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紅巾軍的造反賊來了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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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
金陵城,自古以來就是江南繁華之地。
明初時,朱元璋在此建國,金陵城還隻是個人口不到二十萬,甚至其中大部分都是士兵、官員以及其家屬的城池。
城中百姓要麽死於、逃亡戰亂,要麽後來被老朱流放,以至於剛開國的洪武初年,金陵並不繁華。
然而二百餘年過去,得益於南方地區是主要產糧區,經濟開始迅速活躍起來。
糧食多就意味著有更多的勞動力不再從事糧食生產,轉而從事經濟作物,或者手工製造業。
在這種情況下,種桑養蠶,棉花苧麻等產業迅速發展了起來,而且還加速瓷器、茶葉、筆墨、紙張等商品發展。
到明朝中後期,雖然朝廷海禁,然而大明的商品卻遠銷海外,以至於後世曆史課本當中還記載,大明後期的經濟繁榮達到了資本主義萌芽的地步。
不過民間經濟發展卻跟朝廷沒什麽關係。
大明二百多年以來,主要的稅收就是農稅,與宋朝到中後期商稅開始占大頭有著本質的區別。
這使得在大量藩王、地主侵吞土地資源,占據無數田土,又把稅收不斷轉移給田地越來越少的自耕農的情況下,自耕農紛紛破產,從而起義不斷。
其中江南地區就是重災區。
電視劇《大明王朝1566》當中改稻為桑雖然隻是電視劇虛構,曆史上並沒有這一出。
但江南地區很多大地主為了更高的經濟利益,把自己名下的田土改稻為桑,或者其它經濟作物,使得糧食產量降低,讓市麵上的糧價上漲不斷,百姓吃不起糧食,卻是不爭的事實。
因此可以說江南地區不管在經濟上還是農業上,都真正決定了大明王朝的興衰。即便大明的政治中心在北京,卻無時無刻被曾經的首都南京以及周邊地區影響。
而在這王朝末年,大明風雨飄搖之際,大明太祖朱元璋從王朝初年趕了回來,猶如王者一般的姿態向著南京城進發。
船隊其實並沒有帶太多人,就是兩千士兵以及四川湖廣等地的官員。
加上隨從人員,總計也才不到四千人。
朱元璋在武昌接到了呂大器、李乾德、王揚基、高鬥樞、徐啟元等湖廣大員之後,就順長江而下,到達了九江。
九江是有明軍駐守的。
不過人數很少,由江西、湖廣、安慶、應天總督袁繼鹹駐紮在這裏。
他的職位其實跟呂大器一樣,都是來南方處理張獻忠的大員。
隻是袁繼鹹於崇禎十五年被派了過來,但一直拿張獻忠束手無策,還丟了武昌,因此朝廷在崇禎十六年五月派呂大器來取代他。
但袁繼鹹也沒有被撤職,而是就繼續留在九江募兵。
後來呂大器也一直拿張獻忠沒什麽辦法,朝廷又在崇禎十七年正月把呂大器給撤掉,仍舊讓袁繼鹹擔任。
如今曆史大為改變。
由於呂大器上交的公文當中說已經處理掉了張獻忠,導致朝廷打算撤掉袁繼鹹,讓他去南京當兵部右侍郎。
隻是因道路遙遠,任命書才剛剛送達,袁繼鹹正打算啟程,聽說呂大器到了九江,他就去迎接。
結果當頭棒喝,來的是太祖。
跟諸多官員一樣,袁繼鹹剛開始也不敢置信。
直到船上那麽多高級官員異口同聲,還拿出了洪武朝的視頻給他看,他才震驚地信了,然後馬上跪地願意擁戴太祖。
船隊繼續浩浩蕩蕩向東而去。
至二月初,隊伍就抵達了南京城,緩緩地駛入了秦淮河岸。
老朱站在船頭,眺望著這座二百餘年後的南京城。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撲麵而來。
熟悉感是那城牆。
金陵城的城牆自古就有,特別是孫吳時期,孫權定都建業,讓這裏迅速壘起高牆,成為龍盤虎踞之地。
但千百年來,魏晉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國,特別是宋末與元末,無數次戰火洗禮,使得金陵城原本的城牆早就殘破不堪。
老朱建立大明,定都南京之後,就對金陵進行了大規模修繕,包括後世南京城殘存的城牆,很多都是洪武初年所修,上麵還有當時修建的督造、官員、工匠的名字。
如今尚未至清末,金陵城目前的城牆基本上都是洪武時期修建,模樣與那時的城池一模一樣,因而老朱一眼看過去,隻看到了那股熟悉感。
可又很陌生。
陌生是在洪武年間的大明金陵城可沒有現在這麽多人。
事實上在經過七八年的發展之後,朱標已經對南京城進行了規劃以及人口擴充,繁華程度與日俱增。
然而這種短時間內的快速增長自然還是比不得二百餘年的底蘊。
據說晚明時期,南京城人口已經達到了三百萬以上,秦淮河岸兩側停滿了畫舫。
正是二月春風似剪刀的時節,兩岸楊柳依依,畫舫船隻來往不計其數,縱使朱元璋他們的船隊打著朝廷官船的旗號,也隻能在無數的船流當中緩慢航行。
“這就是晚明的南京城嗎?”
朱雲峰好奇地打量。
他看到定淮門外岸邊亭台樓閣林立,白牆灰瓦,朱門大院。還看到寺廟與妓院修在一起,遠處高聳的佛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岸上來來往往的人流穿梭,形成了城外秦淮河兩岸的街道坊市。
城牆根下不知道多少攤販拖拽著貨物進出城,有碼頭工人在不斷地卸貨搬貨,有小二在茶肆酒樓旁殷勤地招呼客人,也有穿著華麗的士人風流不羈地穿梭於鬧市間。
還有那三四層樓高的閣樓上掛著彩帶,年輕貌美的女子站在上麵露出白玉般的手臂,巧笑若盼地向著他們招手。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洪武年間的秦淮河兩岸。
不能說是繁花似錦吧。
那也能說得上是一片荒蕪,純純一片野草地。
沒辦法。
洪武年南京本來就人少,發展也就幾年時間。
目前朱標還隻是規劃了城內街道,修建了一些水泥樓房,並且把電力和道路一些基礎設施做好,根本顧不到城外。
反觀晚明時期的秦淮河兩岸已經經過多年發展,不僅城內街道坊市林立,就連城牆外,秦淮河兩岸邊都修起了很多城外的坊市。夯土泥地也鋪上了青石板,猶如江南小城,縱橫交錯的水路網架起了很多拱橋,青樓大院修在岸邊,以至於城區也繼續往西南方向延伸,便有了江東門、江東橋、安德門、雨花台等坐落在南京城池之外的坊市、街道。
並且南京又是經濟和次要的政治中心,匯聚了三教九流,以及大量本地官員和退休、致仕、貶謫官員,甚至還是東林黨的大本營之一。
著名的東林書院就在離南京不遠的無錫,而東林黨講究廣開言路,言論自由。
使得各方學說聚集於此。
在這裏能看到妓女與和尚論佛經,與道士談道法。
能看到街頭百姓在針砭朝政,能看到儒生撲白粉穿女人衣裳,還能看到女子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以及其它膚色的外國人,甚至還有西方傳教士。
很多大儒在南京隱居,收學生講學。比如劉宗周、錢謙益、呂維祺等等。
如果不說這裏是古代封建社會,恐怕還以為是個後世古風景區,開放的程度之高,遠遠超出人們的想象。
“難怪洪應明能寫出《菜根譚》。”
季赫見遠處河岸邊有老者對弈,妓女禮佛,忍不住說道:“在這種地方久居,也許真能領悟到很多哲學。”
朱雲峰詫異道:“哎呀,赤赤可以啊,以你的水平居然還知道《菜根譚》?”
“那必須的。”
季赫拍著胸脯說:“我好歹也是文化人,本科!二本也是本,不像某些人,要不是學的藝術專業,就隻能去帶專!”
“.”
朱雲峰被噎了一句,竟然無言以對。
學曆是硬傷。
季赫再拉也確實是靠自己本事考上的二本,好歹考了五百多分呢。
自己雖然也是二本,但靠的是藝術生身份,降了一百多分才勉強錄了個二本B類的藝術類獨立學院。
不然就真隻能去帶專。
TM的。
雖說自己是大明吳王,季赫就一國公,但在這事上,還真讓他壓一輩子。
好氣啊!
二人鬥嘴間,船隊就已經慢慢穿過了定淮門、清涼門、石城門,到了三山門外。
晚明南京城最繁華的地方其實是聚寶門附近,也就是後世南京中華門內,由外秦淮河與內秦淮河組成的區域。
這裏有大量的坊市街道以及內城小河,不僅街道規劃井然有序,還建了許多拱橋,若從城牆上俯瞰,就會看到一片南方小鎮般的靜美。
不過聚寶門附近繁華歸繁華,但城內的官邸以及政治中心還是在正陽門內,也就是南京皇宮南城門外。
而三山門可以走內秦淮河,穿過小半個南京城,到達南京五府六部所在地。
南京六部並無實權,實權主要由南京守備太監以及南京提督南京軍務勳貴、參讚機務、左右都禦史等官員把持。
這些人要麽是手握南京的兵權,要麽能直達天聽,可以向皇帝奏報。
比如南京守備太監本身就是北京的皇帝放在南京控製南京的手段,南京禦史則可以彈劾南京官員,南京勳貴則掌握兵馬。
相比之下南京六部就屬於有名無實,基本就屬於給貶低或者退居二線的官員養老之所。
因此南京的皇宮周邊,守備太監以及諸多南京軍務勳貴們的居所和官邸,自然成為南方政治中心。
此刻三山門外,南京守備太監韓讚周,南京提督南京軍務勳貴趙之龍,以及參讚機務、右僉都禦史兼兵部尚書史可法、南京左僉都禦史金光辰等實權官員。
以及虛職官員工部尚書熊明遇、戶部尚書高弘圖、吏部尚書張慎言、監察禦史郭維經、南京翰林院事薑曰廣等官員三十餘人在門外等候。
這次孫傳庭沒有過來,來南京最高級別的就是呂大器了,其餘李乾德、陳士奇等人雖然是一方巡撫,在地方為封疆大吏。但真論起地位,其實不值得韓讚周過來迎接。
因為韓讚周是皇帝的人,代表了至高無上的皇權。
除了孫傳庭是特殊地位,目前深得崇禎的賞識以外,其餘人包括呂大器,他都有資格不放在眼裏。
哪怕他不過正四品,在場許多官員的品級都比他高,可僅一句能上達天聽,就足以讓在場所有的官員感到敬畏。
不過他今天還是親自前來迎接。
一來韓讚周其實並不是一個囂張跋扈的人,反而頗為低調,曆史上也是自殺殉國。
二來呂大器他們這次過來,說是已經消滅了張獻忠,奉了陛下的旨意,來南京與孫傳庭配合剿滅正在徐淮等地流竄的李自成部。
實際上這自然是矯詔。
然而明末驛站停擺,加上戰亂、疫病不休,別說官府公文,就連皇帝聖旨都可能受到各種因素影響而好幾個月才發到對應官員手裏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雖然南京方麵並沒有接到北京已經派了呂大器等人過來協防南京,但由於李自成威脅迫近,韓讚周等人倒沒有起疑心。
此刻船隊緩緩到達了三山門外,不過船隻數量倒是不多,攏共也才五艘船。
見此站在第一梯隊的韓讚周、趙之龍、史可法、金光辰等人頗為詫異,史可法納悶道:“不是說調兵來南京圍剿李自成嗎?怎麽就五艘船?”
“應當是沒有進城,兵馬都在別處,許是已經安置在了江浦也說不定。”
趙之龍隨口說道。
“嗯,倒也是,就是不知道要準備多少糧草才行。”
史可法點點頭。
韓讚周向北拱拱手道:“我等臣子都是以陛下令節,自然要為君分憂,現在張獻忠已滅,李自成殘部如困獸猶鬥,我等自當齊心協力,助呂督憲一臂之力,還大明朗朗乾坤。”
“公公說的是。”
“眼下流寇多剿一空,大明很快就能恢複安定了。”
“不錯,隻要安穩下來,建奴也不足為慮。”
眾人都心情愉快地應和著,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十分輕鬆。
實在是這段時間好消息太多。
流竄大明各地的兩大禍害,張獻忠與李自成,一個被剿滅,一個被打殘。
隻要這兩個大問題解決,其餘地方雖有小起義,但整體上已經不能對大明朝廷構成威脅。
到時候慢慢恢複治理,以大明的國力,關外建奴遲早有一天也是這個下場。
因而大家還是比較樂觀,心情也十分愉悅。
很快船隊就靠岸停在碼頭。
碼頭附近早有南京守備兵馬清場,諸多官員緩步來到碼頭邊上,等著呂大器等人下船。
船隻停下,船舷邊上很快出現了一群人的身影。
一塊很大的木板樓梯從船上降下來,為首之人踏到樓梯上,徐徐向下走。
身後諸多穿著官服的高級官員簇擁著他。
可原本碼頭上正熱鬧著要給呂大器他們開歡迎儀式,邀請他們進城飲宴的南京官員們卻愣住了。
因為第一個從船上走下來的根本不是呂大器,而是一個穿著龍袍的老者。
他麵容威嚴,氣勢非凡,雙眸猶如刀劍般銳利。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不一會兒功夫,以呂大器、李乾德、陳士奇等人為代表的湖廣、四川高官就跟著老朱走到了碼頭上,離韓讚周等人不過一丈遠。
遲疑片刻,韓讚周皺起眉頭上下打量了一番老朱,然後忍不住對呂大器質問道:“呂督憲,這是哪位藩王殿下?”
從外地跑到南京來的藩王倒並不少見,福王朱由崧、潞王朱常淓、吉王朱由棟、惠王朱常潤都跑到南京來了,其餘各路郡王也有不少。
基本上都是河南、湖廣等地受張獻忠和李自成襲擾的各路藩王被迫逃難至此。
因此看到個穿著龍袍的人倒也不奇怪。
唯一奇怪的就是這龍袍製式與大明藩王們的製式有很大差別。
官員們很是納悶。
隻有韓讚周看得渾身都有點起雞皮疙瘩。
因為他是宮中太監出身,以前見過各代先帝皇考的畫像。
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這龍袍好似與開國幾任皇帝的畫像上龍袍款式極為相似.
呂大器立即說道:“這是太祖陛下!”
‘太祖陛下?’
眾人跟之前每一個聽到這句話的官員一樣,都愣在原地。
“聽好了。”
見他們一個個傻乎乎的樣子,朱雲峰站出來,清了清嗓子,叉腰高喊道:“現在站在你們麵前的是,英武睿智、容貌豐偉、龍章鳳姿、天日之表,華夏幾千年起點最低,得國最正,橫掃蒙元,驅除韃子,恢複中華,燕雲十六州收複者,北伐成功第一人,重鑄漢人血性的光複者,大明開國太祖,開天行道肇紀立極大聖至神仁文義武俊德成功高皇帝!朱!元!璋陛下!”
“.”
一席話語結束,沒有收獲任何掌聲,隻剩下死寂般的沉默。
在場眾人,無不表情或呆滯,或皺眉,或怒意叢生。
所以。
你們是在把我們當傻子一樣糊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