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苦一苦朕,福讓百姓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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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皇帝說起周雲逸,就這麽輕飄飄的揭了過去,清流一黨心中,不免惶恐。
    雖然陛下沒打算深究,可對周雲逸被打死的態度,卻由不得他們不多想了起來。
    嚴世蕃也是低著頭,心頭冷笑連連。
    周雲逸這步棋,算是清流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了。
    現在唯有一方是真的開心,那就是司禮監一眾家奴了,一群人腰板也下意識的挺直。
    主子到底還是向著他們的。
    如果主子追究了馮保的責任,那他們定是會在心中不免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可是現在,他們心中隻有一片溫暖。
    一時間,各個腦袋也下意識的抬高了幾分,大有一種睥睨內閣的架勢。
    都看好了,我們才是主子的自家人,關鍵時候,主子還是向著我們這些家奴的!
    隻有呂芳知道,主子接下來要借題發揮了。
    如果不是為了接下來的目的,主子大可能會為了安撫清流,追責馮保,拿他開刀的。
    “這事說到底還是要怪吏治弊端,沒有選出正確的人才上來,獨留周雲逸這等不會說話的人,重則言語禍國,輕則累死上官。”
    “就如這次的天降祥瑞。”嘉靖說著,語氣微微一頓,又道:
    “百姓家老話還說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非人類所能為之。”
    “這麽點道理,老百姓都知道,但這周雲逸卻大言不慚的怪罪朝廷。天道無常,雨雪風霜,皆有定數,豈能說下就下?”
    “那麽些聖賢書,到頭來卻讀的越發不明事理了。”
    “但做臣子的有千般萬般的不是,朕這個當皇帝的也都要給他兜著。”
    “臣子不孝,君父之過!”
    “所以這罪己詔,朕不得不下,要不然這民心豈能安穩?國,豈不是要亂?”
    嘉靖說到這裏,所有人都把腦袋深深低下。
    “這重則朕身為君父,給他擔了,輕則累死上官,朕豈不是又要痛失臣子?”
    說到這裏,眾人都知道是什麽意思,而清流一黨心中也是越發的後怕起來。
    是啊,如果今天讓嚴世蕃鬧起來,陛下查下去,他們豈不是都要受到牽連?
    一時間,徐階等人都是心中暗歎,周雲逸這步棋,確實是走的倉促莽撞了!
    “周雲逸的事,給朕提了個警鍾。”
    “吏治不嚴,是從根上的,如果以後越來越多這樣的人上位,那禍事也就臨頭了。”
    說到這裏,語氣不由加重。
    老狐狸們心中也是不由的一驚,他們哪裏聽不出來,陛下這是要借題發揮,整頓吏治了。
    一時間,剛才心裏還得意的嚴世蕃,此刻麵色也不由的一變,整頓吏治?
    整頓誰?不會是衝著我嚴家來的吧?
    而剛才開始就心中忐忑的清流一黨,頓時有種峰回路轉的感覺,心中是驚喜異常。
    整頓吏治?這不就是明晃晃的擺明了,要整頓嚴黨了嗎?陛下還是聖明的啊!
    周雲逸,死得其所!
    如此看來,這步棋有兵行險招的嫌疑,卻也是起到了奇招的效果啊!
    當然,也有清醒的人。
    比如徐階,此時卻是眉頭深深皺起,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嚴嵩。
    此時,老神在在的嚴嵩,似是心有所感,不露痕跡的抬眼了一瞬,眼神交錯的瞬間,彼此漠然錯開,但卻有了某種默契。
    老謀深算的二人,自然看的比旁人深的多,陛下這一手,看似敲打了清流,又敲打了嚴家一脈,但最終的話題卻是引到了吏治上。
    一時間,二人都有些摸不準心思了。
    “嚴閣老,整頓吏治,你有什麽看法?”嘉靖隨口問道。
    聞言,嚴嵩抬了抬眼,沉吟片刻後開口了。
    “陛下,我朝官職體係繁複,卻井然有序,實乃曆代先賢智慧之結晶。”
    “當前雖有些許弊病,但皆屬局部。”說著,又開口提道:“周雲逸這等愚昧之人,畢竟屬於少數,不足以撼動根基。”
    “臣以為,整頓吏治,應從細微處著手,逐步調整,而非大刀闊斧,以免動搖國本。”
    聽到嚴嵩這一番肯定現狀合理性的話,嘉靖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
    “自陛下登基以來,國泰民安,四方來朝。臣認為目前朝廷首要任務應是鞏固邊疆,發展農商,讓百姓生活更加富足。”
    聽到這裏,嘉靖哪裏看不出來,這老東西是要轉移話題了,不過也不在意,繼續聽著。
    他說是整頓吏治,但重點是讓滿朝清流,嚴黨,全都把錢吐出來,之後再徐徐圖之。
    嚴嵩語氣誠懇,尋尋漸進,“吏治之事,可稍緩,待時機成熟再行整頓,更為穩妥。”
    說著,又很是善解人意的提出了一個替代方案。
    “吏治之弊,非一日之寒,欲速則不達。”
    “臣建議,可先從加強監察入手,設立專司,定期考核官員政績,獎優罰劣,以此逐步改善吏治環境,而不必急於大規模改革。”
    “從而引發不必要的上下騷亂。”
    說完,又開始表達忠誠與謹慎了。
    “臣深知陛下憂國憂民之心切,然吏治改革非同小可,需慎之又慎。”
    “臣願盡心盡力,輔佐陛下,共商良策,確保改革平穩進行,以期達到最佳效果。”
    說完,又用外部事件,開始推延。
    “近來邊境形勢緊張,內地有災害頻發,此時若大舉改革,恐生變故。臣建議,待局勢穩定,再議此事,更利於國家長治久安。”
    強調現狀、轉移焦點、提出替代、表現忠誠、利用外因。
    一瞬間,就完成了一套五連招,話說的漂亮又滴水不漏,而且還沒什麽實用性。
    要不怎麽說是嚴嵩呢,能把廢話說的這麽有建設性,也確實厲害!
    徐階低著頭,瞥了眼嚴嵩,心中暗暗點頭。
    此時他也慌,陛下一會敲打清流,一會敲打嚴黨,現在又借題發揮整頓吏治。
    說實話,他寧願在閣內整到嚴黨,也不願意大肆的改革吏治。
    還是那句話,在場的誰都經不起查。
    每個人身後,都是利益錯綜複雜,官場上盤根錯節,這要是改革吏治,那無異於自相殘殺。
    “徐閣老,嚴閣老的話,你怎麽看?”嘉靖又看向徐階。
    “回陛下,臣以為,嚴閣老所言甚是,”說著,他也不得不把周雲逸拉出來鞭屍,“周雲逸之流,畢竟屬於少數。”
    “吏治可以修整,但如今內有災害,外有戰事,確實不易再大動幹戈。”
    看了眼低頭的徐階,嘉靖又看向其他人,“你們也都是這麽想的?”
    聞言,眾人紛紛躬身,低下了腦袋。
    “看來,朕的內閣,都很團結啊。”嘉靖笑著說道。
    一言出,嚴嵩身體一顫,趕緊從凳子上跪下,其他人也都惶恐的跪在了地上。
    這一刻,除了司禮監一眾家奴聽出主子言外之意,目露凶光的盯著內閣眾人外。
    無論是清流,還是嚴黨,都是冷汗直流。
    “好了,好了,都起來,起來吧。”嘉靖笑著擺擺手,讓眾人起來,道:
    “嚴閣老說的是,整頓吏治,現在確實不宜大動幹戈,以免朝野動蕩。”
    “剛才嚴閣老提到了設立專司來監察官員,倒也是個辦法……”說著,嘉靖麵上笑吟吟的,眼底似是有刀子一般,道:
    “所以,朕決定重開西廠,擴招錦衣衛!”
    “上到內閣,下到地方,設立專門的司衙門,以此來應對吏治弊端!”
    這一刻,圖窮匕見!
    開設西廠,擴招錦衣衛,上到內閣,下到地方?!
    這個消息一出,不亞於驚雷炸響。
    嚴黨和清流此刻,心中具是驚慌一片,陛下要幹什麽?這麽大陣仗?
    莫非真要進行一場吏治變革?
    “嚴閣老,你以為呢?”嘉靖再次問道。
    “陛下聖明。”嚴嵩先是躬身對皇帝的決策給予肯定,而後語氣微微一頓,道:
    “東南和北邊的戰事也需要軍需,如果擴招錦衣衛,再開西廠,人力物力累積,消耗巨大,財政怕是承擔不起……”
    “重要的是如今宮裏還有幾座宮殿要修。”
    言下之意很明確了,如果這麽做了,您這道還修不修了?宮殿還蓋不蓋了?
    此時,嚴嵩的意思很明確了:陛下,雖然不知道您到底要幹什麽,但還是收手吧!
    “陛下,嚴閣老所言在理。”這時,徐階也是一咬牙,上前一步,跟著開口,道:“而且,西廠專橫,在正德年間就已經廢除。”
    “如今重開,必定導致朝中人心惶惶,還請陛下三思。”
    嚴嵩和徐階說完,大殿的氛圍降到了冰點,其他人低著腦袋不說話,司禮監怒視著內閣。
    看著這一幕,嘉靖絲毫不意外。
    在動搖利益的情況下,清流和嚴黨也是可以聯手的,甚至彼此都不需要培養默契。
    而這些,還隻是大明朝積重難返的一個點。
    整頓吏治,就是在進行一場官場變革,各方的權利會被打破平衡。
    沒有人會願意的!
    不過,那又能如何?
    想到自己隻有五年的時間,五年之後要是不能將大明整頓一番,等白銀流入,大明遭到重擊,可以說是傷筋動骨了!
    大明是自己的本命物,絕對不能傷著。
    自己還指著修複的大明,來反哺識海中的本命,讓自己修為,資質,再進一步呢。
    誰敢斷我仙路,我就送誰去死!
    “那從今以後,宮殿不再修了,新建的宮殿也盡數拆去,能賣的賣,用作軍需。”
    “凡是用作修道的一切用度,都盡數放在西廠和錦衣衛的擴招上。”嘉靖淡淡的說道。
    “朕是天下的君父,也是當家做主的,這家有難,朕也不能隻想著自己。”
    “苦一苦朕,福讓百姓來享!”
    “什麽?!”聽到這話,眾人又是一愣,就連嚴嵩,此刻也不能淡定了。
    誰都沒有料到,皇帝竟然會來這一招。
    把修道,看的比命還重要的皇帝,竟然不修宮殿了。
    還說什麽苦一苦自己,福讓百姓來享?
    這是你的台詞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