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苦的命到底哪裏好？
    巫叢山心如死灰，麻木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無焦距。
    想哭。
    但族長有淚不輕彈。
    “拉著個驢臉給誰看？”族姨的聲音突然響起，巫叢山眼皮微抬，看向聲音來處。
    巫芊謠倚在堂屋門邊，用過來人的口吻對他說道：“契約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再說能被那丫頭契約，你該偷著樂。”
    巫叢山不懂這有什麽好高興的，隻沉鬱地垂著眼，周身的黑暗氣息幾乎凝成實質。
    薑雀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直接講條件：“契約這事講究強求，不過看在你這麽不情願的份上，你結完陣我就解契，成交嗎？”
    巫叢山臉色終於好看點：“當真？”
    問完他就覺得白問，這人如今在他麵前沒有半點信譽可言。
    “當然。”薑雀語氣鄭重，“雀主不渡渣男，你辦完事就沒什麽用處了，留你做什麽？”
    巫叢山：“......”
    還他娘用完就扔？！
    巫叢山更不爽了，這件事做與不做他都憋屈，他垂眼睨過薑雀，陰鬱的聲線緩緩響起：“想讓我結陣可以，再答應我一個要求。”
    薑雀也抬起眼，跟他挑明：“你在我這裏隻有兩個選擇。”
    “一、心甘情願結陣。”
    “二、不甘不願結陣。”
    巫叢山：“沒有別的選擇？”
    “有啊。”薑雀舉起第三根手指，“還有死路一條。”
    巫叢山：“............”
    族姨一定是瘋了，跟這種人結契怎麽能樂出來？
    薑雀耐心已經耗盡，巫芊謠看出來了，倚在門邊給大外甥提醒：“她已經契約你，對你有完全的主宰權。”
    “她不是不能強迫你，而是不願，這道理你並非不明白，為何還要犯倔？”
    “玄牝移宮陣對你來說並不難，早點幹完，解契回家，再磨磨唧唧的小心我抽你！”
    巫叢山幼時同巫芊謠生活過一陣時間，天天挨抽，如今長這麽大了，這句話一出來，他還是輕易被支配。
    鬱悶的巫叢山從鼻腔哼出一口氣，走到旁邊空地，不甘不願開始結陣。
    金色和墨紫色的光霧在他身下蜿蜒而出，靈蛇般遊走，交纏，凝成繁複的符文，勾勒出兩方陣印的輪廓。
    小院中風聲漸緊，涼亭上的茅草開始翻飛，半空眾弟子手中靈劍發出嗡鳴劍吟，雲舟上的村民捂著頭，相繼幹嘔。
    “我先送百姓回去。”沈別雲同眾人說過一聲，掠身飛向雲舟。
    薑雀眾人也跟在他身後，落上雲舟，與村民道別。
    “雀娘娘。”村民們看見薑雀，忍著痛說，“難受得不行，我們得回了。”
    “好。”薑雀抬手，以煉氣期的修為成功結出靈盾陣，幫村民們擋住了陣法無形的攻擊。
    “多謝你們來，待手中事畢，我會去看你們。”薑雀看著村民們，心底有些軟。
    當年以雷劫給靈犀村清除妖毒時，未曾想過這群刁民會回給她這般深的恩情。
    “害，這有啥謝的。”村民們並不將此放在心上，“你好好的，才能長長久久地護著我們靈犀村。”
    有了靈盾陣，村民們好受許多，加上方才那一鐵鍋難喝卻大補的梨湯，眾村民現在感覺好極了，渾身都是力氣，直想從這裏跑回靈犀村，更別提說話了。
    那嗓門亮的，跟聞耀有一拚。
    “葉陵川仙君在嗎？”人群中響起一道嘹亮的中年男子聲音，“我有東西要給他。”
    “在。”葉陵川應了聲，村民們悉數看向他，隨後讓開一條路，方才那位說話的中年男子捏著一張紙走向葉陵川。
    人逐漸近了，葉陵川終於認出來他是誰。
    是他曾經負責的那戶人家的二郎，周二郎。
    他給他們家的小丫頭取過名字。
    當初的事在葉陵川腦海裏閃過一遍，周二郎也在他身前站定，把手中的紙展開給他看：“這是我家丫頭畫的。”
    紙上的畫作十分稚嫩，圓圓的太陽，歪歪扭扭的雲朵，一座簡單的房子，房子旁邊有四個手牽手的線條人。
    周二郎指著最小的那個：“這是我丫頭。”
    又指著最大的那個：“這是葉仙君。”
    周二郎每個字裏都帶著笑：“丫頭還小，話都說不囫圇更別提畫了，但她從小喜歡這些，不會寫字呢還，先會畫了。”
    “知道我要來，吵著鬧著要我帶給你。”周二郎雙手將畫遞過去，“仙君別嫌棄。”
    葉陵川雙手接過，想說什麽，嘴有點顫，於是看著畫沒開口。
    薑雀在旁邊看著，對周二郎說：“感動了，喜歡著呢。”
    “那就好。”周二郎拍了下手，“那我回去可能跟我家丫頭交代了。”
    葉陵川收好畫像，從自己須彌袋裏拿出最大的那顆夜明珠，遞給沈別雲：“換金葉子。”
    沈別雲抓給他一大把，葉陵川轉手塞給了周二郎：“給周禎。”
    周二郎差點被金葉子閃瞎眼：“謔！這麽多金子放家裏我該睡不著覺了。”
    “不如這樣，仙君先替我家丫頭存著，到她出嫁之日我再來找仙君，屆時你再給我可好？”
    葉陵川想了想，點頭：“一言為定。”
    “成。”周二郎笑了兩聲，回到村民中。
    李耳笑又走出來，從自己身上的包袱中掏出五顆雞蛋，遞給薑雀：“您一會要幹仗，我們也沒什麽能幫忙的，這五顆臭雞蛋你拿著。”
    薑雀：“............”
    這就是刁民的禮物嗎？
    好特別。
    她接過雞蛋認真看了看，誠懇發問：“你怎麽知道這是臭雞蛋？”
    李耳笑謙虛道：“畢竟當了許多年刁民，這點本事還是能練出來的。”
    薑雀：“............”
    果然世上沒有白走的路。
    “別小看臭雞蛋，據我多年經驗來看，沒人不怕臭雞蛋，你們仙人那時候不也被砸得滿地亂竄嗎？”
    “行了，走吧。”薑雀將臭雞蛋收進衣袖，開口送客。
    陳年的仇恨不許提，提起來又想揍人。
    “打不過的時候記得拿出來砸他啊。”李耳笑最後叮囑一句，代表村民跟薑雀眾人告別，“諸位仙君，就此別過。”
    薑雀點頭：“歸途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