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去小孩那桌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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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在足總杯的比賽裏,被德雷廷逼平,不過一向強調紀律性的主教練斯文·赫爾登還是沒有懲罰性地取消賽後的休息。
    他還是依照原計劃,給所有在這場足總杯比賽中出場的索福聯球員放了半天假。
    倒不是他仁慈,而是這段時間賽程實在是過於密集——星期二踢了聯賽第十九輪,星期六,也就是昨天是足總杯,下周二又是聯賽杯,下周六是聯賽第二十輪,下下周二則是足總杯第三輪的補賽,然後周末又有聯賽……
    如果從聖誕節開始算起,那麽聯賽第十七輪和第十八輪也都是在一周時間裏踢的,索福聯連續四個星期都一周雙賽。
    不放假的話,他怕球隊體能耗盡,更容易出現傷病。到時候可能就不是贏不了一場足總杯比賽那麽簡單了……
    也因此王烈才有時間在自己家裏先後見了兩個“客人”。
    中午他在家裏用餐午休後,驅車去索福聯的訓練基地希頓體育城。
    一般來說,他會比其他隊友們都來的早一些,先行開始熱身訓練。
    這是他二十年如一日所養成的習慣,不管是在索福聯,還是在巴塞羅那競技、博恩,都是如此。
    以往他到訓練基地時,更衣室裏都沒有人,但今天他在這裏遇見了球隊的隊長泰勒·墨菲。
    對方很顯然在專門等他。
    “你是不是已經決定在冬窗離開球隊了,王?”一見到王烈,墨菲就開門見山地問。
    “是的。”王烈回答的很簡潔,沒有任何猶豫。
    “難怪……”墨菲若有所思道,“難怪你會和頭兒……”
    王烈打斷了他的猜測:“和那個無關。不管我有沒有決定離隊,我都會那麽做的。他不僅是在羞辱我,還把球隊的利益當做了籌碼。當時你也在旁邊,你聽到了我說的,這是一個自殺換人。實際上也證明我說的沒錯。”
    墨菲苦笑著歎息道:“但現在輿論上可都說是你的任性和衝動才導致了我們沒贏下來……”
    “你相信哪個,泰勒?”王烈盯著墨菲問。
    墨菲移開視線:“我不是來做裁判的,王。我是來提醒你的,老板可不會輕饒了你。要不你還是去給老板低個頭,道個歉吧?”
    王烈哼道:“我又沒做錯,我為什麽要向他道歉?”
    “很多事情不是簡單的對錯,王。你冷靜點想想,你隻是在昨天的比賽中一時衝動,現在媒體就全都認為你是我們沒贏球的罪魁禍首。如果你還繼續和老板對抗下去,那麽搞不好以後我們的所有失敗都將和你有關……”
    王烈聳聳肩:“我無所謂,那些流言傷害不了我。”
    “是,你心如磐石,你有一顆超級大心髒。但卻會讓隊友們對你產生懷疑。已經有人問我你在去年夏天是不是因為球隊踢不了歐冠,才想要轉會的……你是這支球隊的傳奇,就算要走,也不應該在離開的時候聲名狼藉吧?”
    王烈被逗笑了:“哈,你不說,我還不知道自己是這支球隊的傳奇呢!原來我是這支球隊的傳奇啊?原來我還還不夠聲名狼藉啊?我還以為自己早就是無恥混蛋了呢……既然你提到了這點,那你來說說,在比賽最後幾十秒才換我上場,在下半場把我換上又換下……這些是對待一個球隊傳奇的方式嗎?”
    或許是被墨菲的話刺激到了,王烈越說越激動,聲音提高,肢體語言也豐富起來。
    “他們說我應該尊重主教練,可為什麽沒人尊重我?!我為這支球隊奉獻了自己的一切,我創造了俱樂部的曆史,那為什麽俱樂部從來沒想過尊重我呢?!上賽季球隊沒有能夠拿到歐冠資格,媒體說我成了最大的問題。我是隊內頭號射手啊,結果頭號射手成了最大的問題……哈!”
    說到這裏,王烈甚至笑出了聲。
    “那個時候俱樂部在哪兒?他們放任媒體散播‘進球傷害球隊’的胡扯八道,而什麽都不做!好,我說如果你們覺得我是最大的問題,那我可以走,球隊要重建可以從我開始。霍爾和剛剛接手的赫爾登又怎麽給我說的?他們說球隊需要我,我依然是球隊重要的一員。於是我留下來了。結果呢?為什麽現在媒體上開始謠傳我是因為想踢歐冠才鬧著要走的……我要是為了踢歐冠,我他媽兩年半前就走了!我吃飽撐的還和俱樂部續約?!
    “我不想陰謀論,但俱樂部花錢找公關公司抹黑自己的球員,這種事情在歐洲也不是沒有人做過。好,就算索福聯沒這麽做,那在我被媒體圍攻的時候,他們為什麽不出來幫我說話?他們把我當什麽了?!給新主教練立威的墊腳石!他們從來不覺得我需要被尊重!現在你來讓我給從不尊重我的人道歉,那他們為什麽不來給我道歉?!”
    麵對突然爆發的王烈,泰勒·墨菲也被嚇住了,他嘴巴微張,不知道該說什麽。
    而看見手足無措的隊長,王烈也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沒必要對一個公認的“老好人”發火。
    於是他歎了口氣,搖搖頭低聲說:“抱歉,泰勒……我知道,這一切和你都沒關係。你也不過是在履行一個隊長的職責而已……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火。”
    說完他轉身走向自己的櫃子,準備換衣服。
    在他身後,泰勒·墨菲也用帶著歉意的語氣說:“該說對不起的是我,王。很抱歉我做不了什麽……我這個隊長也是大家投票選出來的,我知道他們投我票也隻是因為我好說話……”
    “不用自責,隊長,你做得很好。”王烈頭也沒回的安慰泰勒·墨菲。“這件事情也與你無關,你還願意站出來,你是個很好的隊長。”
    墨菲無奈的苦笑了一下,也沒有再勸說王烈去給主教練道歉。
    就像王烈說的那樣,這事兒和他其實沒關係,如果換做別人,可能壓根兒不會做這種多此一舉的事情。
    既然王烈和主教練之間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而且王烈隨時可能離開球隊,那好像他也真沒必要還去給主教練低頭了……
    墨菲也回到自己的櫃子前開始更衣。
    隨著訓練時間的臨近,一線隊的隊員們陸續來到。不過在剛剛經曆了昨天那場比賽之後,大家似乎還沒完全從衝擊中恢複過來,在看見王烈時多少都會有點不自在。不知道裏麵究竟有多少人心裏是真覺得王烈毀掉了本該到手的勝利……
    王烈倒也不在乎別人心裏怎麽想,他已經換好衣服,準備出去先熱身。
    然後他就被人叫住了。
    第二助理教練達尼洛·林德賽推開更衣室的門,對正在向外走的王烈招手:“王,來一下。”
    他沒說有什麽事,王烈也沒問,很自然地就跟出去。
    但是他們剛走,更衣室裏的氣氛就變得熱烈起來。
    剛才說話還壓著聲音的隊員們四處串聯討論:
    “誒你們猜,是誰找王?”
    “還能有誰,肯定是老板啊!達尼洛隻是來傳話的……”
    “那準沒好事兒了!”
    “我覺得這個冬天,王不走也得走了,唉!”
    “走了也好,對他也是一種解脫,對我們也是解脫,對雙方都好。”
    “話是這麽說,可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鬧得這麽不愉快,實在是沒必要啊……”
    “那怎麽辦?老板鐵腕,王也不願意低頭。”
    “我現在覺得網上那些人說得對,性格決定命運。可能正是因為王的這種性格,他才總是被爭議包圍……”
    聽著更衣室裏熱烈的討論,隊長泰勒·墨菲隻是默默係著鞋帶,並沒有參與其中。
    他知道事情已經不可挽回,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他更不願意背後對一個老隊友議論紛紛。
    ※※※
    王烈看著主教練斯文·赫爾登和俱樂部總經理喬納森·霍爾,他冷笑道:“看來你們要宣布一個重要的決定?”
    他的話無論是內容還是語氣,聽起來都不是很客氣。這倒不是因為剛剛拿到新外掛的底氣,而是和俱樂部、主教練多輪交鋒之後,他早就沒有耐心和他們虛與委蛇了。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不要耽誤老子訓練。
    赫爾登依然是一副麵癱的樣子,沒有說話。
    倒是旁邊的總經理霍爾臉上帶著親和的笑容,話說的也漂亮:“我出現在這裏,就是希望在事情繼續糟糕之前得到解決。你是我們俱樂部的象征,王。我記得我上任的第一件重要事務,就是參加你的簽名足印在紅石球場外牆的揭幕儀式。那絕對是我職業生涯最美好的記憶之一。你是俱樂部的驕傲,俱樂部也以你為榮,我希望這段美好的經曆可以有一個完滿的句號……”
    王烈不想聽他東拉西扯,直截了當地問:“所以你們需要我做什麽?”
    他的直接讓霍爾臉上的笑容稍微凝固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正常,用誠懇的語氣說道:“俱樂部希望你能夠在一會兒的訓練場上,當著全隊的麵,向教練組道歉……不是向主教練一個人,而是包括助理教練在內的整個教練組……你放心,這隻是一個隊內的道歉,不對外公開的……”
    他連續增加了兩次補充說明,堂堂一個俱樂部總經理還能如此做,身段已經放的足夠低,似乎態度已經無可挑剔了。
    但王烈還是不領情,他回答的非常果斷,態度也很堅定:“不可能。我又沒做錯,我為什麽要道歉?別說是當著全隊,就算是在這個房間裏,在私底下,哪怕隻有我和他,我也不會向他道歉的。”
    他這麽說的時候,始終盯著赫爾登,瑞典人麵癱的臉上終於還是閃現出了惱怒的表情。
    看見赫爾登的表情變化,王烈突然用戲謔的語氣調侃道:“當然,如果我們的主教練願意為他兩次羞辱式的換人向我道歉的話,那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這次赫爾登臉上的表情更加生動,他勃然變色:“我已經說過了,那次我本來是可以不換人的,但你為此準備了整場比賽,我認為把你換上去是對你的尊重!我不希望你失望!”
    “哈!這麽說我還得謝謝你咯?”王烈失笑道,“霍爾先生你聽到了的啊,我們永遠正確的主教練管施舍叫尊重。”
    接著他重新看向赫爾登:“你甚至連直接承認就是拿我立威的勇氣都沒有,昨天你也隻是躲在德莫斯的身後,不敢接我一句話。怎麽?你怕賽後被媒體說成你和我在場邊爆發爭吵?”
    “我確實不願意和你在場邊爭論,因為當時還在比賽中。我以大局為重,永遠把團隊利益放在首位,這有什麽問題嗎?”赫爾登反問。
    王烈對他豎起大拇指:“沒問題,你怎麽會有問題呢,赫爾登先生。贏不了球是球員沒有正確理解你的戰術,是訓練中不夠努力,是對手的主場哨,是莫須有的犯規……總之,和你的戰術、換人絕對沒有一丁點的關係。”
    眼看火藥味越來越濃,總經理霍爾連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兩位紳士,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說了,讓我們往前看。我希望你們能夠握手言和,團結才是最重要的。”
    赫爾登也收起剛才的火氣,重新恢複了平靜,並展現自己的大度:“隻要王充分認識到他的錯誤,我可以不計較昨天在比賽場邊所發生的一切。”
    他還特意強調了是在比賽場邊發生的。
    王烈冷笑:“是我剛才說的不夠清楚嗎?還是你們沒聽明白?那我再重複一遍:不管是在訓練場上,還是在這間辦公室裏,我都不會對你道歉的,斯文·赫爾登先生。應該道歉的是你,你應該向我道歉,絕對誠懇的道歉。”
    赫爾登的大度又消失了,他咆哮道:“那麽從今天開始,你將不被允許使用任何一線隊的資源,包括訓練器材和餐廳!直到你充分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為止!”
    王烈完全沒有被這個決定嚇住,他撇嘴:“不就是下放預備隊嘛……”
    “不,不是預備隊。你隻能去青年隊訓練。”赫爾登語氣和眼神一樣冰冷。
    “無所謂。”
    王烈聳聳肩,轉身告辭。
    “誒?王!王……不要衝動……”
    在他身後,喬納森·霍爾著急地呼喊著,但心裏又長出了口氣:
    天可憐見,不是我不作為,俱樂部可是真的盡力了啊!有什麽後果,責任肯定不在俱樂部!
    ※※※
    王烈推門走進更衣室時,原本還很熱鬧的更衣室裏突然安靜下來,大家紛紛看向他。
    看著他走到自己的櫃子麵前,將已經換好的訓練服又脫下來,換回自己來時的衣裳。
    這一幕嚇住了不少人。
    盡管知道這和自己無關,但隊長泰勒·墨菲還是忍不住站出來詢問他:“這是怎麽了,王?”
    王烈手上沒停,繼續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同時還對墨菲開玩笑道:“沒什麽,隊長。就是以後吃飯我得坐小孩那桌了。”
    墨菲沒有完全理解王烈用的這個中國特色梗:“啊?”
    但有人已經聽懂了。
    斯坦利·哈裏斯驚呼:“你被下放到青年隊了?”
    他這一嗓子,讓更衣室裏重新騷動起來。
    王烈沒有回答他,而是背上包,對所有人說:“再見,夥計們。很抱歉給你們帶來了一些麻煩,不過別擔心,麻煩很快就會自己消失的。”
    說完他不做任何停留,幹脆利落地走出了更衣室。
    在他身後,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有人欲言又止,他都沒有理會。
    等他徹底離開後,更衣室裏鬧哄哄的場麵並沒有隨之結束,反而更熱鬧了。
    有人感到不可思議,有人難以理解,有人低聲抱怨,還有人唏噓果然是性格決定命運……
    隊長泰勒·墨菲不得不站出來大聲提醒他們:“好了,好了!訓練的時間要到了!你們應該清楚訓練遲到會有什麽下場!”
    這話果然有用,大家紛紛收拾好紛亂的心情,準備去訓練場。
    主教練斯文·赫爾登對紀律的要求近乎偏執,大家都不想在他最在意的地方觸黴頭。
    沒看見球隊的頭號球星、俱樂部傳奇都被他趕去青年隊了嗎?
    ※※※
    “突發:王烈被禁止進入索福聯一線隊訓練!”
    “跟隊記者已經證明,王出現在青年隊訓練場上!”
    “傳奇落幕?王在索福聯的道路已經走到盡頭!”
    “赫爾登和王的戰爭已經結束,赫爾登大獲全勝!”
    “……在訓練結束的時候,無數記者和球迷們聚集在希頓體育城的門口,希望能夠在王口中獲得證實……但當王的車子駛出體育城的時候,他全程都沒有停下來,更沒有開窗和記者、球迷們互動,而是徑直離開。不過根據現場鏡頭,大家還是可以很清楚地看見王表情嚴肅……”
    薩姆·麥克尼爾看著手機屏幕中晃動的畫麵,那是擁擠的人群對拍攝者造成的幹擾。
    不過還是有幾幀穩定清晰的畫麵,確實能夠看得出來王烈的臉色算不上好看。
    而他罕見的沒有滿足球迷們的合影、簽名要求,也能側麵印證他現在心情有多糟糕。
    “當初我和他在索福聯一起踢球的時候,可真是沒想到他在那兒的結局會是這樣……”麥克尼爾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旁邊看著他手機屏幕的塞薩爾·瓦羅評論道:“看起來他就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聽起來真令人難過。不過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
    “你還堅持你對他的看法?”瓦羅問。
    麥克尼爾點頭:“對。他豐富的經驗和頂級的精神品質,對我們這支深陷泥潭的球隊很重要。我們需要他。”
    “他已經有半個賽季沒怎麽正經比賽了,狀態怎麽樣可不好說。我們需要的是即戰力……”
    “他就是即戰力。你看了他在昨天那場足總杯替補出場後的表現了嗎?他依然可以在戰術上幫助球隊。他在場邊拒絕被換下場的爭議模糊了真正的焦點,赫爾登把他換下來絕對是一個錯誤。王這樣的球員,隻要他在球場上,就能對敵人的防線形成威懾。德雷廷的後衛們可絕對不像網上那些人說的輕鬆。”麥克尼爾很自信地說。
    “但他的經紀人聯係的可都是豪門,都是可以踢歐冠的球隊。我們還在為保級而戰,憑什麽說服他來?”
    “所以我說這對王來說是悲劇,但對我們來說,可是大利好。”麥克尼爾指著手機屏幕上被無數攝像機、手機包圍的王烈。“除非王準備回中國,否則隻要他還想留在歐洲,就會發現,隻有泰恩是真心需要他的。他已經沒有可以挑三揀四的資格了。”
    說完,他開始在手機通訊錄中尋找王烈的號碼,然後撥通放到耳邊。
    “現在是時候給他打電話敘敘舊了。”
    但沒過多久,他就皺起眉頭放下了電話。
    瓦羅問他:“怎麽了?”
    他很無奈地嘖了一聲:“占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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