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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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阿嚏——”周肆揉了揉鼻尖,他身體一向好,自小也不見有過什麽災病,陡然打了個噴嚏,視線一轉落在被抓壯丁過來的秦襄身上。
    “大當家,瞧我做什麽。”秦襄嚷嚷,“總不能您老人家打個噴嚏也能賴我頭上。”
    “的確像是有人不滿,在背後罵我。”
    周肆話裏指的誰再明顯不過,偏秦襄是個臉皮厚的家夥,隻要沒指名道姓,他絕不會主動對號入座,甚至還能調侃,“大當家哪裏話,新婚燕爾,合該溫香軟玉在懷,紅袖添香在側,這會獨守空房,該是有人在幫大當家抱不平。”
    “不及秦先生已及冠,還獨善其身。”周肆頭也不抬回擊,打嘴炮上,萬沒有吃虧的。
    “我說大當家,你這嘴啊,若是換個出身的人家,早被套了麻袋,一頓好打了。”秦襄氣啊,他獨善其身如何了,是他不想娶親嗎?明明是周肆無情壓榨他的休息時間,就是有心也不能憑空變出個媳婦吧?
    哦,大當家的夫郞還真是憑空變出來的,沒事了。
    “我的出身還不夠低嗎?”周肆挑眉,他爹是個屠子,他娘是個花娘,按照如今社會地位,在士人眼中怕是再低賤不過,現下能夠站在秦襄頭上指揮他,是他自個兒的本事。
    “也是。”秦襄訕訕應了,大當家一副上位者的姿態見慣了,都忘了他的出身,不過旁的人要是有這個出身坐到大當家的位置,早八百年下禁口令了,偏他們這位主公,毫不在意,實在與眾不同。
    話說,也正是這份與眾不同才叫秦襄服氣,不然以他天王老子來了也要鬧上一鬧的性子,哪裏會乖乖當個賬房先生。
    “不說閑話,我叫你過來,是窯口那邊鏡子做出來了,若是無事,你琢磨去哪兒請個道士回來,要有真本事的。”周肆取出白日裏拿回來的鏡子,扔在桌案上,看的秦襄心髒一抽一抽的。
    “大當家,輕點,這可是賺錢的寶貝。”秦襄按著心髒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拿起手持銀鏡,即使夜裏燈火微弱,也能透過這方銀鏡看清自己的模樣,實在、實在是仙品啊!
    早聽聞大當家要窯口燒透可見人的銀鏡,秦襄隻當是比時下用的銅鏡清晰些罷了,不想竟然如此清晰,比那透亮的水還照的人清楚,真是活了二十幾年頭一回清楚的見著自個兒生的什麽模樣。
    “也不必看這麽久。”周肆出言提醒秦襄,論相貌,秦襄要比周肆秀氣些,正合了如今大燕朝士子的審美,卻也沒有好看到要叫人失神的地步,更何況此人前兒個通宵,黑眼圈都沒消,平添幾分滄桑,不至於觀鏡沉醉至此。
    “長二十來年,頭一次這麽清楚的看見自己長什麽樣,我這不多看看,對的起我這張臉嗎?”秦襄滿含熱淚,不是他說,如今的銅鏡實在不像樣子,還有毒,哪裏比的上手裏的銀鏡,“大當家,我為寨子辛苦勞作也有幾載了,既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看——”
    “書房內無床,委屈先生站著睡覺了。”周肆都沒聽完就曉得這家夥打什麽主意,擱這兒做黑日夢呢。
    “……”不給就不給,倒也不必如此諷刺。
    銀鏡是沒戲了,左右窯口已經能做出來,等幾日他就去和窯口的老師傅們打打關係,憑借現在的地位,弄一麵銀鏡不是問題,何必和小氣的主公廢話。
    “咳、方才大當家你說要找道士,要幾個?”秦襄轉回正事上,道士麽,如今大燕皇帝是一脈相承的求仙問道,連帶底下士人都精通一些道術,可真要說起有煉丹之類本事的道長,卻沒多少。
    “多多益善。”
    擱這兒點兵呢,秦襄暗地裏嘀咕,回憶如今地界裏出名的道士,“祁州這地界人肯定是有,但估摸著聽到是來土匪窩,該是不樂意過來。”
    “這就是你的事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每個月給那麽高的工錢,總不是當真叫秦襄做賬房的。
    “坑蒙拐騙可用否?”
    周肆點頭,他不叫搶人,為的是平民百姓,有本事的道士在大戶人家吃供奉,過得不比時下士人差,搶了就搶了,反正擔了土匪的名頭,沒道理一件土匪的事都不做。
    秦襄露出和善的笑意,如此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道士的事你記著抽空辦就是,現下還有件事急著辦,你看看。”周肆抽出下午送來的書信,是山下收棉花的漢子趙力寄來的,信說今年棉花整個橋頭縣的村子都種了,收獲時約莫能翻幾番,問這些棉花如何處理。
    “這棉花還能怎麽處理,不都是織成布賣出去嗎?不過今年棉花量如此大,咱們那個小織坊怕是忙不過來,眼下北麵的商路看著又要通了,不如再開個大些的織坊。”
    周肆也正有此打算,棉花種子如今還未在大燕傳開,隻有一些邊城之地的百姓種,且如今的紡機也不好織棉布,叫這樣一個良種蒙塵,是大燕的損失。
    棉花種子來的艱難,比起再往南便能弄到的甘蔗,棉花顯然須得走南闖北的商戶人家才有本事運過來,早些年南境太亂北邊的商人不樂意過來,等到周肆十一二歲才好一些,托人尋種子又費了不少功夫。
    此後自個兒栽種也耗費了兩年光陰才有餘手給村子的人同種,高效的織布機早被周肆和木工師傅折騰出來,連攆棉籽的軋機都比棉花早麵世。
    寨子的小織坊也建了有些時候,距離寨子不遠,是靠近山林深水處的地界建的,山中溪水能帶動的水力紡紗機有限,為此也將將夠吃下寨子種出的棉花,若是翻幾番,隻有撐死的份。
    “若要建織坊選址必然隻能在橋頭縣附近。”
    現下的織機還要配合水力紡織才能達到最大效率,而靠近水邊建坊,肯定不是山上這小小溪水能滿足,還得河邊才行。
    “要在橋頭縣大肆招人,肯定瞞不過縣裏的縣官,這些年我們在縣裏開紙坊、糖坊和布行也算是把橋頭縣的經濟撐起來了,那些縣裏當官的怕是也聽到了一些風聲,不過咱們做的都是有利橋頭縣的事,也都是睜一眼閉一隻眼,隻若要開織坊,可是徹底過明路,大當家想好了嗎?”
    秦襄說是個賬房,實則周肆的左膀右臂,其餘深處的秘密沒擺在明麵上,這家夥恐怕也猜到了幾分,糧、兵、錢三樣聚集在一處,便是個傻子也該察覺出不對勁了,更何況秦襄自認為是一等一的聰明人。
    “下定決心做什麽?占了橋頭縣自立?還是等朝廷來人前揭竿而起?”周肆說到底忙活這些,不過是叫自己的日子過得好些,可這個世道要過得好,屯糧是第一步,隻有糧沒有兵,如小兒抱金過市,兵若無錢,如空中樓閣,這些東西一環套著一環,叫他被攆著往前奔去,到此為止,也沒得說有回頭路。
    畢竟如今的世道,是絕計好不起來的。
    有句話說得好,他若沒有本事,來到此地,隻過好自己的便是,偏他有幾分本事,如何能坐視不理。
    “大當家,你到底在遲疑什麽,現在的朝廷有一點明堂之相嗎?如今天災頻發,北麵、西北麵的外族時常無糧,現下議和,是對方沒有底氣再打下去,要走大量錢糧休養生息,若等外族緩過氣,大燕恐怕連現在都不如,到時候外族再來一次南下掠劫,又有多少人要為此喪命。”
    史書已有前鑒,如今士大夫們卻都醉生夢死,在自己構築的假夢中狗馬聲色,全然不管百姓死活,難不成他們要將未來性命係與這群蠢貨手中不成。
    “若是謀反單一拍腦門子便可定下,我想王朝更迭也不會如此難。”揭竿而起,說的容易,真正借亂世稱帝者又有幾何?更不提現在的世道雖亂,卻還不夠亂。
    黑熊寨建寨十九年了,起初這山上隻有二十幾家農戶,皆是因為天災人禍在原本村子過不下去,由得周肆他爹周屠子振臂一呼,便收拾家當一路跋山涉水來了黑熊嶺落地為匪。
    當土匪的日子當然說不上好過,不過比起山下泰半之稅的可怕,在山上開地種糧自給自足,總不會更差,隻是黑熊嶺也不止他們一家土匪,比起黑熊寨這群良心未泯的土匪,有的是地痞流氓集結的土匪,那都是隻要殺過一次人開了膽,便再沒說有他們不敢做的。
    如此麽,殺的人多了,黑熊嶺的凶名傳出去,許多商人自然惜命,寧願繳納高額的入城費,也不願走黑熊嶺,沒了過路人,山裏的土匪自然是隻能欺壓同是山匪的其餘寨子。
    黑熊寨當然是被欺壓的一方,好在他爹周秤還有幾分本事,因為從前是做屠子生意,手上耍刀的功夫不差,那些凶匪雖然有煞氣,卻都是不入流的家夥。
    幾次騷擾被他爹合著寨子裏的漢子拚命打走,也不敢再來打主意,如此過了幾年清靜日子,周肆自然也出生能說話了。
    寨子便慢慢由得他做主,原先隻二三十戶農人的地盤人也逐漸多了起來,可實在是窮,人手也不夠,光是想著如何將人先喂飽,便耗費了周肆好幾年的功夫,若是太平盛世,他指不定都靠一些小機靈成萬貫富翁了,結果眼下卻隻混了個溫飽。
    如此又過了近十年時間,也完成了先頭想的萬貫富翁夢,卻也做不得閑散紈絝了。
    但萬貫家財算多嗎?隨隨便便一個軍隊都需要大量錢銀供養,便是再多百十倍,也都是有耗盡的一天。
    更何況,他如今最缺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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