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節課，語文課。！語文老師講解的是駱賓王的千古檄文《為徐敬業討武曌檄》。講到致情處，老師自己都情不自禁地，慷慨激昂起來。
    這時常旭聽到身後李燕低聲說道：“我父母已經離婚了，我跟著我媽過的。”
    常旭回頭看了一眼李燕，隻見她整個臉埋沒在自己臂膀之間。
    過了一會，又聽到李燕喃喃自語道：“我的父親，今天還困在市政府大樓，已經一天一晚沒吃飯了。”
    “啊！”
    大吃一驚的常旭，忍不住叫出了聲。
    “常旭同學，有事嗎？”語文老師嚇一跳，轉頭問道。
    “老師，對不起，您的朗讀太讓我感動了，讓我忍不住驚歎。”
    “錯！不是我朗讀的好，而是駱賓王寫得好，寫得激情飛揚。”
    ……
    照例，語文課後便是語文考試，而常旭同樣第一個交卷。
    在下午第三節物理課之前。常旭背對著李燕，許下了拯救其父於水火之中的承諾。
    為什麽？憑什麽？常旭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憑什麽，憑率眾圍困政府大樓的哥哥？
    下午放學，李燕兄妹帶著常旭直奔市政府。
    之前，慢班教室裏，李燕訓斥自己兄長的場麵，讓常旭大開了眼界。同時讓原本李燕在常旭心目中的淑女形象也一落千丈。倒是和潑婦很有一比了。
    市政府外圍有如文革時期的文攻武衛：紅旗招展，橫幅標語，口號滿天飛。人山人海，洶湧澎湃。知青，知青家屬及圍觀市民近萬人把市政府圍得水泄不通。
    常旭三人找到常亮哥哥，結果出乎意料的簡單：
    “隻要公安幹警同意，你們隨便進！”
    常亮領一幫人，親自送常旭李燕兄妹進入市政府。進門前，果然有公安幹警圍成的警戒線。
    通過門崗電話聯係，李燕兄妹連帶常旭一起，獲準進入市政府大樓。當然，李燕還攜帶著一盒熱騰騰的餛飩麵。
    李燕的父親從會議室出來的時候，麵色發黑，兩眼凹陷。但其雙眼依然炯炯有神，特別是看到李燕的時候，更是精神一震。
    “你媽她，還好嗎？”他的聲音有點顫抖。
    “還好，隻是很擔心你，你的胃一直不好。這是媽讓我給你帶的餛飩麵，你乘熱吃了好嗎？”
    李父接過飯盒，溺愛地撫摸著李燕的黑發，看了看她身旁悶頭不作聲的兒子，歎了口氣。然後才看向李燕身後身材高大的少年，眼睛一亮：
    “嗨！那來的帥哥，燕子介紹一下唄。”
    李燕白晰的臉旦，刷的一下變得通紅。
    高中以來，常旭還是第一次看到羞紅臉的李燕。就算是過來人的常旭，也不禁怦然心動。
    不過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常旭彬彬有禮的一躬腰：
    “李叔叔好！我是李燕的同班同學，姓常單字旭，常旭。不滿您，我是圍困市政府的知青帶頭人的親弟弟。”
    “看樣子，是你哥哥大發慈悲放你們進來的囉？”李父眉頭一皺，冷笑道。
    “李叔叔，我相信我哥哥他們不是故意要這麽做的！希望領導們能設身處地的，為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知青們想一想。”
    “中央政策已經下來很久了，地方政府遲遲拖著不辦，是人都會火大，就算是石頭也會濺射出火星啊！各級領導們，那怕有那麽一句承諾，他們也不至於如此吧？”
    “嗬！好一位小說客，開口就一套套的。還不錯！一點也不怯場。”李父笑道，但很快，臉色接著一肅道：
    “小常，會議一結束，政府就會發布公告的，你現在可以勸你哥哥他們稍安勿燥了。不過你哥哥他們已經觸犯了國家法律，將會受到法律的嚴懲。”
    常旭聽了一愣，想了一想道：“不管怎樣，還是謝謝李叔叔的理解。這裏是我哥哥給李叔叔的一封短信，請現在就打開看看。”常旭突然從口袋裏抽出一封信遞給李父。
    李燕兄妹驚訝地望著常旭，他們萬萬沒想到，常旭還有這一出。
    李父，快速瀏覽完信件，臉色突然發青，兩眼閃過一道怒火。但很快又消失了。他慢慢地將信件撕成粉碎，抬頭溫和地對常旭道：
    “謝謝了，謝謝你哥哥的忠告！”。說完低頭幾口就吃完了餛飩麵，然後喊來一個工作人員，轉身對兒子道：
    “李盛民，你跟這位叔叔去吃點東西。然後寫作業複習，不準到處亂跑，等會我還找你有事。”
    待工作人員帶走李盛民後，李父和藹地對李燕和常旭道：“好了，你們倆先回去。吃晚飯後，回校還要晚自習。這裏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李燕和常旭告別李父後，倆人默默地，走出政府大樓。
    外麵依然是人山人海，常亮等人卻已不在附近。也不知道為啥，人們互相間開始爭吵漫罵，火藥味逐漸濃鬱起來。
    此情此景，倆人有點點懵圈。
    突然，常旭一把抓住李燕那白晰滑嫩的手腕，他隻感覺李燕的手一顫，整個人一僵。
    但常旭已經不管這些了，隻見他緊緊拉著李燕，匆匆穿行於人群之中。走了十七八分鍾，才鑽出了人群。
    “想吃點什麽？我有錢。”此時，李燕又恢複成了平時那種落落大方的高貴氣質。隻是她那隻手兒，依然任憑常旭掌握在手中，沒有一點撤回來的意思。
    “不了，我回家吃，晚上見！”說完，常旭這才放開李燕的手，飛也似的跑得無影無蹤了。
    望著常旭消失方向，李燕呆了半響。她並不是不知感恩的女孩，其實她心裏，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少年早已經悄悄的走進了少女的心裏，讓她抹不掉，也忘不了！
    “上了大學，若是還有緣分，我們再說吧。”
    原則性和理智性強如鋼鐵的李燕，輕輕歎了口氣，轉身走進了一家飲食店……
    市政府大樓，樓頂天台上，倆位老人相隔十來米對望著。
    “你回來了？家安好了嗎？”靠在天台圍欄，背對靜坐抗議的知青，麵向剛剛登頂上來的老人。
    “先住老娘那裏，沒什麽好安置的。範市長，我倒是要謝謝你，不計前嫌，把我調回來，還做上了你的班長！”
    “符書記，我可沒那麽大的權力。是省委熊書記要我選的。三個人選！反正都是我的頂頭上司，當然要選就選我最知根知底的啦。以後吵架也不會有所顧忌。”
    “哈哈哈哈哈！”倆人放聲大笑。在笑聲中，範市長範民偉迎上符書記符江南，兩雙大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旁邊見證這一幕的，有陳副市長，桃副書記，市軍分區趙副司令，公安局長肖長風，勞動局長李嵐珍，商業局長金宗玉，等等一十四位參會人員。
    笑聲中，眾人一起來到圍欄邊，望著樓下人山人海及紅旗標語，還有遠處，燈火闌珊的常沅市廣闊的市區。
    “老範，我沒有趕上會議，市委將如何解決這件事？”符江南凝重地注視著下麵，低聲問道。
    “其實這都好解決，還有更困難的事，需要我們立即行動起來！”
    “是國家地震局來的通知？”
    “這是其中一個，還有一個，就是盡快落實撤消各級革委會，恢複，調整和重建各級地方黨組……”
    兩位領導的會晤，客套有餘真情缺缺。倒是下麵陪同人員私下裏嘰嘰喳喳沒完沒了……
    “不象話！他們這是目無尊長無法無天了。”
    公安局局長肖長風看到這番場景憤慨道。
    “都是老油條了，難得在一起能不抓緊時間嗎？你自己倒是要注意了，精簡幹部肅清餘孽很快就到你們政法部門了。你屁股擦幹淨沒有？別到時候連累我和金宗玉。”
    李嵐珍麵向領導，私下裏小聲對肖長風道。
    肖長風撇了一眼正在與同僚敘談甚歡的商業局局長金宗玉道：
    “在部隊的時候，這小子也沒這麽健談，一到地方沒幾天，咋變得就這麽能說會道呢？”
    “入鄉隨俗，正常！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大家都在變。這個新來的陳副市長是海外留學博士，你可要多多關注，最好能設一個局，讓他成為我們的人！然後才好架空這位姓範的主。”
    “這位剛回來的符書記可不好惹！文革前可是有屠夫之稱的。”
    “他不足為慮，渾身的傷病，估計一年大部分時間都在醫院。”
    肖長風聽到這，呆了一呆，心裏暗暗感歎，常沅官場鐵三角的李嵐珍才是真正的屠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