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40章 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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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少昭微微閉眼,似乎還有些享受。
    季泊舟眼裏瞬間劃過濃烈的詫異,並一抹幽深詭笑。
    短短幾日,薑少昭如今竟變成了此番老朽模樣。
    今日能爆出這麽多從前舊事,而其中薑少昭並沒有阻攔,應是說明,他手中,恐怕已經沒有玄法了。
    如此說來,這人與父親之前也並沒有什麽不同。
    都隻是一個垂垂老矣的遲暮之人。
    若是這樣的話,要殺他,豈不是易如反掌?
    隻是當下情形,若是自己第一個在殿內殺人濺血,恐怕對他們奪位有些不利。
    他掃了一圈殿內,先前那嗜血的目光重新隱入晦暗深流之下。
    衛捷沒進來,武將今日都被他提前安排了故意沒來上朝。
    但沈霆安卻來了,不過也好,此刻正朝殿外,衛捷的方向走去。
    想必衛捷定能對付他。
    那,也就隻有一人了。
    裴帆。
    裴帆先前聽見皇帝一個人發狂般不要命地自白說出那背後的驚天秘密,整個人早就如一具被抽去了所有血液經脈的屍體,渾身又木又涼,沒有任何一處有反應。
    他能理解皇帝有秘密,可他理解不了為何他要將這些事說出來!
    他是皇帝,哦,牛三兒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
    他好多年,才從一個普通禁軍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他根本不關心在位的是真龍還是牛三兒,他隻是想要守住他金吾衛指揮使的位置!
    所有人都知道他向來隻聽命於皇帝,所以這會兒,他的身份和立場就顯得有些尷尬。
    這個時候,跟著牛三兒勢必隻有一條死路。
    但金吾衛指揮使,宛若皇帝手上的一把刀,平等而鋒利地能夠砍向所有人,卻除了他自己。
    那是淩駕於終生之上的暢快。
    他這個金吾衛指揮使還沒做夠呢!
    還想一直待在這個他人豔羨的位置!
    正彷徨煩躁著,忽地,旁邊有人撞了一下他胳膊。
    季泊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繞過殿後走到了他旁邊,對他挑起一個還算誠懇的笑意。
    “裴指揮使,”他在他身邊站定,與他一同看向台上爭吵的父子倆,“如今你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不知有何打算?”
    “沒有打算。”裴帆實話實說。
    季泊舟笑,“季某相信你這會兒說的是真話。”
    “我季泊舟,想和裴大人做一個交易。我會忘記當年指揮使與我季家的恩怨糾葛,過往種種,既往不咎,也能讓裴大人,繼續做金吾衛指揮使。”
    “不過嘛,”他看向他的眼睛,“需裴大人能保證,站在皇位之上的人,是三皇子。”
    “三皇子?”裴帆故意問了這麽一句。
    他如何不知道這會兒三皇子的意圖,隻是先前牛三兒的身份已經被披露出來,三皇子做皇帝,又能有幾分把握?
    是個正常人都不會選他。
    季泊舟當然知曉他心中所想,是以低聲道:“裴指揮使何不看看殿外?”
    “外麵京畿大營的六成兵力都在我們手中,你金吾衛能有多少兵馬?”
    “我這會兒來找裴大人,並不是想讓你選擇站隊。而是想告知你,我們徹底拿下金吾衛,隻需要半刻鍾。”
    金吾衛人數不足京畿大營的一成,裴帆此刻才恍然醒悟,終於才開始正視起這殿外兵力的情形。
    是的。
    如季泊舟所言,他們的確寡不敵眾,而目前大殿內,唯一能保護皇帝和大臣,與他們唱反調的,也就隻有他們金吾衛。
    季泊舟的意思,是讓他不要插手?
    裴帆眉心一動。
    這倒是個符合他當下立場的好主意……
    見裴帆沒有拒絕,季泊舟道:“指揮使見機行事就好。隻要三殿下當上了皇上,你就還是指揮使。”
    他目光掃了一眼薑行身側的太子,“若是太子當上了皇上,你會是什麽下場,想必也不用我多說了……”
    裴帆心裏忽地又咯噔一下。
    的確。
    先前他以為自己按兵不動就不會迎來今後的清算。
    可他是牛三兒的人,若是太子登基,那他……
    他原以為,自己有退路。實際上,早就沒有了……
    愣怔間,季泊舟已經重新向著須彌台走去。
    “你幹什麽?薑序,你想幹什麽?!”龍椅上的牛三兒察覺自己脖頸間那鋒利的刀刃,先前隻是眩暈的腦袋氣得突突的痛。
    這個逆子,竟然想殺了他!
    薑序此時已經劫持了牛三兒,手上那鋒利的短刀逼近他皮肉,滲出一線紅意。
    他道:“諸位,大家已經聽到這牛三兒先前的話了吧?他根本不是什麽皇帝,而是丁家溝裏的一個泥腿子!”
    “不過……”他眼睛帶著惡意地掃過牛三兒,“有一件事,他說了謊!”
    “在季府上與我母後有事實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當初真正的太子!”
    “牛三兒是我在父皇娶了我母後為側妃之後半年,才進的東宮,事實根本不是他說的那樣!”
    “我根本不是他的兒子,我父皇,是真正的大梁天子薑穆堯,不是他這個卑賤的村夫!我今日,就是帶著京畿大營的將士前來平叛,要將這個殺害我父皇的惡人斬首,讓他向皇家龍脈和世代宗嗣謝罪!”
    薑序說得大義凜然,話落,滿朝死一般的寂靜。
    “噗嗤。”
    大殿內發出了一聲輕嗤笑意。
    聲音落在此時極為寂靜的氛圍下,顯得極度刺耳,更襯得今日的一切都像個笑話。
    那嗤笑源自薑少昭。
    牛三兒聽完這話後,好半天才極難置信地側頭看向薑序,像是難以相信這些話,還有眼前被三皇子劫持的這個事實。
    劇烈的心緒,震蕩的神情。
    他顫抖著手,隻拳頭一翻,薑序捏著長刀的手腕立刻吃痛。
    “哐當”一聲,長刀跌落在地,隻聽得“啪啪”兩聲,兩個巨大的巴掌朝三皇子的臉落了下去。
    “你,你竟然打我!”薑序捂著臉爆吼。
    聽得這聲厲吼,屏風後那道水紅色鸞鳳織錦團花宮裝的身影再也忍不住,一瞬間站起了身。
    季皇後看向剛打了薑序兩巴掌的牛三兒,震駭地厲聲嗬斥:“大膽!”
    牛三兒見季嘉茹出現,眼中立刻閃過了一道光。
    但這道光在聽見她口中的話後,立刻化作了寂滅。
    “牛三兒,你別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
    她從屏風後衝向了薑序:“序兒說得不錯,他本來就是本宮與真正的皇上的孩子,與你這個泥腿子半分關係都沒有!”
    “當時本宮懷上孩子兩個月,皇上都登基後,才感覺到身邊人似乎有些記憶錯亂,很多事情與前塵對不上。不過我愚鈍,也沒發現其中有什麽不妥,這才渾渾噩噩了這麽多年!”
    她攔住薑序,將其保護在自己大半個身子後麵,惡狠狠地瞪著牛三兒:“你休要在這空口白牙誣陷他,隻有怡兒才是你的孩子!序兒,本來就是真龍龍嗣,他是名正言順的皇子!”
    季皇後見牛三兒打了薑序,心頭的理智早就沒有了。
    此時正惡狠狠地盯著牛三兒,看他的神情,宛如看一個陌生人。
    哦不,陌生人都不如,像是看她曾經杖殺過的,那些卑賤的下人。
    她隻知道,隻有序兒做了皇上,她才能坐太後。
    不然,她就會成為罪人,說不定還要下獄。
    她不要,她死也得保護序兒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