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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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 “陛下——”
“陛下!!”
酈黎瞬間驚醒坐直:“老師我選c……”
剛一睜眼,就看到四周大殿上站滿了人。
一群大臣們撅著屁股,戰戰兢兢地跪在地磚上,為首的奸相嚴彌正皺著眉頭盯著自己,表情十分不善。
“陛下,”嚴彌慢吞吞開口道,“臣方才所說的,您可聽見了?”
“…………”
酈黎扶了扶頭上沉重的冕冠,幹笑一聲:“朕大病初愈,神智還有些迷糊,相國你再說一遍吧。”
嚴彌:“臣正與群臣商議京郊剿匪一事。附近百姓因盜匪作亂苦不堪言,臣欲明日派定遠侯前去剿匪,請陛下下旨,調撥禁軍……”
他還沒說完,便被一道暴喝聲打斷:
“大逆不道!”
一位老臣顫顫巍巍站出來,痛心疾首地質問嚴彌:“禁軍乃皇城命脈,怎能輕易交於亂臣賊子之手?嚴彌,你狼子野心,其心可誅!”
酈黎坐在龍椅上,默默歎了一口氣。
又來了。
果不其然,嚴彌登時大怒:“何兌,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朝堂上公然謗議重臣,來人,給我扒了他的官服,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豎子爾敢!我乃先帝親封禦史,兩朝肱骨老臣——”
何兌目眥欲裂地瞪著嚴彌,試圖反抗,卻被殿外衝進來的侍衛牢牢壓製在地上,連門牙都嗑掉了一顆。
酈黎看他滿頭白發蒼蒼,到底還是不忍心,出聲道:
“相國且慢。”
嚴彌頓了一下,拱手回應道:“臣在。陛下對臣的處置有意見?”
直麵嚴彌的陰鷙雙眸,酈黎心跳加速,胃部也隱隱作痛起來。
他硬著頭皮擠出一抹笑容:“那倒不是,隻是先前都是砍頭扒皮,朕還真沒見過這幫嘰嘰歪歪的老東西被人打板子呢,相國,朕待會能旁觀嗎?”
聞言,何兌猛地抬頭。
他盯著酈黎,表情悲憤至極,喘了兩口氣,竟當場暈了。
酈黎毫不意外:這位老人家肝陽上亢,嘴唇紫紺,一看就知道血壓不低,稍微刺激一下就會上頭。
不過就算犯病,肯定也比打板子好。
見何兌被氣暈了,嚴彌愣了愣,哈哈大笑起來:“陛下說得對,確實是一幫隻知道嘰歪聒噪的老東西!隻是打板子這事兒過於血腥,陛下萬金之軀,還是不看為妙。”
接著便意興闌珊地擺擺手:“現今各地匪禍作亂,朝廷正是用人之際,罷了,來人,把何大人送回府,就……罰三年俸祿,麵壁思過半月,小懲大誡吧。”
酈黎鬆了一口氣。
壞消息,今天又少了一個屁股。
好消息是,這個屁股沒被打開花,至少還有重回朝堂的機會。
下了朝,酈黎這個皇帝都還沒走呢,嚴彌就手按劍柄,一馬當先地越過眾臣,在殿外一眾侍衛仆役的前呼後擁中昂首離開了。
完全沒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相國近來愈發過分了,”身邊隨侍的小太監安竹說道,“這段時間還裁撤了宮中用度,奴婢出宮的時候都打聽過了,連相國府上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小舅子,平時宴飲都是皇家禦用的規格。”
酈黎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肚子,不甚在意道:“是嗎?不就是幾雙碗筷碟子罷了,隨他們用去吧。”
“不止呢,”安竹憤憤不平道,“他們還喊來了歌女,在府上演了那出宮中改編的歌舞劇《長恨歌》,這不是大不敬是什麽?”
這回酈黎來了興致,問道:“這是真的?”
“奴婢不敢欺瞞陛下。如今曲譜已經流傳到了民間,據說連鴛鴦樓裏的姑娘也會唱了,不少人都在問,填詞的樂天先生,還有編曲的郎社君究竟是宮中哪位學士呢。”
見郎社君本人摸著下巴笑而不語,安竹不解道:“陛下為何高興?”
酈黎:“你不懂,天機不可泄露。懂的都懂。”
社君是皇帝的別稱,《長恨歌》也是這個時代不可能出現的作品,一旦傳播開來,但凡是個有點文化的穿越者,都能猜出他的身份。
“今天天氣不錯,擺駕禦花園吧。”
他看了看日頭,吩咐道。
皇城禁地,處處是朱紅宮牆,雕欄畫棟。
酈黎坐在轎子上,望著寂寥空曠的殿庭,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穿越之前,學校夏令營去故宮參觀的景象。
時值暑假旅遊旺季,故宮遍地都是人,南來北往的遊客背著行囊扛著相機,穿牛仔褲的、穿漢服的、從國外千裏迢迢趕來的……白玉石階上,大家比出各種各樣的姿勢,毫無顧忌地拍照發朋友圈分享,然後再和朋友抱怨一句“這裏人太多了,根本不出片”。
完全不似現在這樣,沉鬱蕭索,連點兒活人氣也沒有。
“陛下,到了。”
酈黎有些惆悵地回過神來,嗯了一聲邁下轎子。
他穿越的朝代名為景朝,是個曆史上沒有的朝代。
先帝年僅二十四便暴病而亡,因膝下無子,幾位朝中重臣便自作主張,各自從宗室中挑選了一個好控製的倒黴蛋,意圖扶持為景朝下一任皇帝。
一國無二主,在長達半年的殘酷鬥爭後,嚴彌率領他的代言人成功從這場權臣角逐中勝出,他也成了名義上的相國,實際意義上權傾朝野的攝政奸相。
幾位重臣和支持他們的皇室宗親則紛紛倒台,被按上謀反篡位罪名,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
如今朝野過半數大臣都是嚴彌的黨羽,他就算想要廢立皇帝,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罷了。
嚴彌唯一沒算到的,就是自己精挑細選的病秧子小皇帝沒能撐過這個秋天,大病一場後便一命嗚呼了,享年十七歲。
酈黎則穿成了這個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倒黴蛋:
景朝的第十三任皇帝,景熙帝。
從某種意義上講,他甚至還要感謝嚴彌。
先不說他能當上皇帝,全靠嚴彌帶他躺贏;哪怕是當下,如果沒有這位相國大人在朝中鎮場子,外地那些蠢蠢欲動、手握重兵的藩王估計能立馬打進京城,取他而代之。
就連嚴彌本人,也視這幫藩王為心腹大患,沒事就打著“剿匪”的旗號出兵,招安賊寇——可按下葫蘆浮起瓢,各地仍時不時就有藩王作亂、義軍聚眾起義的軍報,數量還不減反增。
無論嚴彌再如何粉飾太平,都無法掩蓋天下將亂的事實。
在搞清楚自己內憂外患的處境後,酈黎連做了好幾天噩夢。
夢裏不是嚴彌當朝毆帝三拳而走,就是藩王率部衝入宮中,拔劍質問他“陛下何故謀反?”每每總是能把他嚇出一身冷汗來。
最後還是安竹見他神色靡頓,日漸消瘦,特意花心思從宮外帶了一堆民間話本,想借此討陛下開心。
酈黎坐在禦花園的涼亭裏,百無聊賴地把逗著一隻籠中黃雀,恰好聽宮人念到:“呂遂買舟,挾二男,棄家遊江以南,數載不歸……”
他立刻回過神來,趕緊喊停:“等下,這是什麽書?”
怎麽好好的不挾美,改挾男了?
那宮人翻了一下書目,老實道:“書名《耳談》,應是講斷袖的。”
酈黎:“…………”
他看向負責買書的安竹。
這慣會溜須拍馬、逢迎上意的小太監已經提前一步跪在那裏了,正顫顫巍巍地衝他露出一抹討好笑容。
酈黎無力地擺擺手:“算了,繼續念吧。”
都快成斷頭皇帝了,還怕斷袖嗎。
宮人順著剛才的那段繼續往下念,沒多久,翻了一頁,突然輕“咦”了一聲。
一張信箋順勢從書頁內飄然落地,落在了酈黎的腳尖前。
酈黎以為是店家隨手夾在信裏的書簽或紙張,沒當回事,餘光瞥了一眼,眼睛卻一下子直了。
信箋上寫的,竟然是英文!
酈黎睜大了眼睛,差點以為是自己在宮中呆久了,憋出了幻覺,還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怪疼的,不是夢。
等回過神來,他已經彎腰拾起了那張信箋——
“iy,ho&n boss&ne.”
薄薄的一張紙,酈黎捧在手中,卻感覺重若千鈞。
iy這個名字,這世上隻有一個人才會這麽叫他:
他的發小,霍琮。
酈黎閉了閉眼睛,心中翻起驚濤駭浪。
距離他穿越到這個時代,已經有一段時日了。
但酈黎經常會做夢。
他夢見自己還在醫學院上學,下課後和同學一起去話劇社排練,晚上回宿舍找霍琮上線打遊戲,期末懸梁刺股瘋狂肝幾百頁的考點。
因為夢裏的生活太美好了,每每醒來之後,酈黎總會悵然若失許久。
他想家了。
也想他哥們。
想得厲害了,酈黎就趁半夜宮裏無人,躲在龍床裏麵偷偷抹眼淚。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覺得挺不好意思的,所以不敢在白天哭,怕被人看見。
但是現在……
酈黎攥緊了信紙,高興得想大笑三聲。
但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霍琮的字跡,尤其是寫“y”時連那恣肆瀟灑、鋒銳利落的連筆,他又忍不住鼻頭一酸,落下淚來。
——哥們,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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