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74章 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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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會讓人身體虛弱的藥,雖不會要人性命,但也少不得遭些罪。
    徘徊再三,南緗還是下不了手。
    就這麽糾結了整整兩月。
    這期間,淩恒在處理朝政的同時又親自教養晉兒,比從前更為忙碌。
    在前朝,將裴琰升做天下兵馬大元帥,頂替了魏城曾經的地位;又提拔了雲錚為二品鎮遠將軍,掌管邊境軍權;還有裴逸,也升做了驍騎營統領,負責守衛京城安危。
    後宮,如今的嬪妃除了南緗隻剩下個沈才人,南緗的家世無法立後,但淩恒賜給她代掌六宮之權,以貴妃身份執掌後宮,如同副後。
    又過了一個月,想到枉死的親人和還沒洗去冤屈的族人,南緗終於狠下心。
    “你放心,等我掌了權,為家族平反後會讓你身體康複,再給我些時間。”
    藥粉落入,南緗咽下眼中淚水,將膳食端上桌。
    就在南緗等待淩恒病弱,勸說其放下朝政退養幕後時,卻聽到淩恒病危消息。
    “怎麽會這樣?”
    看著床榻上病如山倒的人,南緗焦心。
    未免惹人懷疑,她用的是慢性藥物,服下後症狀同當年景隆帝一樣,身子會逐漸轉弱,不過整體會比景隆帝好些,雖虛弱但不會傷及性命。
    可眼下的淩恒卻是一下子去了大半條命。
    南緗不認為是藥物用量有問題,眼前的情形讓她困惑不安。
    淩恒卻不奇怪,蒼白的雙唇無力道:“其實我身體早就有問題,隻是沒告訴你。”
    “被陸嬪行刺後,你雖挽回了我性命,可後來的我時常身體不適。”
    南緗擰著眉頭,“哪裏不適,為什麽這麽久你從不告訴我?”
    淩恒咳了幾聲,勉強擠出個笑,眉眼染著淒楚,“都是男子之症,不好言說。”
    “你傻啊!”南緗急了,埋怨道:“這有什麽不能說的,你從來是個明白人,怎得做出諱疾忌醫之事,還是信不過我,認為我治不好?”
    淩恒嘴角泛著苦澀,“我知你醫術高明,可終究是凡人,總有醫不好之時,我是不想給你增加煩擾。”
    南緗一陣心痛,她親口說過,雖解了鶴頂紅之毒,但因用藥過猛致使身體留下後遺,無法治愈。
    是不是因為這個淩恒不再相信她醫術,所以有意瞞著。
    難怪後來的他總心事重重,一句謊言竟讓他當了真,以至於有病也不再同她講,釀成今日後果。
    “你是不再信我了。”
    南緗這麽說著心裏卻愧疚得要死,從進宮起他就活在她的騙局裏,又憑什麽怪對方不信自己。
    自己本就是個騙子。
    “不是這樣的。”淩恒解釋,“誰人沒個顏麵,我們雖親密無間,可我終究有自己的男子尊嚴,在心愛姑娘麵前不想把自己隱疾暴露,讓你覺得我是個廢物。”
    南緗不理解,實在不理解,左思右想也隻能歸於自己還是不夠了解淩恒。
    可眼下也顧不了細究這些,“現在也不晚,我給你治病,一定能治好。”
    淩恒搖搖頭,“我自己身體自己清楚,有今日不奇怪。”
    “別說了。”
    此刻的南緗早把計劃拋在一邊,滿心隻想將人性命保住,親自去配藥調製。
    得知兒子病情,王太後又急又痛,先是埋怨兒子瞞著不說,後又斥責太醫知情不報。
    太醫戰戰兢兢請罪,淩恒幫著解釋道:“母後不必怪他,是我怕你們擔心,囑咐他不準跟任何人說。”
    “說的這是什麽話。”王太後紅著眼圈,“怕我擔心不說,現在這個樣子就不怕我擔心了?”
    淩恒撐著病體安慰,“難過一次,總好過難過許久。”
    王太後明白這話意思。
    早年間兒子中箭病弱,那幾年裏她日夜揪心度日,這次的兒子故意瞞著病情,為的是免去她憂心,痛一次總好過長期煎熬。
    淚水灑下,王太後心疼難捱。
    “趙貴妃呢?她醫術神通,會有法子的是不是?”
    淩恒歎息著搖頭,“南緗是醫者,不是仙人,總有她解不了的病症。”
    王太後不願接受這個事實,守著兒子一哭再哭。
    雪團從外頭進來,跑到床邊一躍而上,將嘴裏東西放在枕邊。
    淩恒轉頭看去,是條紅色小鯉魚,今天的他一日不層進食,“這是……給爹爹的?”
    雪團用嘴巴頂著鯉魚往淩恒跟前推了推,示意他吃,淩恒眼眶一紅。
    它剛來到身邊時就是這樣,得了小魚幹不忘給生母送去,多年過去,依舊如此。
    “雪團乖,你是天下最孝順的孩子。”
    雪團乖順地靠在淩恒身側臥下,時不時在他胸前蹭蹭,像是關切,又像安慰,希冀他早些好起來。
    “不過這條魚……有些眼熟啊。”淩恒溫柔地撫摸著閨女,憔悴的臉上滿是寵溺,“小心你外祖母打你。”
    王太後哭笑不得,這是她慈寧宮千鯉池的魚,平日寶貝的跟什麽似的。
    “我說池裏魚總見少,合著是被這小家夥偷走了。”
    想說些笑話緩解悲愴氣氛,卻發現反而更苦澀,王太後捂著嘴啜泣。
    南緗一頭紮進藥房,忙活了大半日,終於將藥調製好,特意放了半碗自己的血在裏麵。
    本以為喝下後能起效,卻不想分毫無用。
    南緗這回也慌了,不知哪裏出了問題。
    淩恒越來越虛弱,但還不忘安慰她,“我說了,你終究不是神仙,這也是我的命,我認了。”
    看著藥碗,南緗百思不得其解。
    憶起師傅說過,千年血人參起死回生的功效可在體內保持十年不消。
    八歲那年服下的血人參,至今已過十年,難道是藥效已退去?
    除了這個解釋南緗再想不到其他原因。
    王太後得知後痛徹心扉,這一次就是求遍天上神明也挽不回兒子性命。
    婦人哭聲響了一夜,這夜格外漫長。
    天亮時分,殿內燭火燃盡,南緗握著早已冰涼的手怔怔出神,到現在不相信這個事實。
    【我們之間隔著世仇、血債,還有那麽多女人……有些心結怕是今生也解不開了。這輩子大抵也就這樣了,要有來世,我們再做對真正夫妻吧。】
    原來那時的他就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當時的自己卻毫無察覺,甚至回了句人間太苦,下輩子不會再來了。
    連最後一點念想都沒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