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秦可卿的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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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嶼島,
因為沿海之地多年遭受倭寇襲擾,官府便將近海島礁的居民盡數遷回了陸上。
這便讓靠近寧波府的雙嶼島成了無人之島。
那時候雙嶼島的確是荒無人煙,可眼下全不是這番景象。
雙嶼島地勢極佳,環島有多處港灣,能停泊上千船隻,又守在海道要衝之地,外狹內寬,成了海盜的天然良港。
等到倭寇泛濫之後,此地便就成了倭寇的聚集地,用於走私銷贓,做些個一本萬利的買賣。
島中央有一條貫穿的寬敞官道,其上寸草不生,儼然是壓實平整過的。道路兩旁商鋪鱗次櫛比,甚至比蘇州也熱鬧。
這裏的商貨品類繁多,尤其奢侈的珠寶,茶葉,古董價格甚至比陸上海還便宜,隻有糧食,水等生活必需品,在這裏的價格才會偏高。
然而這裏隻是表麵繁華,背地裏是吃人的黑暗。
因為在島上,隻要有錢,可以買到陸上根本想象不到的東西。
人口販賣在大昌是絕對禁止的違法事件,便是丫鬟一類的賤籍,奴婢,都是要簽訂賣身契,要有合規的身份。
而在這本就沒官府管轄的島上,就不論這些了,隻會滿足付費者的全部**。
有錢可以買到各色各樣的女子,不單單是大昌,新羅婢,倭國的女子也並不稀奇,甚至更千奇百怪的條件,都可以在島上被滿足,隻要你拿的出對等的財物、利益。
這種地方,不是平民能夠牽扯進去的。
根本不用多想一刻,雙嶼島與江南各處世家大族都有一定的牽扯,他們才是消費的主力軍,甚至給島上供應生活必需品,給予方便。
龍行鏢局的少東家趙顥,如今投身嶽淩麾下,之前還在負責漕幫上的運營。
這三年裏,漕幫也是走上了正軌,又被嶽淩交代來做了個苦差事,孤身深入雙嶼島來,與倭寇打交道。
若非是有過人的膽色和不俗的武藝,在這種地方是根本沒辦法自保的,更何況是將嶽淩交代的事辦好。
這是他麵臨的一次最大的考驗,帶上兩個親信,便一路來雙嶼島。
無心到處閑逛,先徑直找到了此地的實際控製人,大倭寇汪順。汪順隻是他的漢文名字,至於本姓外人一概不知。
而此時此刻的雙嶼島,已經樹立起了將軍府,雙嶼島便是汪順的轄地。
“丞相的人?”
府門外,趙顥點點頭,遞上了事先準備好的書信和身份牌。
門人上下打量了遍,便道:“進來吧,今日將軍剛好從福建趕回來。”
“那倒是我趕得巧了。”
趙顥忍著心底的厭惡,作了一揖,複跟著門子往正堂走去。
正堂上,一坦胸的漢子大馬金刀的坐著,胸前的長刀疤清晰可見。一張國字臉,眉眼間卻十分陰鷙,透露著他的本色性情,善疑多心,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海上的差事都是刀口舔血,風裏來雨裏去,若是一般人也沒辦法在近海立足。
而如今,趙顥要在這樣的人麵前,上演一出瞞天過海的計策。
沉住一口氣,趙顥還是先將書信送了上去,他相信嶽淩的能為,定然會盤算到所有情況的,而且他懷中還有一份嶽淩給的錦囊,說是在情況危急,自身無法處理時再拆開。
這讓他如今忐忑的心,安穩了不少。
“趙相的人可是稀客,來上座吧。”
汪順操著一口還算流利的漢話,有幾分熱絡的與趙顥打著招呼。
吩咐人看茶之後,汪順拆開信箋,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麵色逐漸有了變化。
兩盞茶的功夫過了,汪順徐徐歎出一口氣道:“信中所說的事,我有了解了。我也聽聞如今丞相在麵臨困境,若不舍命一擊,恐怕真要鬥不過這個安京侯了。”
“隻是,前一次在滄州,我們遣了四百精銳,其中半數披甲的武士,竟然隻是擦破了安京侯一點皮,這代價太高了。”
“安京侯的能為不能小覷,這遭更是要登岸進攻蘇州府,實在是太冒險了些。”
“雖然丞相曾與我不少方便,我汪順也不是個忘恩負義之輩,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眼下汪順的話,和嶽淩預先和他排演的**不離十,而後趙顥便坦然開口應對道:“我家老爺說了,事成之後,徐家如今抄沒的家財盡數歸將軍所有。”
“徐家?徐家也牽扯進去了?”
趙顥頷首,“如今也在牢中,將軍就算無法擊殺安京侯,劫牢的同時,將他們處理掉也好,報酬就是這次抄家的財物。”
“如今徐家已經被嶽淩抄家了,其中到底會有多少財富,恐怕將軍也難想象。”
之前還是推諉態度的汪順,頓時有了大轉變。
對於這夥亡命之徒來說,天底下就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事,關鍵看給的報酬夠不夠。
而徐家,可是號稱江南第一豪商之家,真正的富可敵國。
抄沒了他們家,餘下的財富,可能都夠這幾十年在雙嶼島上的耕耘了。
如今嶽淩主持海政,武將出身的他可以預見的就會加強海防,而後定也要尋他們來複仇,是天然的敵人。
這遭有內應幫襯,還有豐厚的報酬,說實話汪順是有些動心了。
“此事不能急於一時,中國有句古話說得好,欲速則不達。你先這邊住上幾日,我們商討一番,再給你答複。”
趙顥起身拱手,告辭離去。
待趙顥出了門,汪順身下幕僚湊近身邊道:“將軍不可輕信此人之言,他的身份還有待考證,不一定就真是趙相府中人。倘若安京侯想要借此機會,將趙相和我們一網打盡,才是要中了他們的奸計,將軍不可不防,莫要被眼前利益蒙蔽。”
汪順仔細斟酌一番,也是點頭,“這便是我擔心的事。”
歎了口氣,汪順又道:“先安撫住他,讓他好生在島上玩幾日,遣人再去杭州打聽打聽,這是不是趙相派來的。”
幕僚深深點頭,“好,我這就去辦。”
……
楓橋驛,
一夜過去,林黛玉果然如嶽淩最初想得那樣,夜裏再沒提起回房的事,就在床上安安穩穩的睡了一夜。
等到晨時起來梳洗,嶽淩聞了聞掌心,還有淡淡的香氣。
這是握著林黛玉的手睡了一晚,焐得都生出些汗了。
林黛玉並不是個易出汗的體質,平時身上都冰冰涼涼的,兩人指縫中這種黏膩的感受,不由得讓她鬧紅了臉,早上起來又開始避著嶽淩的目光了。
“我,我還是回房裏讓雪雁來幫我梳洗吧,就不用你們照看了。”
瑞珠和寶珠自覺的帶了兩個木盆進來,卻聽坐在床沿,頭發隻是簡單綁起的林黛玉開始推脫兩人的關照了。
“這……”
瑞珠寶珠也拿不準主意,又都看向嶽淩,嶽淩笑著點頭,“好,就聽林妹妹的吧。”
林黛玉自顧自的穿戴起來,踩著繡鞋,披著褂子,瘦瘦小小的身影,看起來有些狼狽。
等一邁過門檻,卻是又驚叫了一聲。
“呀!”
還坐著回味香氣的嶽淩忙站起身,卻見門口的林黛玉,不是因為慌張被門檻絆倒了,而是因為門外正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王嬤嬤。
嶽淩有些心虛的又坐了回去,裝作不在意一樣不去聽兩人說什麽,但其實嶽淩本身的聽力就極好。
“王媽媽,你嚇死我了,怎麽就躲在這門後呢?”
王嬤嬤皺了皺眉頭,又往裏麵探頭瞧了瞧,才應道:“哪裏是躲,我是正往房裏來接姑娘呢。姑娘怎得這樣鬼鬼祟祟的,難道?”
王嬤嬤眉間一跳,不由得想得更深了些。
嶽淩畢竟是個武夫出身,又是在血氣方剛的年紀,林黛玉陪床睡,他能把持的住?
再看林黛玉這個嬌嬌弱弱的樣子,肯定是沒辦法反抗的,再說她這一顆心都掛念在嶽淩身上,哪裏會反抗,估計最終肯定是半推半就的就從了。
王嬤嬤頓時有些後悔,感覺是自己縱容了兩人,才導致如今的局麵。
沒成親就有庶長子的確不好,可沒成親就有了嫡長子也不是回事啊?
王嬤嬤忙扯著林黛玉的衣袖,走到廊道盡頭,低聲問道:“昨晚,昨晚你們都做什麽了?你不是都答應我了,你們不能太親近,不能越過了那條線,我才同意為你隱瞞老爺的。”
林黛玉支支吾吾道:“沒,沒做什麽呀,就閑聊幾句,然後就睡下了。”
王嬤嬤皺眉道:“真的?”
林黛玉連連點頭,“當然是真的。”
王嬤嬤一閉眼,歎了口氣道:“你當我這個老婆子老眼昏花,看不懂世故了?就隻是閑聊姑娘的臉就這樣紅了?”
林黛玉羞臊的垂下了頭。
她本是個愛潔之人,汗水這種汙穢從她身上流出來,那也算是汙濁了,而昨晚,卻和嶽淩的手深深纏在一塊,一夜都沒分開,一早起來她整個手掌都濕漉漉的。
隻怕嶽大哥會嫌棄她,她忙將手扯了回來,躲得遠了些。
林黛玉繼續嚅囁著道:“媽媽之前不是問過嗎,這房裏有三個丫鬟都和嶽大哥同床共枕過了,我也想和嶽大哥親近些,就提出握著手睡覺,然後就這樣睡了一夜。”
王嬤嬤上下打量了林黛玉一眼,總感覺有些奇怪。
“不對勁呀,他們兩個不都生米煮成熟飯了嗎?怎得隻是牽著手,姑娘的臉就紅成這樣,難道是我意會錯了?”
“兩人若是沒到那一步,還真不該在安京侯房裏過夜呀。”
等到王嬤嬤正要細問的時候,秦可卿慵慵懶懶的走出了房門,嘴上嗚嗚咽咽的道:“好久沒碰老爺了,感覺渾身都沒精神呢。”
再揉了揉眼睛,卻發覺門外正站著兩個人,還不是瑞珠寶珠,而是林黛玉和王嬤嬤。
秦可卿愕然片刻,心底不禁想道:“我剛才是心裏想著老爺,應該沒說出來吧,看兩個人的樣子應該也沒聽見。”
她已經不能讓更多人知道她的本性了,否則她在這房裏就真的沒有容身之地了。
一旦那冊子的事被人知道,她就算推脫都推脫不開。
想到這裏,秦可卿的倦意就消散了大半,身子一顫,直了起來。
擠出些許笑容,秦可卿目光停留在林黛玉還未紮好的頭發上,問道:“林姑娘還沒梳洗?用不用來我房裏,我幫你弄一弄?”
秦可卿在審視兩人的同時,王嬤嬤也在審視著她。
之前隻留意了西廂房裏的薛家姑娘,這遭看了這位姑娘,這身段,這容貌,簡直就是活脫脫的一個狐媚子啊!
她若留在安京侯身邊夜夜伺候,別說庶長子了,等到林黛玉長到了能成親的年紀,恐怕庶二子,庶三子都有了。
王嬤嬤徹底打消了方才的疑慮,微微頷首道:“隻是這樣的話,那沒什麽的,我們就先回房?”
林黛玉點頭應下,又朝著秦可卿謝過了好意,臨走還不忘多一句關懷道:“聽瑞珠寶珠說,可兒姐姐昨日心情不佳?若是遇見了煩心事,可以找我來傾訴,我也會給姐姐想想辦法。”
秦可卿不自覺的望向了西廂房的方向在,嘴角一抽,尷尬道:“呃,好,有機會我去林姑娘房裏討口茶喝,再聊聊這些事。”
林黛玉才走了過去,正巧見到西廂房的門開了。
薛寶釵攜著鶯兒,香菱往正堂走著,準備要用膳了。
昨天晚上薛寶釵走得太快,沒讓秦可卿抓到,今早特意早來了些,為的就是來攔住她,好生談談那小冊子的事。
秦可卿快著步子,在薛寶釵從廊簷轉過之時,恰巧站在了她麵前,還驚的薛寶釵往後退了一步。
“寶妹妹,我有事找你。”
秦可卿皮笑肉不笑的模樣,讓鶯兒和香菱不禁對視了眼,都是十分不解。
秦可卿近來犯月事,前幾日還去看望過她,怎麽這會兒像是興師問罪的模樣,自家姑娘和她應該也沒什麽過節才對。
隻有薛寶釵微微紅了臉頰,道:“鶯兒,香菱,你們先去吧,我和可卿姐姐有些話說。”
兩人愈發疑惑了,什麽事竟然還得瞞著她們兩個身邊伺候的,最親近的丫鬟。
這種喪失信任的感覺,讓鶯兒嘔了一大口氣。
香菱也就算了,她可是薛家的家生子,是自小和薛寶釵一同長大的,親如姐妹,竟然也聽不得。
扯著愣在原地的香菱便往前麵走著,鶯兒冷哼道:“走吧,走吧,我們別妨礙了她們說悄悄話。”
目送著兩人離去,秦可卿回轉過頭,再麵向薛寶釵,慢慢屈下了膝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