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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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現在呢?你現在眼裏、心裏、已經沒有我了?”
    蘇清詞從睡夢裏驚醒,下意識掐住自己的咽喉,軟軟的,什麽都沒有。
    這是當時裴景臣說的話。而自己是怎麽回來著?好像含了塊滾燙的烙鐵,吐不出,咽不下,直把咽喉燙的紅腫潰爛。
    他暗嘲自己果然不爭氣,因為他能做到放過裴景臣,卻永遠做不到放下。
    那是個氣氛到了、正好說出來的天賜良機。隻要回裴景臣一個“嗯”、“對”、“是”就行了,哪怕不說話給個點頭,他都可以體體麵麵的,也徹底斷送裴景臣再來騷擾他的可能。
    當然,蘇清詞不是暗戳戳的希望裴景臣再來,他可以下定決心離開他,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我不愛你”這種話。
    奇怪了,行動上能做到幹淨利落,嘴上卻說不出口。
    最後蘇清詞也沒有回答,裴景臣也沒再追問,他們相視無言,一個轉身離開,一個也轉身離開,但走進小區沒幾步之後,就躲到樹後麵眺望,一直目送著科尼塞克離去。
    蘇清詞用毛巾擦拭濺到水池外麵的血。
    他的體力一日不如一日,昨天隻在畫室坐了五個小時,便出現了體力不支,甚至呼吸困難的症狀。
    蘇清詞回想兩個月之前還是輕症,看來他距離病入膏肓不遠了。可能在某天深夜裏會因呼吸困難而活活窒息而死,他獨居,無親無友,無人會及時發現他橫死家中,直到一點點腐爛發臭,滿屋飛蠅。
    太醜陋了。
    蘇清詞自嘲慘笑,不過他無所謂,窒息而死隻需一至六分鍾,若是心衰方麵的猝死就更痛快了。能這麽痛快的撒手人寰是一種幸事,比渾身插滿管子在icu沒有尊嚴的苟延殘喘體麵多了。至於死後是腐爛還是發黴,這就不關蘇清詞的事了,死都死了,還在乎什麽身後體麵?
    而那些看不上他的仇敵,聽聞他不得善終的慘死模樣,定會大喊“報應”二字。
    至於裴景臣,目睹折磨自己十多年的“冤魂”終於散了,而且是灰飛煙滅那種,甭提多大快人心了。
    蘇清詞自殘似的想,以自己之慘死、換裴景臣酣暢淋漓的開心和餘生的如釋重負,值得了。
    又在家裏發了幾天黴,蘇清詞帶上油畫箱出門,這是他的魂,哪怕明天病入膏肓,今天也要拿著畫筆,畫畫是存活的意義,是生命的詮釋。
    蘇清詞沒有開車,畢竟外出寫生,還是沿途走路腳踏實地,盡管走得很慢。看到有趣的風景,他會用鉛筆速寫,看到有趣的行人,他會駐足旁觀,逐漸忘了時間。
    一整天過得很快,很充實,蘇清詞圍觀完路人吵架,起身正要走,突然一陣眩暈。
    蘇清詞心慌手亂的扶住路燈,急喘口氣,眼前忽白忽黑。仿佛掉進遊泳池裏,四麵八方的聲音都隔著水,聽不清。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見確實有人喊自己名字,叫的是“小詞”。
    蘇清詞怔怔抬頭,模糊的人臉清晰起來,比他矮一點,體態圓潤,秀發濃密,居然是裴海洋。
    “小詞,你咋在這兒呢,臉色怎麽這麽差?”裴海洋伸雙手攙扶他,憂心忡忡。
    蘇清詞被他眼底濃濃的關切之意燙到,有些抗拒的避開視線,隻說:“沒事,有點低血糖。”
    裴海洋立即從兜裏掏出兩塊巧克力給他:“快點吃。”又小跑著去便利店買了瓶水。
    蘇清詞一口水,一口巧克力,在裴海洋的監視下勉強吃完。吃到第二顆的時候不著急咽,含在嘴裏等它慢慢融化,很醇厚,甜中帶苦。
    裴海洋看蘇清詞臉色沒有好轉,心慌的很,問他還是去醫院吧,但蘇清詞搖頭拒絕,裴海洋也不好強迫,於是說:“那要不,去叔那裏坐坐吧,反正離得不遠。”
    蘇清詞遲疑了會兒,鑽進他停在路邊的麵包車。裴海洋挺不好意思的,說委屈他坐這種還沒他一雙鞋子貴的二手車。
    蘇清詞笑笑,說叔您念舊。
    這話說到裴海洋心坎裏了,裴景臣那麽有錢,怎麽可能不為老父親張羅買新車,但裴海洋念舊,說這輛二手麵包他開了快三十年,是他人生中第一輛車,就算哪天報廢了也得租個庫安置起來,留作紀念。
    蘇清詞性子偏冷,對裴景臣之外的人都話少,一路上全靠裴海洋活躍氣氛,說之所以這麽巧遇上,是因為他剛送完外單,也幸虧遇上了,不然你這孩子暈倒可咋辦。
    很嘮叨,但蘇清詞並不討厭。
    到了烘焙坊,蘇清詞抬頭看匾額上“笑口常開”四個字,以及最前麵的ogo,以裴景臣為藍本繪製的卡通男孩,青春陽光,可可愛愛。
    烘焙坊最不缺的就是燈光,很亮,窗戶是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展示櫃內整齊陳列著各式各樣色彩繽紛的甜品。
    裴海洋把門打開,邀請蘇清詞屋裏坐:“沒變樣吧?”
    沒變,就連蘇清詞喜歡吃的巧克力泡芙和慕斯蛋糕都放在記憶中的位置。
    蘇清詞進店,在品嚐區的沙發卡座上坐下,裴海洋問他想吃啥,別客氣,隨便拿。
    蘇清詞愣了愣,這句話就跟他第一次到烘焙坊外,裴海洋說的一模一樣,區別隻有幾個用詞——小朋友餓了吧,想吃啥,別害怕,隨便指,叔給你拿。
    蘇清詞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邊吃邊哭,而裴海洋邊喂邊哄。
    他說自己六歲了,說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說家裏來了位叔叔,是媽媽的朋友,說爸爸打了媽媽。
    六歲生日,媽媽打扮的很漂亮,親手做了生日蛋糕等他放學回家。他走出校門,來接的不是司機,而是爸爸,爸爸那麽忙,卻在他生日這天親自來接,抱著他舉高高說兒子生日快樂。
    他們回家時,看見別墅的門半開著,一個身穿鮮花店工作服的男人抱著媽媽,媽媽驚慌失措的把他推開。
    男人是媽媽的初戀,經營一家花店,媽媽訂花時正好選擇了他的店。媽媽百口莫辯,說真的隻是巧合,爸爸不信,說全京城那麽多花店,你怎麽就恰好買了初戀男友的花,還是老板親自配送?說你打扮的這麽光鮮亮麗給誰看?我是不是回來早了,耽誤你跟他的好事了?
    鮮花被撕碎,生日蛋糕被摔爛,媽媽被救護車帶走,他像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站在馬路上,一路悠悠蕩蕩,看見櫥窗裏漂亮的奶油蛋糕,終於嚎啕大哭。
    溫柔的店老板聞聲出來,問他你是誰家的小孩,別哭別哭,叔叔抱乖乖乖,餓了吧,想吃啥隨便指,叔給你拿。
    望著裴海洋端來的巧克力慕斯,蘇清詞說:“謝謝叔。”
    裴海洋笑著問最近咋樣,又問冰山熔岩和巧克力蛋撻好不好吃,蘇清詞麵露茫然,裴海洋急道:“我上回讓小臣給你帶的啊,怎麽,你沒吃上?”
    蘇清詞反應過來,說:“我那會兒……不在家。”
    裴海洋也想起裴景臣確實說過這個,再看蘇清詞的麵色,隱約感覺有點不對勁:“吵架了?”
    蘇清詞勉強擠出一絲笑:“沒有。”
    裴海洋:“小臣這人看著好相處,其實脾氣隨他媽,特倔,還要強,有時候他嘴裏說的跟心裏想的不一樣。”裴海洋輕歎口氣,隔著桌子拍拍蘇清詞的肩膀,“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蘇清詞眼眶微熱:“是他一直……包容我。”
    他將“忍耐”二字換成了“包容”。
    離開烘焙坊時,裴海洋硬塞給蘇清詞一袋麵包,叮囑他按時吃飯,天冷記得添衣,又見他光著手,緊忙回店裏拿一雙手套給他,說你是畫家,手是吃飯的家夥,咋不愛惜著點,都凍紅了。
    裴海洋說:“今年過年,跟小臣一起來叔這兒。”
    蘇清詞不置可否,隻笑著跟裴海洋告辭。
    又下雪了,今年的京城總是下雪,格外的冷。蘇清詞一手拎著麵包袋,一手提著油畫箱,風吹不透,很暖。
    這樣溫暖的父親,才能養育出那樣美好的兒子。
    而他蘇清詞,隻能陰暗的爬行,是他母親口中“活著隻會害人害己”的孽種,也是他父親嘴裏“淫□□人生下的”雜種。
    蘇清詞在心裏冷笑,他那個疑神疑鬼的偏執狂父親不是做過親子鑒定了嗎,還不止一次。
    也是這個季節,蘇格又“發瘋”了,一巴掌扇在十三歲的他臉上,笑容森寒:“你又去那家蛋糕店了,裴海洋做的麵包好吃嗎?他是不是你親爹啊。”
    他也想反抗,可是沒有能力。
    一是長期的壓抑導致體弱,營養不良,一個身板清瘦的未成年男孩,根本無法反抗身強力壯的成年男人。
    二是習慣了,從六歲起承受暴力,打罵是家常便飯,被扇耳光踹肚子都是溫柔的懲罰。
    他看到蘇格舉起掃把,認命的縮在角落裏,突然,門外傳來一聲清脆的怒吼:“住手!”
    少年的嗓音清澈明亮,似一道春雷震撼腐朽,照亮陰霾。
    外賣扔到地上,他擋到他身前,怒聲嗬斥:“你這個瘋子,再打他一下試試!”
    最親的父母,卻是這世上傷害他最深的人。父母尚且如此,別人又怎麽值得信賴?連親爺爺都能做到袖手旁觀,視若無睹,而這個不過隻有幾麵之緣的少年,卻不顧一切的擋在他前麵。
    他是明媚燦爛的向日葵,自己是躲在花盤底下免受風吹日曬的蝴蝶。
    現在呢?你現在眼裏、心裏、已經沒有我了?
    蘇清詞扶住路燈,捂住狂跳到發疼的心髒。
    早在他為他挺身而出的那一刻,他的眼裏、心裏、甚至是骨髓裏靈魂裏,都是他,隻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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