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18章 逃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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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摟著季皇後,半天沒等到薑少昭進宮,反而是等來了似是幽幽回神醒轉的季皇後。
“皇,皇上……”
懷中一道委屈至極的哭腔響起,正欲打瞌睡的皇帝一怔,霎時如被人當頭打了一棒般清醒。
“嘉茹,嘉茹你怎麽了?”
她往他懷裏縮了縮,“皇上,臣妾好怕。方才容妃一直拉著臣妾,不讓臣妾回答您的話……”
轟隆一聲,皇帝似是聽見自己頭頂傳來的響雷。
果然,果然是容妃的鬼魂來害嘉茹了!
他兀自對著空氣叫罵一通,又趕緊將懷中人緊了緊,“無礙,無礙啊嘉茹,朕會保護你的,她不敢來尋你。”
季皇後瑟縮著點點頭,眼角閃過一抹得逞的亮光。
她這才幽幽開口。
“皇上,臣妾恐怕像上次一樣,已經命不久矣。”她似是身有所感,吸了吸鼻子,幽幽歎出口氣。
皇帝那鬆弛了一瞬的神色霎時又陰沉緊張起來,“胡說什麽?呸呸呸,朕的皇後自然是會長命百歲,跟著朕一同共賞這大好河山的!薑少昭還沒來,你別說這喪氣的話!”
懷中人微顫著點點頭,聲音細如羽毛,“皇上,臣妾的確是害了四皇子,自知罪無可恕,所以想必是要先走。隻是臣妾這麽做,也是別無他法,序兒那孩子你沒見著,因為身子受了苦,而自己又被降為郡王,之前臣妾答應過他,說太子之位父皇替他留著的,隻是暫時在太子身上而已。”
“卻不成想,這些唬他的話,如今已經成了他心頭的一根巨刺,讓他成日痛苦得無法自抑。他覺得自己受傷,而太子又癡傻著,那這位置,怎麽都隻會落到四皇子身上。而近些日子,四皇子因他的病,屢次挑釁、辱罵於他,引得他數次想要自戕。還是宮裏的宮人們死活攔著,才讓他沒做出那等傻事。隻是可憐了那些宮人,為了製止序兒,混亂間,將自己的性命都搭了進去。”
她沾了沾眼睛,“序兒今日告訴我,覺著已經沒什麽奔頭了,還叫來了思巒開解。我也是瞧著那四皇子太過分,本來隻是狠狠敲打了他一番,將他關在仁智殿思過。卻不知為何,他自己許是氣不過,竟是投了井。臣妾承認,我的確派人去說了他,語氣也不算和善。但他自盡一事,卻確實不是臣妾所為……”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瞧你,又哭……”他溫柔地摩挲著她的鬢發,早就將先前那兩條人命忘在九霄雲外。
人都已經死了,他也不願意再去想那些糟心的麻煩事。
既然嘉茹都已經坦白了,那這事也就過去了,何故要引得她此番這般自責?
將她眼角的淚拭去,皇帝溫聲道,“你早些跟朕說明,先前又何至於承受那麽大的火?你這是想讓朕心疼死?”
聽著他話裏的柔情蜜意,季皇後這才止了哭腔,隱隱一笑,嬌嗔:“皇上,臣妾不是怕皇上難做嘛……”
吸了吸鼻子,她稍微在他懷裏依正了些,玉臂攬上他的脖頸,“皇上,今日,序兒已經自戕兩次了。臣妾真怕,萬一明日他再這般,要是沒有宮人攔著,豈不是咱們就真要看著他白白死去了?臣妾就這一個兒子,您……”
接下來的話,她沒說出口,但她知道,皇帝已經明了。
看著懷裏的季嘉茹,皇帝心頭也在歎氣。
他怎能不明了呢?
如今臨兒死了,他的親生骨肉,就隻剩下序兒一個孩子。
他還有得挑嗎?
包括這後宮,也就僅剩嘉茹一人了……
喉嚨動了動,皇帝輕聲笑了起來,“唉,你也不早點跟朕說。太子之位,朕本來就是要給序兒的,隻是原本打算,等到他傷好了再告訴他,雙喜臨門,好讓他切實高興一番。卻沒想到,他竟因此差一點就要亡命!”
兩眼一亮,季皇後霎時來了精神:“當真?!”
“自然當真!”他緊握她的手,歎了口氣,“若是如此,早點告訴他也是好事。不過,朕也有個要求。”
“什麽要求?”
皇帝想了想,這才砸吧砸吧嘴道:“衍兒,已經是個憨傻的了,現下臨兒已經不在,你和序兒,千萬不可再傷他。為了你和序兒母子,朕已經多年不去看他,太子之位他也就要讓出,對你們已經沒有任何威脅。如今陸大將軍回來了,安國公府有了定海神針,為你們母子好,就且留他一條命吧?”
他的話帶著商量的語氣,皇帝本以為季皇後又會像往常一般懷疑他向著太子。
卻不想,她立刻熱情地在他腮邊印下一個吻,嬌嗔:“還用你說?”
皇帝被她這個吻弄得心頭發癢,這會兒看著她,似乎麵色也紅潤了幾分,眼神便柔和得不成樣子。
季皇後一點點撩撥著他,隨後緊追其上,“那皇上什麽時候告訴文武百官?”
“近兩日就可以,明日開始,你讓序兒一同去上朝,朕給他一個驚喜。”
“好呀!”
龍鳳錦被裏,季皇後的笑聲咯咯咯傳出,像是他還是牛三兒的時候,在國公府外初遇她那日,又像是當年她閨房中,她熱情又羞怯的少女情意。
皇帝在裏麵遊刃有餘地沉醉,昏黃燭火,錦被翻浪,坤寧宮寢殿安寧如錦繡良辰,如同這隻是個普通的美好夜晚。
僅僅用了不到一個時辰,二人便都已經忘了,上半夜的一地血腥,還有死不瞑目的兩條人命。
坤寧宮地下,一簇冒出了兩個嫩芽的綠色,趕緊朝地下重新遁入進去。
濃霧襲人,漫過巍峨宮城,也漫過大理寺監牢,通過獄中高牆的窗戶,滲進已經進入酣睡的潮濕牢獄。
牢獄中,火把煌煌燃燒,如雷鼾聲此起彼伏。
一室安然中,枯草上打坐的江遠風卻驀地睜開了眼睛。
他眼裏的幽幽精光像是暗夜裏的一抹鬼火,在這個注定不尋常的夜晚兀自閃爍。
掏出身上兩張符咒往空中一拋,他嘴角咒語闔動。很快,先前還盤坐獄中的影子,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出了牢獄,他又一路暢通地走出了大理寺衙門,衙門外的街角處,靜靜等著一輛外表極為尋常的寬大馬車。
江遠風走到馬車身邊,低聲道:“來了。”
馬車裏輕微顫動了一瞬,隨之,車簾被掀起,影子盯著茫茫虛空行了一禮,躬身走出車廂。
馬車一路暢通地駛出了京城,疾馳在夜間的山間官道上,直奔玄元觀而去。
而此時的大理寺監牢,瑾王與大理寺少卿卻夜訪白日案犯來了。
一眾獄卒還在夢裏,霎時便被外麵的喊聲以及火把的亮光照得以為天都亮了。
“白日關押進來的那位薑大人呢?本王前來提審。”
薑行和黃之望兀自進了牢獄。
一群獄卒迷迷瞪瞪睜了眼,一見是少卿大人和瑾王,先是一愣,隨即笑得能有多諂媚就有多諂媚。
“大人宵衣旰食,竟然忙到這時候還要提審……”
獄卒雖然狐疑,但也沒想那麽多,點頭哈腰就領著二人前去了那間牢獄。
隻是到了獄門前,那獄卒傻眼了。
“不,不是!”他兩個眼睛瞪得比燈籠還大,指著那一堆空空蕩蕩的幹枯草急得差點跳腳:“王爺,少卿大人,小的是真的看著的,這晚上睡覺前我還挨個檢查了一番,怎麽一轉眼就沒人了呢?!”
然而麵前的瑾王卻分外淡定,隻虛虛掃了一眼,沉聲道:“集結人馬,大理寺有人逃獄,立刻全城搜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