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咱倆無仇無怨,何苦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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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澤覺得他承受了自己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重量。
    此時的他,一邊肩膀上扛著老青牛,老青牛背上馱著昏迷不醒的陸沉。
    另一邊肩膀則上扛著不斷發出驚呼的香妃。
    也幸虧那兩匹龍駒很有自我管理意識,沒有給張澤添亂,不然張澤還真不知該把他倆塞在哪裏。
    那兩個貨在船碎了後,就悄咪咪的跑到了附近林子中躲了起來。它倆覺著自己隻是從犯,應該不會被特意針對。
    而劉道子也確實沒去追那兩匹龍駒,他在看到張澤身邊的老青牛後,便大概捋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此時心裏已認定皇帝被害一事,定與眼前這王八蛋脫不開幹係。
    “小兔崽子!哪裏逃!”劉道子怒喝一聲。
    張澤因空不出來手的,難得的對劉道子的挑釁沒什麽表示,隻能輕哼一聲,又加快了半分腳步。
    不是打不過,是沒法打。
    陸沉昏迷,此時與凡人無異,需要人來看護。
    香妃不能離身,不能受傷,不然人皇旗就會暴露。
    此地還沒出梁宋地界,若是一不小心將那兩個老鬼引來,那才是真真的死球。
    張澤沒自信在摟著香妃,背著陸沉,並護二人周全的情況下拿下劉道子。
    至於學漢高祖踹兒子女兒下車,自己跑路這種事,他又幹不出來。
    “煩死了,要是有我有三枚金丹多好,到時候,一顆看護陸沉,一顆給香妃避邪,我自己再拿著一顆和劉道子幹架。”
    “下輩子,我一定.草?我那好幾顆金丹不會就是這麽來的吧?”
    然而就在張澤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思量對策時,一股陰風忽然從他身邊掠過,在他的護體金光上炸出一片金。
    張澤被嚇了一跳,他本以為是劉道子丟出的法器,可向前看時,卻發現那刮了他護體金光的不是法寶,竟然是劉道子本人。
    那老小子以頭搶地,在張澤前方的林子中犁出一道深深的溝壑,林中樹木皆斷,若不是張澤護體金光結實,怕不是就要和那些樹木一個下場。
    隻是還不待張澤分辨劉道子所用的是電光一閃,還是舍身衝撞,那劉道子就把頭從土裏給拔出來。
    然後就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前衝去
    跑了?
    一時間形勢逆轉,倒反天罡,張澤好像成了汴京府尹,而劉道子才是那個偷牛賊。
    因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張澤甚至沒來得及停下腳步。
    “oi!你去哪?”張澤看著劉道子的背影喊道。
    然而劉道子不語,隻是一味的向前遁去。
    “這事就這麽完了?”
    看著劉道子幾乎消失的背影,張澤漸漸的放慢了腳步,有些莫名奇妙。
    隻是他剛停下腳步,就忽的被香妃拍了下頭。
    “跑!”香妃拍著張澤的腦袋瓜大喊道。
    “跑什麽跑,這又不是龜兔賽跑,我.臥槽!”
    張澤回首,隻見一片有如煙塵的陰影,遮天蔽日向這邊襲來。
    那陰影詭異,隻可眼觀,若不是香妃提醒,張澤的神識竟毫無察覺。
    陰影中千百隻觸手湧動,虛虛實實。似乎是察覺到張澤回首,那些觸手忽的合在一處,化為一條巨大的腕足。
    腕足的尖端一隻藍色肉眼亮起,隻一閃間,便如藍月當空,向張澤的麵門抽來。
    感受著耳邊的風聲,張澤這時曉得劉道子剛才為何飛得那麽快了。
    誰被抽都得飛這麽快。
    張澤將護體金光化作球狀,滾了好久才停了下來。在確定陸沉、香妃、老青牛都沒事後,他也如劉道子那般向前逃去。
    並順手把香妃掉了個,讓她頭朝後麵。
    “幫我看著那怪物!”張澤說道。
    “好…呀!”
    來不及提醒,那剛剛還離得很遠的怪物卻突然出現在張澤的身後,又是一觸手抽下。
    隻能說,有的水澤大湖了無人跡,鳥不拉屎是有道理的。
    這妖物被張澤和劉道子出手的波動從湖底引上來後,便盯上了二人。
    它的觸手雖暫時破不了張澤的護體金光,但卻是神出鬼沒,且本體藏在那陰影之中,張澤就是想還手也找不到目標。
    在第三次被當彈力球拍飛後,陸沉的聲音忽然在張澤耳邊響起。
    “散”
    “散什麽?”張澤沒聽清。
    “氣”說完這兩個字,陸沉再次昏迷了過去。
    張澤心一橫,遍停下了腳步,並散去了自己的護體金光。
    果然,當張澤不再使用靈氣後,那神出鬼沒的觸手突然失去了準頭。
    在張澤的頭頂晃悠了一陣,就轟然炸開,一根根小觸手如小蛇蚯蚓般,退回了迷霧之中。
    而這時張澤也才發現,自己和劉道子從剛剛開始其實一直都在那水澤周圍打轉。
    一直都沒有離開過。
    張澤把老青牛從肩上放了下來,又看了眼它背上的陸沉,見她並沒有醒來,無奈隻能讓老青牛繼續馱著她。
    “你你也放我下來,我,我自己能走”香妃的聲音從張澤身後傳來。
    張澤這才發現,因剛剛給香妃翻了個麵的原因,他的手放的位置有些不對勁.
    “抱歉,剛剛情況緊急,我沒注意”
    張澤有些尷尬,在放下香妃後,他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當做拐杖遞到香妃手中。
    “謝謝。”香妃接過拐杖後說道。
    她那一身豬肉偽裝早已因剛剛的顛簸掉了大半,此時索性把剩下的那些也揭了下去,從豬肉喪屍變回了原來那漂漂亮亮的模樣。
    張澤一手牽著牛,一手扶著香妃,嚐試著向遠離水澤的方向走去,可試了幾次,最後卻總會走回湖邊。
    又繞了幾圈,老青牛似有所察,他咬了一下張澤的袖子,昂了昂首,示意跟它走一下試試。
    張澤也沒什麽主意,心說老馬試途,那老牛也應該不差,便點頭應允。
    在老青牛的帶路下,這一次確與之前不同,他們沒有走回湖邊,而是來到了一山洞之前。
    那洞口被一大青石堵得嚴嚴實實。
    且好巧不巧,劉道子也這裏,隻是場麵有些不那麽雅觀。
    此時劉道子正趴在地上,那兩匹龍駒一個坐著他的背,一個坐著他的腿,將他牢牢壓在身下。
    因不是體修,又不敢動用修為的原因,劉道子一時間竟拿這兩匹天生神力的龍駒沒有辦法。
    兩匹龍駒見是張澤來了,猥瑣的對張澤挑了挑眉。示意自己立了大功,問出去以後能不能升職加薪。
    張澤沒理那兩匹龍駒,而是低頭看向劉道子,遲疑道“你你有這愛好?”
    這一問讓香妃小臉一紅,她別過臉去,啐了一口,“流氓.”
    不怪張澤好奇,主要是那坐在劉道子背上的龍駒坐的位置有些不對
    它不是橫著坐,而是跪著坐,此時那匹龍駒的雄風正沉甸甸的搭在劉道子的腦袋上。
    劉道子不敢動的另一部分原因也在這裏,他怕自己一掙紮,那東西抽他臉蛋子.
    到時候不管誰起立了,都沒法解釋.
    此時被張澤這麽一問,劉道子一張老臉頓時憋得通紅,想死的心無比強烈。
    心說自己何時受過這等折辱,正欲跟張澤魚死網破時,卻見張澤抬了抬手,示意那兩匹龍駒挪開屁股。
    因那詭異觸手的威脅,兩人這時都不好動手,張澤覺得可以和劉道子好好談談。
    “劉府尹我們談談?”張澤整理好表情,一副剛剛什麽也沒看到的樣子。
    見張澤再不提這茬,劉道子也輕咳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隻是聽張澤想要談談,便怒道,“你這賊人!我與你有什麽好說的,你偷我牛,還.不是!你有病嗎?你怎麽把香妃也給偷出來了!”
    剛剛劉道子趴在地上不敢抬頭,怕嘴碰到不幹淨的東西。香妃又別過了臉沒看這邊,所以劉道子並未看清她的容貌。
    此時一瞧,才發現那穿著破布襖,被張澤一直牽著手的傻丫頭,竟然是那位住在紅牆中的香妃。
    實話實講,他此時看張澤有些打心底的佩服,覺得這個逼真的是個人物,膽大包天,啥都敢偷。
    而張澤在看到劉道子的表情後,卻有一絲意外。
    因為劉道子好像並不知香妃的體內藏著人皇旗。似乎在他眼裏,香妃隻是一位極其特殊,因某些皇家秘事被囚禁在深宮中的嬪妃而已。
    見劉道子不知,張澤便也不提這茬,他接著剛才的話茬繼續說道。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這一切確實都隻是意外,這一切還要從賣身葬父一事說起。”
    “什麽賣身葬父?”劉道子聽著張澤這哪也不挨哪的話有些好奇。
    “這事太長了,也不重要,現在沒時間,出去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總之我覺得我們可以合作一下,畢竟困在這裏對誰都沒有好處。”
    劉道子冷哼一聲,“嗬,我為什麽要和你合作!”
    “咱倆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什麽不能合作?”張澤的表情很無辜。
    “你還說你和我不是仇人?你害得我淪落至此,還說不是我的仇人!”
    見張澤模樣劉道子被氣的有些語無倫次。
    張澤聞言委屈巴巴的說道,“那你自己說說,咱倆有什麽仇吧。”
    “你還還委屈上了?你偷我牛這事怎麽說!”劉道子還記著這茬。
    “我什麽時候偷了?您的牛捅死了陛下,若不是我仗義出手,靠著我英明神武的智慧,帶老牛出宮離開險地。否則哪還有老牛命在。您不謝我,反而還怪我,這是什麽道理?”張澤一攤手。
    劉道子,“.”
    老青牛,“.”
    總感覺哪裏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
    “等會!你說得不對!若不是你這小兔崽子要偷香妃出宮,我的牛怎麽可能頂死陛下?”險些被張澤繞進去的劉道子指著張澤的鼻子罵道。
    “您說的沒錯,但這和您有關係嗎?”張澤一本正經的反問道。
    “怎麽和我沒關係?”劉道子被問得一愣。
    張澤指著香妃,“她是你親戚嗎?是你閨女嗎?”
    劉道子,“不是.”
    張澤點了點頭,繼續問,“那皇帝是你私生子嗎?”
    劉道子,“放屁,我怎麽可能有那種傻兒子!”
    張澤又一攤手,“看吧,你自己說的,這兩人既然都和你非親非故,那我跟香妃的事,又與您有什麽關係嗎?您這不是多管閑事嗎?”
    劉道子,“.”
    香妃,“.”
    香妃聽著張澤的話術,皺起了好看的眉頭,有一種要長腦子的感覺。
    “對啊,這和我又有什麽關係,我.不對!還是不對!我乃汴京府尹,監察歹人,巡察汴京是我分內之事!這怎麽和我沒關係?”
    劉道子好懸讓張澤給繞了進去。
    張澤疑惑的看著劉道子,“您要還是汴京府尹的話,那您現在就抓我回去咯,您敢嗎。”
    這話向一把刀子一樣,捅進了劉道子的胸口。
    他細數著自己的罪過。
    其一,自己的坐騎頂死了陛下,死罪。
    其二,自己的徒弟誅殺暗衛,潛逃出宮,自己身為師長,不教之過,半步死罪。
    其三,謊傳老祖旨意,蒙蔽兩位大常侍,隱瞞陛下遇害真相,死罪。
    其四,又假傳老祖旨意,欺騙南港守將,很可能對老祖大計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死罪中的死罪。
    劉道子沉默了良久,抬頭看向張澤,嘴裏擠出兩個字。
    “不敢。”
    “那不就結了,事已至此,無可挽回。你叛梁宋,我偷香妃,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您現在就是殺了我,綁我回汴京,你又能得到什麽好處?
    “所以就算了吧。
    “你我之間本就無冤無仇,都是一樁樁一件件的誤會,不如往事隨風,就讓它們過去,從此以後,你我一起攜手走向新的明天。”
    張澤的逼話是一套又套,就連兩匹龍駒都聽得呆了。
    也就是它倆不會說話,不然高低得來一句,你說得這麽好聽,可這一切不都是你害得。
    人老劉本來在皇城裏吃香喝辣,不是你小子來搞事,怎麽可能輪到如今的境地。
    可惜,它倆不會說話。
    劉道子雖然覺得張澤說話惡心人,但他也知再鬥下去,除了爭一口氣以外再無一點好處。
    他歎了口氣道,“行吧,合作就合作,但是你得先把牛還我。”
    張澤聞言搖頭道,“不還,我又沒偷,是老青牛人自己樂意跟我走的。”
    劉道子,“?”
    張澤,“你這麽看我幹嘛?不信你自己問,看看它樂意跟誰走?”
    劉道子轉頭看向老青牛,老青牛也看著他。
    雖說劉道子不讓老青牛退休這事幹得確實不咋地,但一人一牛晃晃悠悠好幾十年,說一點感情沒有,那也是假的。
    隻是這老牛眼裏最後的溫柔,很快就被劉道子自己摧毀殆盡。
    為了挽回老青牛,劉道子開始跟老青牛回憶往昔崢嶸歲月。
    這不回憶還好,一回憶全是傷害。
    不是在東山崴了腳,就是在南山挨了刀,劉道子說得深情款款,老青牛屁股上的舊傷隱隱作痛。
    劉道子說完後,老青牛沒有回歸他的懷抱,而是很不開心的打了個響鼻,然後轉頭看向了張澤。
    張澤也不說話,隻是用手比了幾個數字。
    七,九,五,十,一。
    這是張澤和之前老青牛談好的待遇。
    意思是,老青牛入住白玉縣後,可得七星按摩養生終身會員。
    同時尊享占地九畝的頂級奢華私牛莊園,並附贈量身定做的五行食療計劃。
    最後,將有十人專業團隊全天候待命,全心全意隻為一牛服務。
    一切為養老而生。
    等張澤比劃完,老青牛果斷的跑到了張澤身後。
    劉道子,“.”
    也不知是累了,還是被張澤和老青牛的選擇搞得沒了心氣。
    他看著老青牛那有些委屈的眼神,忽然沒了脾氣,對很多事好像也看開了。
    算了就算了吧,好聚好散,對大家都好。
    隻不過,歲數畢竟到了這裏,服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的嘴還是梆硬。
    “若不是你逃至這裏,我們怎會被這九虺困住。”劉道子多逼逼了一句
    張澤有些無語,“不是?要不是你追我,我用得著逃嗎?”
    劉道子,“所以怪我咯?”
    張澤,“那不然呢?”
    劉道子,“可我的牛.”
    香妃見這兩人又要沒完沒了,她柔聲道,“劉府君,您剛剛說的九虺是什麽?”
    劉道子看了眼香妃,又歎了口氣,“我已不是府君,劉道子也已經死了,這個稱呼就免了吧。”
    他尋了一塊青石坐了下來,抬頭看著灰沉沉的天,又看了看周圍的霧氣說道。
    “這九虺是人皇升仙儀式的一部分。”
    隨後,已經什麽都無所謂了的劉道子,便將自己所知關於人皇旗,和那祭旗升仙之事,說與張澤和香妃知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