芝?”
    任誰都能聽出周承安語氣中的不屑,仿佛在他眼中,威壓江湖的王仙芝也不過爾耳罷了。
    即便是畏懼元本溪如虎的陳漁,都忍不住抬起了頭,滿臉驚異。
    元本溪微微挑了挑眉:“隻是一個王仙芝?”
    那王仙芝在江湖上雖然自稱天下第二,可江湖上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他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是當今天下第一人。
    但是今日,眼前這個年輕道士,似乎對成為下一個王仙芝一點都不動心,甚至根本看不起王仙芝,不屑成為王仙芝。
    元本溪明白,自己還是小瞧了眼前這個年輕道士。
    不過,他打心底覺得,這個周承安太狂了,屬實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不然呢?”
    周承安一笑:“王仙芝在貧道這個年紀,有貧道猛?”
    “既然如此,那老夫隻能祝周道長早日超越王仙芝了。”元本溪哂然一笑,似乎不願與他再多言:“哦,對了,忘了提醒道長,青城山往後隻怕不會太平。”
    “你這是威脅貧道?”
    元本溪自然一點都不怕周承安對他不利,他既然敢來便做了萬全的準備。
    “老夫隻是實話實說而已,北涼保不了青城山的太平。”
    周承安笑了。
    “隻是青城山?看來你們趙勾也不過如此嘛,不過你說北涼不行,離陽朝廷就行?”
    元本溪心中一動,嘴上卻道:“自然,北涼雖強,卻也不過我離陽的一隅之地罷了。”
    周承安搖了搖頭。
    “不不不,青城山是否太平,不在你們,而在貧道我。”
    “如果青城山不太平,不管是北涼,還是你們離陽朝廷,貧道都會讓你們不太平。”
    “今日貧道來見你,隻是想告訴你。”
    “不管是你,還是黃龍士,都給道爺滾遠些!”
    “道爺不是你們棋盤上的棋子,也不願坐下與你們下棋。”
    “若是你們非要拉道爺下水,道爺也略懂拳腳,到時候掀了你們的棋盤,可別怪道爺言之不預!”
    元本溪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
    此時,他對周承安的評價又拉低了一個檔次。
    在他看來,周承安此人不僅狂妄無知,還是一介莽夫,這樣的家夥活不了太久。
    元本溪暗自搖搖頭,正欲開口,卻見周承安轉身離去了,不過眨眼間便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陳漁沒想到世上竟然有人敢威脅元本溪,更沒想到元本溪竟然沒有任何反應,任由對方大模大樣的離去。
    “你很意外?”
    元本溪幽幽開口,讓陳漁心頭忍不住一跳,趕忙回道:“是有些意外。”
    “他雖年輕,但我們這點人可拿不下他。”
    以趙勾查到的消息,周承安可是能力戰軒轅大磐和李當心的猛人。
    雖然都沒有贏,但也沒有輸不是嗎?
    整個天下,都沒有幾人能拿下周承安,更別說他帶來的這些人了。
    至於青城山那邊,他也不是沒有派過人,隻是青城山如今的力量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所有派去青城山的人,都如泥牛入海一般,杳無聲息。
    元本溪無聲歎了口氣,提高了一些音量。
    “無論用什麽辦法,老夫要知道周承安所有一切消息,青城山那邊……暫且放一放。”
    “是!”
    馬車外,有人回應了一聲。
    就這樣,趙勾們又來活了……
    另一邊。
    周承安一回去,徐鳳年就伸長脖子往他身後張望一下。
    “那姑娘呢?”
    “自然是回家了。”
    徐鳳年聞言,頓時一副痛心疾首的說道:“那樣的美人,你竟然沒有搶回來,你不會……”
    “你若是皮癢想挨揍,就繼續唧唧歪歪。”周承安打斷道。
    徐鳳年脖子一縮,識時務的閉上了嘴。
    隻是沒過多久,他又念叨起來。
    “承安,你知道哥哥下了多大決心,才將那姑娘讓給你嗎?”
    “現在你去搶,還來得及!”周承安沒好氣道。
    徐鳳年搖搖頭:“算了,那個是你的,哥哥不跟你搶,但剩餘的三個,哥哥可不會讓給你了,到時候,我弟弟徐龍象一個,至於剩下兩個,那都是我的,哈哈哈……”
    周承安懶得搭理他,自顧自的練起了拳。
    其實除了練拳之外,他這段時間也偶爾會以樹枝作刀,練練刀法。
    看得老黃一陣嘬牙花子。
    倒不是周承安的刀法不入眼,而是在老黃看來,周承安不管是練拳還是練刀,都是在浪費時間。
    練劍,才是正途!
    ……
    轉眼又走了一個多月,一行三人碰見了一個被屠戮村子。
    周承安什麽都沒有說,直接沿著殘留痕跡追了上去。
    等到他把山賊屠殺一空,安頓好那些被山賊擄到山寨的女子,已經是三天過去。
    也不知道期間發生了什麽,回來就看到徐鳳年正在對著一個女子討好賣笑。
    那女子有著一張極美的容顏,完美詮釋了什麽叫做傾國傾城,絲毫不輸於周承安的皮尼昂,已經超越了男女色相,仿佛讓天地都黯然失色,令人不自覺沉浸在她容顏之中。
    她一身白衣,腰間懸著兩柄刀,恍若天人轉生。
    隻是一眼,周承安便知道她是誰。
    畢竟整個雪中世界,有如此絕世之姿的,也就南宮仆射了。
    看到周承安出現,原本坐著的南宮仆射當即站了起來。
    “我等你很久了。”
    周承安疑惑的嗯了一聲,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是來找我切磋?”
    南宮仆射點點頭。
    “那現在打一場?”
    “多謝!”
    南宮仆射抱拳,微微扭頭對還欲糾纏的徐鳳年冷冷道:“我是男兒身!”
    在周承安沒回來之前,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而徐鳳年又完全沉浸在南宮仆射的容貌中,隻顧著在那裏喋喋不休,也沒有注意對方是男是女。
    現在陡然聽到南宮仆射說自己是男兒身,徐鳳年不禁呆愣在了原地。
    “你……你是男人?!”
    緊接著,徐鳳年就心碎的大叫了起來。
    南宮仆射沒有搭理他,直接抽刀朝周承安攻了過去。
    此時的徐鳳年已經沒有任何性質再欣賞兩人的打鬥,他轉頭對著老黃說道:“老黃,你說,少爺我不會真的出什麽問題了吧?”
    “不會吧,少爺!”
    老黃一臉驚容,看起來比徐鳳年自己還擔心。
    “嗯,不會不會……”
    徐鳳年不停的安慰著自己,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周承安和南宮仆射已經打完了。
    兩人交手百招左右,最後南宮仆射率先收刀。
    她今日是正好路過,見到江湖上說的與周承安一起的老馬夫和小乞丐,於是便有了與周承安一戰的念頭。
    畢竟現在江湖上風頭最盛者,莫過於周承安,都說他不僅容貌絕世,還是年輕後輩中第一人。
    大雪坪上,一步入金剛,一劍斷了軒轅大磐子孫根。
    之後,還與白衣僧人李當心切磋了一場。
    據說,就連武帝城的王仙芝都對這個年輕道士很感興趣。
    既然有幸遇見,自然要打一場。
    結果,也算在情理之中,她不是周承安的對手。
    不過南宮仆射並未有任何情緒,神色平靜的不像是她輸了一般,抱拳道:“此戰,是我敗了!”
    周承安打了個稽首,謙虛道:“僥幸罷了。”
    “輸了就是輸了,不過下次我不會再輸給你。”南宮仆射搖搖頭,雙眸中閃過一抹堅定,再次抱了抱拳:“今日多謝周道長賜教,後會有期!”
    眼看著南宮仆射準備離開,徐鳳年不知打的什麽算盤,突然喊道:“喂,那個白狐兒臉,你願不願意將我們送回北涼?”
    南宮仆射掃了他一眼,眼神那叫一個冷。
    如果不是剛剛算是成了周承安的情,就衝白狐兒臉這個稱呼,徐鳳年今日隻怕少不了一頓揍。
    “我為何要送你回北涼?”
    “為什麽?”
    徐鳳年嗬嗬一笑,指著周承安說道:“你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強嗎?因為他在武庫聽潮亭苦修了十八年。”
    武庫聽潮亭?
    南宮仆射心念一動,問道:“你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