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不落一次水,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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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聽晚叮囑:“別人的家事,說說也就算了,切莫去插手。”
    她一如既往的通透冷靜:“你也說了,換成你直接收拾榮狄。她沒動手,可見還是舍不得的。”
    這世道的風氣,總是對男人格外寬宥些。
    “這種事勸來勸去初心是好的,可回頭她要是原諒王貴,夫妻重歸於好。惹了一身腥不說,你還憋了一肚子的氣。”
    檀絳記下了。
    “屬下就覺得她怪慘的。”
    虞聽晚:“到底是咱們府上的,當她哪日徹底心寒,下定決心不同王貴過了,府上也是能出麵把王貴這些年吞的全部吐出來。”
    暑氣猶在,並未因太陽落山而退散,她提著裙擺,被蒸的熱了起來。
    “身子差靠女人養不丟人。”
    她是真的那麽想的。
    畢竟虞聽晚當時還想養魏昭。
    她扣扣搜搜,可就是願意在他身上花錢。
    “可男人若拿著這錢去養小的,那就不知好歹了。”
    虞聽晚繼續往前走。
    “你那將軍……”
    “最不知好歹的就是一心求死,變著法的不喝藥。”
    虞聽晚垂眼:“我當時頭疼,卻也拿他沒辦法,打也打不得,罵了他又不聽。”
    檀絳:???
    這是她能聽的嗎?
    檀絳眼巴巴等著虞聽晚的後續。
    “然後呢?”
    “然後?”
    虞聽晚想了一下:“我變著法的用各種方式告訴他,有很多人在意他,也需要他。我身為新婦,空有一身容貌被不少人盯著,衛家又是尋常人戶,他要是走了,我們怕是也難活。”
    魏昭什麽時候潛移默化下有改變的?
    虞聽晚其實也說不清。
    “有一日我出門,去找村子裏的大夫,山路難走,回家時天都快黑了。”
    “他就在門口立著,看到我後,才轉頭腳步一深一淺回了屋。”
    “我追過去時,又見屋內碗裏的藥都涼了,正要惱他。可他瞥我一眼,在我動手前端起來喝了。”
    虞聽晚:“事後,他什麽都沒說,我也不曾刻意去提。”
    但……
    虞聽晚聽到自己在笑。
    “但我就是清楚,他在無聲的傳達一句話。”
    她也總算走過最後一塊台階,抵達閣樓。
    “什麽話?”
    虞聽晚很少會人提這些。
    今日也不知怎麽了,她卻難得吐露心聲。
    即便那時的魏昭嬌弱之下,還是一樣氣人。
    可他願意求生了。
    虞聽晚嗓音很輕。
    “他在意我了,也會給我撐腰。”
    檀絳聽得津津有味。
    可她不知為何,突然覺得虞聽晚說的太多了。一定口幹了。
    她眼一掃。
    沒準備,石桌上什麽都沒有。
    “夫人,屬下去取些茶水來。”
    檀絳:“晚膳你可要在這裏用?應景的很。”
    虞聽晚沉默一下:“為什麽要那麽說?”
    檀絳茫然:“啊?”
    她不明所以:“怎……怎麽了?”
    沒怎麽。
    虞聽晚就是依稀明白了。
    檀絳離開後,虞聽晚坐到石凳上慢吞吞解下腰間一串串足有分量的紅寶石。
    手腕上容易磕碎的鐲子,也被她取下,全部堆放在石桌上。
    做好這些,虞聽晚就沒別的動作了。
    隨著時間的遊走。
    虞聽晚聽到荷塘那邊傳來幾道驚呼。
    她順其自然的起身。
    閣樓邊緣四周沒牆,但立著朱漆的雕花欄杆,既透風月,又擋身形。
    她走過去,指尖搭在輕搭的雕花欄杆,踮腳,身子靠著欄杆往下看。
    這裏視野的確好,池麵波光粼粼,荷花爭奇鬥豔。
    隻見池深處摘蓮蓬的一艘小船翻了。
    下麵卻不曾亂成一團,附近船上不少會鳧水的仆婦下水施救。
    虞聽晚感受著微風拂過臉頰。
    一切都那麽正常。
    “吱呀”一聲。
    看著牢固,卻年久失修的木質,在掌心發出的脆響。
    有什麽在斷裂。
    她的身子不受控製驟然前傾,裙裾翻飛如折翼的鳥,止不住下墜之勢。
    這種下墜感很熟悉。
    和澤縣洪澇她被丟入巨浪中,很像。
    一時間,腦中又稀碎憑湊出不少畫麵。
    虞聽晚麵無表情:……
    果然。
    她不落一次水,都不行。
    “少夫人!”
    池邊的廚房管事驚恐出聲。
    “來人……”
    可虞聽晚聽不見了。
    江水如怒,濁浪排空。
    耳側隻有聽到猛烈的水聲。
    還有幾道陰狠的聲音。
    ——“可惜了,太傅的親女兒跟了誰不好?偏跟了和聖上作對的魏昭。”
    ——“這些年太傅一直在找遺珠,聖上如何能容得下她?”
    ——“回去稟報聖上。人死了,屍骨不留。”
    巨浪在咆哮。
    虞聽晚試圖掙紮,可她好疼啊。
    腹中鮮血不斷冒出,她手忙腳亂試圖去堵,可身軀在激流中不斷翻滾,時而撞上浮塵的樹幹,時而磕到嶙峋的礁石……,這些都是幫凶,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渾濁的水流灌入口鼻,每一次掙紮都換來更猛烈的撕扯。
    她的力氣越來越小,意識越來越薄弱。
    魏家軍終於追上,個個猩紅著眼和皇室精心培養的黑影打成一團。
    最愛打架的檀絳卻顧不得交鋒。她死死望著江麵,試圖搜尋虞聽晚的身影。
    她還記得,今早虞聽晚還撫摸著小腹,眉眼是數不盡的愁絲和溫柔。
    愁什麽?
    將軍那邊半個月沒有音訊了。
    上京那邊他們也不好擅自做主去聯係,要是被有心之人盯上,隻怕會暴露澤縣這邊的行蹤,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檀絳清楚,她們這些人唯一要做的,就是護虞聽晚安危。
    故,虞聽晚每次問,她隻能搖頭,勸她不要憂心。
    後來,虞聽晚就不問了。
    她隻是說。
    ——“我總覺得這胎是女兒。”
    ——“檀絳啊,往後由你教導,教她習武可好?”
    ——“姑娘家還是得有些防身手段才好。你看我,就什麽都做不了,還得讓你們這些人日日圍著護著。”
    可檀絳什麽都找不到。
    她隻看到江岸留下一隻熟悉的繡花鞋。還有早被雨水衝刷卻依舊鮮紅的一灘血漬。
    檀絳腿一軟,踉蹌幾步。
    “夫人!”
    是撕心裂肺的喊叫。
    而此刻,虞聽晚身子終於落入池中,驚起水花無數。
    也在這時,前世的記憶紛至遝來,瘋狂往她腦中鑽。
    ————
    魏昭子自被虞聽晚錘後,就格外心神不寧。
    他索性扔下手裏的事,出了書房。才回院子,就見遠處熟悉的衣角落入池中,瞳孔驟縮,身形已如離強的箭破空而出。
    可……
    魏昭沒有下水撈人。
    不會鳧水虞聽晚也壓根沒有給她機會。
    她已經很利索的浮在了水麵。
    安安全全。
    雙手壓在腹部,閉眼接受那些記憶,姿態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