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孫琦的目光，慕鈺支支吾吾的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當然，他沒有直接說什麽他當初在宮外和孫琦見過麵，也沒暴露自己知道孫琦曾派人跟蹤自己。
    他隻道：“楊太醫他們之前都說我是白眼狼……這……”
    話沒有說全，但孫琦應該能領會他的意思，並快速想起當初的往事。
    他實在是不相信孫琦會忘了那些，多少也想試探試探。
    孫琦聞言一愣，他當然是不會忘了當初自己為什麽想幫著慕鈺進太醫院，但如今孫琦的心態已經變了，他不知道慕鈺早就知道他藏在背後的事，這會兒見人扭扭捏捏的模樣，便安撫的拍拍慕鈺肩頭，感慨道：“這算什麽，那些都是假的，你放心吧，我們都不會誤會你的。”
    “整個太醫院裏，大家都知道那楊懷安是個什麽人，沒人覺得你有問題。”
    慕鈺：……
    慕鈺看著真情實感的孫琦無語了，太醫院其他人會這樣，當然是他有意為之了，畢竟他是要過日子的，沒必要一輩子背上一個壞名聲，但真相如何，孫琦這個一路看著的旁觀者最清楚。
    可現在孫琦似乎真覺得他沒問題。
    最後，慕鈺想了想，隻能歸類於孫琦並不在意他這種小人物，所以覺得無所謂，反正他再如何白眼狼，也礙不到人家孫琦身上，人家是院正的孫子，是他這種人該仰望的對象，就算是使壞也輪不到他。
    其實，孫琦倒不完全這麽想，主要是昨日他祖父對慕鈺的考核他有聽說過，他祖父也對慕鈺滿口誇讚，足可見慕鈺是醫術上確實是個有天分，又足夠努力的人。
    這樣的人，孫琦難免就帶入到了自己身上。
    他想，若他處在慕鈺那個位置，自己有天分，卻十多歲了都接觸不到一本醫書，還要受人責罵，這個時候，聽說自己有個親戚，明明也是尋常出生，卻從小就得到了大夫的教導，大了之後家族又出了個妃子，給搜集了不少古籍孤本，一躍而上成為了太醫。
    還稍微一出手，就受到了百姓們的喜愛。
    這樣的好運，慕鈺對楊懷安有點嫉妒怎麽了？
    那楊懷安也不是好東西，慕鈺專程找上門去，人家這麽有天分，大家都是親戚，你楊懷安教一下人不行嗎？
    在他看來，這都是楊懷安虛偽、偽君子的體現，楊懷安就是不想有另一個天賦出眾的人出現，怕慕鈺掩蓋了他的光芒吧！
    明明全都是楊懷安的問題，怎麽能說是慕鈺白眼狼呢！
    這麽一想，孫琦立刻憤仇敵慨的說道：“師弟，你放心，你既然已經入了我孫家門下，咱們家可不像是楊懷安那種勢利眼，隻要你肯學，咱們都教你，保準讓你早早就成為真正的太醫。”
    慕鈺一臉迷茫的看著孫琦，這怎麽突然還激動了呢？
    不過人家肯教自己，也是好事，他認真的感謝道：“多謝師兄，師弟一定好生學習。”
    回到太醫院，醫士們所待的位置還是那個地方，隻是大家按照關係有遠近區分，知道慕鈺已經被孫震收徒，又有孫琦的陪伴，孫家或者依附孫家的醫士都湊了過來，對慕鈺態度很好。
    否管內心怎麽想，明麵上大家都很熱情。
    還幫著慕鈺把他原本放在自己位置的東西搬了過來。
    搬東西的時候，焦向文和武吉也在，武吉這半年和慕鈺的接觸變少了，不過私下還是有些同情慕鈺的，這會兒看慕鈺要走，他小聲的說了聲恭喜。
    焦向文冷哼一聲，“人家如今可攀上高枝了，武吉你要是實在羨慕的話，不如稟告師父一起過去吧？隻是不知道人家慕鈺還要不要你。”
    武吉是楊懷安最信任的人，兩人頗有些製衡的意思，焦向文看武吉很不順眼。
    他想拉下武吉，自己成為師父身邊的第一人。
    “焦向文，你！”武吉氣得不清，又笨嘴拙舌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到底武吉也是多次對他釋放出善意的人，慕鈺開口道：“別的人怎麽樣不知道，但焦師兄你是不會受歡迎的。”
    說完，他轉而對武吉道：“多謝武師兄的恭賀，我會好好的。”
    搬了位置，就有師兄過來給他介紹了一下以後他在太醫院所需要做的事情，譬如清洗、炮製藥材這些，有生藥庫在，別的太醫名下的醫士不一定需要做，但孫太醫這邊的不行，每個人都必須做，最好是做到閉著眼睛都能摸出這是什麽藥材，徒手一抓比用秤還準的手感等等。
    太醫院其他太醫上的課，他們也需要去參加。
    這些都會有人監督。
    還有輪值這些，都會輪到，包括孫琦，隻是孫琦那地位，多得是人搶著幫他輪值。
    不存在百分百的公平，但對於慕鈺來說，已經很好了，至少他孫震徒弟的名頭，可以讓他隻做自己該做的那份，不會有人隨便把活全都扔在他的頭上，慕鈺已經很滿足了。
    “慕鈺，走了。”剛到下值時間，孫琦就喊人了。
    “馬上。”慕鈺應道。
    他收拾好自己桌麵上的東西，將醫書揣上，就匆匆的跑到了孫琦的身邊，他們得出宮到孫家醫館，學習把脈等實踐中會遇到的問題。
    剛走到人跟前，慕鈺就感到肩膀一種，他內心無奈，孫琦很喜歡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身體的重量也有部分會壓在他身上。
    但對其他人，孫琦則沒那麽想親近。
    他能感覺到，孫琦似乎很喜歡他，這可能因為他能跟上孫琦的思路，不用人反複提點相關。
    孫琦不是不喜歡優秀的人，隻是不喜歡比他自己更優秀的人，慕鈺察覺到了這一點，在其中的分寸把握得極好。
    到了孫氏醫館，孫琦讓人上了茶喝了，一邊考察慕鈺最近學的醫書，慕鈺捧著茶杯，喝兩口就嘰嘰咕咕的回答孫琦的問題，姿態比較懶散，孫琦也不講究這些，若是換作是在孫震麵前，慕鈺是絕不敢的。
    回答完了之後，孫琦點點頭，“說的不錯，看來我教你的你都記住了，走吧，也歇夠了，今天帶你去看看醫館存藥材的地方。”
    還在路上，孫琦就已經教了起來，“不同產地的藥材，藥效是不一樣的，咱們之前在太醫院，那裏麵的藥材都是專門采購的最好的藥材，包括咱們醫館裏的藥材，也基本都是好的，但是普通的醫館沒有渠道買不到這麽好的藥材，所以在用量上就需要多加考慮。”
    “不過這個咱們以後再講，今天我先教你分辨同一種藥材，怎麽看出它的產地，炮製的手法如何，以及一些假藥材的製作等等，免得你一個當大夫的，最後連藥材都認不出來，被人給騙了。”
    慕鈺聽得眼睛放光，這些其實他有聽說過，比如假藥材，據說能根本讓人看不出區別來，但具體就從來沒有看到過，也沒人教過他怎麽區分。
    一想到自己又能學到新的東西，他就忍不住激動。
    孫琦看著矮自己一個頭的少年乖巧聽話的模樣，心裏成就感滿滿，什麽小師弟，這明明是他的乖徒兒！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教，不是他的徒弟是什麽。
    祖父醫術好，但他遲早會超越祖父，而他帶的徒弟，也會超過祖父的所有徒弟！
    到了地方，孫琦就開始教慕鈺，“你看這個，這幾種藥材你能知道它們都是產自哪裏的嗎？哪種藥效最好？”
    慕鈺上前，看了一遍，“這個是南方那邊產的？看著和太醫院的差不多，但這個好像也和太醫院的一樣。”
    “嗯，孺子可教。”孫琦似模似樣的點頭，要不是他沒留胡須，都想像祖父那樣捋一捋了，“這個確實是那邊的，但實際上，這一種雖出自不同的產地，但也同樣藥效很好，這幾種，你都上手掂量一下，聞聞味，嚐一下也可，看能不能分辨出這幾種的區別。”
    慕鈺一一去做。
    他知道，這些孫琦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能夠做到了，再相似的藥材，對方一聞氣味，就能知道是哪裏產的，並且說出那裏的氣候、土壤等的情況。
    關於孫琦的事情，他到了醫館後有打聽過，也不用刻意打聽，孫琦在醫館是名人，又天賦出眾，人家看孫琦對他好，不論是出於羨慕還是其他情緒，都沒少在他麵前說起過孫琦以往的事情。
    這也是慕鈺在孫琦麵前能夠把握住分寸的原因之一。
    這會兒慕鈺再一次確認了自己的醫學天分，輕輕的嗅聞，他能感受到明顯的區別，隻是因為到底不知道每個地方的具體情況，所以有的不能明確的表述出來，他挑挑撿撿說了一部分。
    孫琦聽得滿意，他的徒兒，就該如此聰慧！
    “很好，不過還有一些地方你忽略了，”他開始給慕鈺講，並讓人記住，“過段時間我隨時會再考你這些，你要記住今天師、師兄教的，平時自己也來多聞聞，多感受。”
    孫琦咳了一聲，他剛才差點就自稱師父了，辛虧中途改了口。
    他可不敢明晃晃的和祖父搶徒弟。
    慕鈺應下，等孫琦都教完之後，他才跟在孫琦身邊，喜笑顏開的跟人說著話，“師兄，你累不累，我新學了兩招按摩的，要不我給你按按吧。”
    “師兄~”
    “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