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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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蘇清詞早起時,看見吳慮在微信裏祝他新年快樂。
    蘇清詞這才反應過來,今天是除夕。
    過年意味著闔家團圓,而這四個字跟蘇清詞無關,所以他討厭過年。因為這一天家家戶戶團聚美滿,而形單影隻的自己會顯得異常孤單。
    成年之前每到除夕夜,他都是回祖宅跟爺爺一起過,對他來說還不如自己過呢!成年後他如願以償的自己過了,為了不被國內的萬家燈火晃到眼睛發酸,他都會提前幾天出國旅遊,玩到正月初七八,新年的氛圍徹底結束再回來。
    和裴景臣同居之後,蘇清詞依舊恪守這個習慣,當然了,是不得已而為之。
    裴景臣的媽媽方女士組建了新家庭,生活美好,但他爸爸裴海洋自離婚之後就自己過,平時的節日也就算了,過年總不好讓老人家孤零零的吧?
    過年對於每個中國人來說都是特別的,蘇清詞自詡任性自私,卻難以做到這個時候還霸占著裴景臣不放。
    跨年夜霸占著就行了,春節還是把他還給親人的好。
    盡管裴海洋邀請過他一起去,但蘇清詞都拒絕了。怎麽說呢,在裴海洋麵前,我行我素的蘇少爺始終有點自殘形愧。說也奇怪,他能跟裴景臣做到二皮臉,卻無法麵對裴海洋和顏悅色的笑臉。
    挾恩圖報強迫你兒子愛我,還喪心病狂的給你兒子下藥什麽的,雖然下藥這事裴海洋不知道,但做賊心虛的蘇清詞還是在這位有恩於自己的叔叔麵前,感到無地自容。
    所以他很少去烘焙坊,更刻意躲避裴海洋。再說了,他日日夜夜拴著裴景臣,總要給裴景臣“放個年假”,享受“沒有蘇清詞”在身邊的自由時光吧?大過年的還跟著,討不討厭,煩不煩!
    蘇清詞打開早間新聞當背景音聽,今年是身體不允許,他沒法往國外躲,也是好多年沒再國內過過年了。
    醫生不讓他喝會引起交感神經興奮導致心率加快的咖啡,蘇清詞端著最近迷戀上的熱可可進了畫室。畫了兩個鍾頭,手機響了,蘇清詞窺一眼來電顯示,王秘書,不理。
    兩分鍾後又打進來,蘇清詞還是不理。又五分鍾,蘇柏冬親自打來了。
    蘇清詞感慨自己病了之後,心態也變好了,脾氣都溫和了。擱在以前,若是畫畫時被人接二連三的打擾,就算是老子的老子他也會肆無忌憚的發飆。
    放下畫筆,接聽,蘇柏冬讓他回老宅。
    蘇清詞知道老頭子的脾氣,不允許任何人忤逆他的決定,如果不回,最多半個小時,王秘書會帶著一群保鏢來“請”他。
    嗬,有八抬大轎坐,何樂而不為?蘇清詞直接扔掉手機,繼續畫畫。
    三十四分鍾後,王秘書率領一群彪形大漢破門而入,嘴上畢恭畢敬喊著少爺,手下硬氣指揮保鏢抬人。
    蘇清詞就像一條躺平的鹹魚,很老實,既不大吵大鬧也不陰陽怪氣的損人,坐進加長林肯車,連安全帶都是王秘書給係的,一路呼嘯回老宅。
    老宅采取的是徽派建築,蘇柏冬工作之餘不穿束身的西裝,而是一身立領對襟的古典唐裝,配上一副老花鏡,像個儒雅的學者。
    他爺爺很是附庸風雅,喜茶道,喜書畫,閑暇之時寫寫毛筆字,下下圍棋什麽的。所以當年蘇格對古箏演奏家薑瑟如一見鍾情,蘇柏冬還是很讚成這樁婚事的,對清麗有氣質的薑瑟如也滿意。
    蘇清詞心說蘇柏冬也並非一無是處,比方說沒有門第之見。薑瑟如的父母家雖說是書香門第,但僅限於此,跟威震四方的霧霖集團根本沒法比,但蘇柏冬並未嫌棄她出身低配不上自己兒子。
    人人都羨慕薑瑟如嫁入豪門,老公又是那樣博學多才的業界翹楚,長得還帥,溫柔儒雅又顧家,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這話沒當著薑瑟如的麵說,還幾輩子?倒了八輩子血黴才對!
    其實蘇格的扭曲是有跡可循的,比如婚後不久,開始頻頻幹涉薑瑟如的社交,從打著吃醋為由不許薑瑟如跟過多的異性交往,到連女性朋友也一一杜絕,甚至多番操作讓薑瑟如跟父母離了心,幾次矛盾大吵過後,父母一氣之下去了海外,薑瑟如也不跟他們聯係。
    被情感操控的薑瑟如,根本察覺不到問題所在根源全都是蘇格造成的。
    最惡心的是,蘇格往死裏打罵薑瑟如,還口口聲聲說愛她!就算被薑瑟如一刀捅了,他也捂著鮮血泊泊流淌的小腹,含情脈脈的說“我愛你”。
    蘇清詞捂著胃,強忍住幹嘔的不適感。
    蘇柏冬問他怎麽了,是豐盛的年夜飯不合口味嗎?把餃子端上桌的廚師很惶恐,鞠著躬道歉。
    蘇柏冬親自夾了隻餃子放蘇清詞碗裏,語氣溫柔的說:“西葫蘆雞蛋餡的,快吃吧。”
    西葫蘆雞蛋餡,蘇格最喜歡的餡。
    蘇清詞手指骨節攥緊,險些將筷子生生撅折。
    為何心血來潮要把孫子接回老宅過年?當然不是為了那可笑到一文不值的祖孫情,而是擱這兒宛宛類卿,追思兒子呢!
    蘇清詞先前隻是食不下咽,現在是惡心想吐,尤其蘇柏冬擁有跟蘇格一模一樣的娃娃臉。他仿佛能透過眼前這個老人,一睹蘇格健康成長而老去的模樣。
    蘇清詞把整盤西葫蘆雞蛋餡的餃子倒扣在桌上,凝視著目瞪口呆的蘇柏冬,冷笑道:“他死了,骨頭渣子都爛沒了。”
    除夕之夜,對一個老年喪子的親爺爺說這種話,挺混賬的是不是?
    蘇清詞還嫌不夠呢!
    “坐下。”蘇柏冬臉色陰沉,朝廚師吩咐道,“去拿雙皮奶。”
    蘇清詞感到可笑。
    他爺爺一邊憎恨他體內流著殺人凶手的血,一邊又心疼他體內還有一半蘇格的血,對他又愛又恨。還真是一脈傳承,祖孫三人都性格別扭。
    蘇柏冬恨不得蘇清詞去死,又對蘇清詞不吝嗇,給他大把大把的金錢,給足他豐衣足食的優越生活。是爺爺疼愛孫子嗎?當然不是。就像那西葫蘆雞蛋餡的餃子和雙皮奶,蘇清詞吃了,就如同蘇格吃了。
    所以蘇清詞惡心蘇柏冬對自己的好。仿佛那個惡魔在自己身上複活一樣,讓他如跗骨之蛆,不寒而栗。
    蘇清詞想掀桌子,但他忍住了,一是身體虛軟,沒力氣,二是不想跟蘇格似的做個情緒不穩定的暴躁狂。他注視著慈眉善目的老人,勾唇獰笑:“有意思嗎?”
    蘇柏冬說:“我知道,你算什麽東西,哪點比得上我兒子。”
    “知道就好。”蘇清詞冷笑,“幸虧我媽為民除害,不然你那寶貝好大兒還不知要禍害多少人。”
    蘇柏冬怒喝:“蘇清詞!”
    蘇清詞起身就走,蘇柏冬厲聲叫住他,見蘇清詞站住了,他深吸幾口氣忍下滿腔的怒火,盡量在除夕之夜以心平氣和的態度說話:“回來,坐下吃飯。”
    蘇清詞朝客廳裏走:“不坐了,我怕待會兒說話更難聽,氣到您老人家。”
    蘇柏冬大步追攆出來:“我們就不能像正常祖孫那樣相處嗎?”
    蘇清詞好像被撞了一下,活活被這句話逗樂了:“您是在搞笑嗎?”
    蘇柏冬閉了閉眼:“你恨我?”
    “恨。”蘇清詞想也不想的斬釘截鐵,蘇柏冬並不意外,隻是神色中生出許多無奈。
    蘇清詞說:“你明知蘇格性格扭曲,囚禁監視甚至家暴我和我媽,你卻視若罔聞不管不顧,有幾次蘇格差點露餡,你還幫忙遮掩來著不是嗎?”
    蘇柏冬欲言又止,眼底滿是身不由己的掙紮:“你不懂。”
    蘇清詞笑了:“我懂,為了他的名聲,為了霧霖的股市,你這個親爺爺就放任我這個親孫子被虐待。如果我真被蘇格殺死了,你是不是還得幫著毀屍滅跡?”
    蘇柏冬:“我——”
    “不要覺得自己清清白白,好像你不管就是不參與,不參與就是幹淨的。蘇柏冬,你記住了,你就是個可恥的幫凶!”蘇清詞撂下這話,轉身就走。
    蘇柏冬猛地衝過去抓住蘇清詞手腕,難以遏製的咆哮道:“那又怎麽樣!你媽就無辜嗎?要不是她跟初戀情人不清不楚的,我兒子何至於患得患失,何至於擔驚受怕到瘋了!是你媽對不起蘇格,是她殺了蘇格,我失去了兒子,我就這一個兒子!”
    蘇清詞受不住這樣的衝擊,同時,他也不該情緒激動,無論大喜大悲還是大怒,對他來說都很致命。
    鐵鏽味上湧,熟悉的感覺又來了。當一口血嗆出來的瞬間,他看見蘇柏冬震驚到一片空白的臉色,突然有種興奮的感覺。
    一種淩虐的、扭曲的狂喜。
    或許讓他身患絕症年紀輕輕的不得好死不是壞事,反而是老天爺眷顧的饋贈。就讓蘇格的血脈徹底斷絕,讓蘇柏冬想找替身都沒處找!
    蘇清詞隻咳了半分鍾就止住了,出血量也不多。他掙開蘇柏冬的手,踉蹌兩步朝後跌:“我說過了,蘇格活該!”
    蘇柏冬捏著電話的手猛然收緊,蘇清詞看見屏幕上一閃而過的“溫萌萌”三個字,諷刺的笑了笑。推開試圖攔路的王秘書,奪門而出。
    駕車駛離蘇家老宅,半個小時後,蘇清詞靠路邊停車。
    朔風蕩起地上的鞭炮屑,圍著路燈底座打著旋兒。
    蘇清詞靠上椅背,身體前所未有的疲勞,讓他連呼吸都覺得累極了。
    透過後視鏡,他看見街上偶爾走過的行人,有穿著紅衣並肩挽手的小情侶,有吃完了年夜飯出來散步的一家三口。小情侶有說有笑,打情罵俏。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小孩很可愛,穿著喜慶的衣裳裹得像隻包子,笑起來有一對兒虎牙,更像隻剛出鍋的熱騰騰的包子。
    蘇清詞情不自禁的笑了。
    下一秒,一口血從喉嚨嗆出來,在方向盤上猙獰綻放。
    蘇清詞不得不弓著脊背,被身體反應操控著撕心裂肺的咳。他原以為能止住,畢竟剛才就止住了,可這次卻是至今為止最嚴重的一次,他眼睜睜看著大股大股的鮮血從喉嚨往外冒,開口就是吐血,根本說不了一句話,哪怕吐出一個字。
    蘇清詞感覺自己快死了。
    沒有驚慌,沒有無助,也沒有害怕。隻有想盡早結束的一了百了,因為實在太醜陋,也太難受了。
    他聽到小孩蹦蹦跳跳的歡笑聲,與此同時,一道絢爛的流光衝向雲霄,蒼茫的夜幕隨之綻放朵朵瑰麗的光芒。
    光芒映照出車內的一片狼藉,是那觸目驚心的血紅。
    過年了,煙花真好看。
    蘇清詞捂著心口,感覺肺快要炸爛,感覺心跳即將不堪負荷而爆掉,取而代之的是空氣稀薄的窒息感。他渾身的力氣被一點一點抽走,連多吸一口空氣都是與死神拚命抵抗。
    很冷,仿佛光著身子站在冰天雪地裏,冷的渾身骨骼都在顫抖,蘇清詞出神的望著小孩,殷紅的鮮血順著蒼白的嘴唇外湧。
    爸爸媽媽,我好疼啊。
    裴景臣,我好冷……
    除夕之夜,萬家燈火,每一盞燈下都是一個溫暖的家。蘇清詞吃力的伸手,想抓到哪怕一點點星火,可當握拳時,什麽都沒有,無力的垂下。
    他會死嗎?死在闔家團圓的除夕之夜,死在這輛鐵盒子裏無人發現。
    當煙花謝幕,蘇清詞也有種該結束了的感覺。這一刻,他誰的電話都不想打,也沒人可以打。
    原來他下一秒要死了,上一秒連遺書都不用寫。
    蘇清詞趴在方向盤上,手機從掌心滑落,他想撿,但也隻能用最後的意識去想一想而已。他想叫救護車,按部就班的死在搶救台上,而不是死在路邊,大過年的給路人添晦氣。
    原來他真是個禍害,都要死了,還在膈應別人。
    抱歉啊,這次他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有遺憾嗎,有很多啊,可是能怎麽辦呢?當眼皮合攏,僅剩最後一道縫隙時,他突然看見手機屏幕亮起,是設置好的鬧鍾在響,定時是23點58分。
    蘇清詞想起來了。
    這還是去年的除夕夜設置的。
    雖然每年過年都會跟裴景臣分居兩地,但每年除夕夜,他都會守著時間,在零點準時跟裴景臣道新年快樂。去年他人在巴黎,踩點發完之後,一本滿足,然後就在鬧鍾裏設置了下一年的提醒。當他看著“距離下次響鈴還有354天xx小時xx分”時,笑的很傻。
    這要是讓裴景臣知道了,肯定會瘋狂吐槽他有病,哪有人提前一年定鬧鍾的?
    沒關係,這是最後一次了。
    裴景臣,新年快樂。
    “爸爸媽媽,那個車裏有聲音一直在響。”
    “我看看,誒,駕駛員是趴在那睡著了嗎?開著暖氣睡覺,不要命了!”
    “老公,快去敲窗戶喊他。”
    “這人咋一點常識都沒有!真是太……血?!喂,小夥子你沒事吧,你醒醒啊!孩子他媽快報警,叫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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