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01.
    看完這個電影，再看看自己塗改的麵目全非的筆記，然後回顧一下自己在網上發表的那篇文章，向君傑一時間臉上發燙，就仿佛自己是個小醜一般。
    如果非要找毛病可以，裏麵大臣們對噴的一些話有些過於白話了。
    但這本來是架空曆史電影，在加上普通觀眾對傳統古裝劇的一大不滿就是，裏麵有些台詞太深奧了聽不懂，所以向君傑知道，觀眾是不會介意這種程度的白話的。
    向君傑坐在座位上將演員名單和各種工作人員名單都看了一遍，然後發現藝術指導、攝影這些都是行業翹楚。
    這部電影還真是將錢花在了刀刃上啊。
    這對一部電影來說意味著什麽，向君傑當然知道。
    至於那些鏡頭，劇情……向君傑能看出來路關導演向市場妥協了很多，就節奏和很多鏡頭處理來說，真的很商業化，很時髦。
    到最後那個眾叛親離的老臣自己獨自走在台階上，用枯朽的聲音說“祥瑞”的時候，那一幕真的是讓人頭皮發麻。
    所以這才是向君傑腦海裏浮現出‘完美無缺’的最大原因。
    他此前已經想過了，萬一這部電影拍成個非常高質量的古裝片，他怎麽辦？然後他告訴自己，即使這是個高質量的古裝電影，但也隻會有特定人群喜歡看，因為這類朝堂片對於大眾來說並不熱門。對於很多習慣了吃快餐的觀眾來說，政鬥電影太沉悶了。
    但這個電影卻完全沒有印象裏政鬥電影的沉悶，它使用了一些當下非常流行的處理手法，讓這部電影古典和現代結合起來。
    自己要承認自己的錯誤嗎？
    向君傑沉默了許久。
    最終在本子上寫下一行字：
    ‘胡編亂造的離譜電影，這是今年我看過最後悔的一個片子。
    我真的不建議任何人去看這部電影。’
    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不信在這樣的網絡時代、信息繭房中，這部片子可以爆。
    他要努力打壓它。
    這是他最後的掙紮。
    向君傑硬著頭皮寫下了這篇文章，當晚就發表了。
    顧白看到不佳的首映票房啊，又看到這篇文章，心情頓時更好了。
    【一隻君傑吖】還真是個好隊友啊。
    02.
    相比較之前的宣傳手段，《江山社稷》的首映是波瀾不驚的。
    首映式相對比較低調，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除了不少影評人被邀請參加的首映式，還有各家媒體也來參加了。
    《江山社稷》是個很神奇的片子，盡管大部分人認為它票房應該不佳，但這部片子本身的熱度卻不錯，所以媒體們對於這個片子還是很看重的。媒體倒不全是落井下石的，吸引他們的一是一些老派藝術家和傳統電影媒體對這部片子的推崇，二就是新興媒體對最近這部片子在網上的打架了。
    片子本身質量過硬，邀請來的影評人都是業內水準一流且操守比較好的影評人。大家嚴肅觀影，影片結束後相互討論，首映時結束後當晚便發了文章。他們的文章寫的都很官方、挺有技術水平，基本是一色的好評。
    在這種情況下，同時間【一隻君傑吖】發表的影評自然算是異軍突起了，在這個影評中，他為了保全自己的顏麵，將《江山社稷》貶得一無是處。
    需要說明的是，那些專業影評人在社交媒體的流量有限，可能還不如【一隻君傑吖】這種野生影評人。再加上前者的影評太專業，看上去天生就和很多網民有距離感。所以專業影評人齊刷刷的好評看上去更像是投資方刷出來的一樣，在這種情況下，等著罵人的網友們自然一窩蜂湧入【一隻君傑吖】文章中，在文章評論區開始和向君傑一起罵電影，盡管他們甚至都沒看電影。
    向君傑的人氣增長了一大波。
    但他內心卻有些憂患。
    他如今真的騎虎難下了。
    他隻能祈禱，電影千萬不要爆。
    然後向君傑就看到了顧白發來的信息。
    顧總：你昨晚看首映啦？
    一隻君傑吖：看了，顧總
    顧總：你感覺怎麽樣呀？
    向君傑看著對話框裏顧總發來的消息，一時間頭皮發麻。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他感覺這個顧總仿佛是在嘲諷他。
    ——你之前不是說電影爛嗎？你現在看了電影，敢當著我的麵再說一遍我的電影爛嗎？
    不……不是仿佛。向君傑突然就頓悟了。對方絕對是在嘲諷他。
    再回顧一下之前的聊天記錄，向君傑更加確認了。
    顧總說：‘我看了你寫的文章，寫的挺好的。’。
    顧總肯定看過自己電影，知道自己電影有多好。所以他這句‘挺好的’就是在明確的嘲諷。
    他是故意這樣說的，目的就是讓向君傑看了電影後更加羞愧。
    顧總說：‘文章不用撤了，沒事。’
    這句話就更好理解了，因為顧總覺得那篇文章壓根就不會對電影造成任何負麵影響，他當時疑惑顧總為什麽不在意自己電影被罵，原來人家對自己的電影本身就有十足的把握啊！
    顧總說：‘我覺得你很有才能，所以想和你多聊聊。’
    那個‘才能’恐怕在顧總這裏是標雙引號的，或者是寫作才能讀作搞笑。
    至於之後顧總的付費谘詢，那個紅包就是付費看小醜耍把戲的意思吧。
    自己當時居然還那麽認真的解釋了，真的是太，太……
    向君傑忍不住用力咬牙，他恨不得將牙齒咬得咯咯響，但顯然現實生活中很難做到這一點，所以他磨了一下感覺牙叉骨有點酸。
    他慢慢打字問道：顧總，你在我這裏得到的還不夠多嗎
    電腦前，顧白看到這句話後，茫然地摸了兩下自己頭。
    啥？啥玩意兒？
    對方怎麽突然蹦出個言情小說一樣的台詞來？
    遇到問題就得思考。顧白努力思考了一下，覺得自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你在我這裏得到的還不夠多嗎’，是說，他發的紅包的谘詢額度已經用完了，如果想要谘詢的話要繼續發紅包的意思吧？
    想明白後，顧白問道：現在仍屬於付費谘詢嗎？
    向君傑看到這句話後，腦袋氣的要冒煙了。
    畢竟在向君傑的概念裏，他們聊天中的‘付費谘詢’的意思就是給錢耍猴。
    他立馬明白過來，在那個可怕的顧總看來，剛剛自己的失態像是猴子一樣可笑！
    被接連刺激後，向君傑反而冷靜下來。
    冷靜，自己不能被看笑話。冷靜。
    於是向君傑打字：當然不屬於了。顧總。
    顧白看著他這樣說就放心了，現在自己可沒項目，如果給一隻君傑吖發紅包的話，花的可真的是自己的錢，那可真是心疼死了。
    顧總：那就好。其實我也不希望我們之間隻是金錢關係，你懂的吧，哈哈
    顧白覺得自己說的很委婉，看上去很和善。
    一隻君傑吖卻沒回複。
    顧白也沒在意，他看了眼對方的文章，發現下麵出現了不少質疑，於是顧白就繼續打字：
    ‘你好像有些麻煩了。’
    為了顯示友好，顧白還找了個微笑的表情發了上去。
    看著顧總發來的刺眼微笑，剛冷靜下來的向君傑差點又炸了。
    他趕緊切出去看自己的影評，發現下麵出現了一些反對的聲音。
    這個顧總還繼續嘲諷：你可得挺住啊，我的未來就靠你了
    向君傑：！！！
    靠！這也太過分了吧！這是在嘲諷他的文章反給他電影帶來人氣吧！！！
    更氣人的是，顧總居然又撤回了這條消息。
    顧總：哈哈哈，就當我沒說，你什麽都沒看到
    向君傑：！！！
    你是什麽小學雞！
    但是被這樣對待後好氣啊！可惡！可惡——！！！
    很多時候惹惱人隻需要用最直接的方法。
    你一聲冷笑眼裏隱匿著冰冷、譏誚、暗諷等高端表情，肯定不如對他齜牙咧嘴舌頭旋轉三百六十度來的效果更強一些。
    電腦另一邊的顧白則長舒了一口氣。
    他撤回那句話是有原因的。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這個‘我的未來靠你了’有些暗示著說‘你得努力讓我的片子撲街’的意思，這豈不是違反了係統的規定：不能將自己要拍爛片的消息告訴其他人。
    係統沒有做出警告，是因為對方剛剛在看評論，沒看到他發的信息的緣故吧。
    於是顧白就尷尬地解圍，說哈哈哈你就當什麽都沒看到吧。
    殊不知，那邊的向君傑已經氣得快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