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41章 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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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三兒原本聽見薑序的話,整個人雖然氣血橫湧,氣得頭疼欲裂,但尚且還能明白當下局勢。
但這會兒卻見到自己嗬護了一輩子,為之努力了一輩子的那個人,驟然跳出來,枉顧實情,卻不是為了與他同甘共苦,而是想要薑序登上皇位,甚至還對他頗為嫌棄!
腦中的那根弦驟然崩斷,他一刹那氣得兩眼泛白,但終是舍不得打她,隻死死指著季皇後,“噗”的一聲,竟是嘔出一口血來。
“嘉茹,嘉茹!!!”
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你怎能……你怎能如此對我?!”
這是他苦心愛重了一輩子的人,是他如履薄冰也要護著的人!
她竟然,在這一刻,就這樣直截了當,沒有任何眷戀地就拋棄了他!!
所以在她心裏,幾十年的寵愛嗬護,還比不上一絲高貴血脈來得重要嗎?!!
季嘉茹,她怎能如此待他?!!!
他將他的所有寵愛都給了她,包庇她做過的所有錯事,對她毫無底線地縱容,生怕她受一絲委屈,心疼她比自己多得多得多!
然而此時,竟然是這樣的下場!!
嘔了一口血,他身子似乎也被卸了一半的力,軟綿綿地趴在龍椅上,顫抖著伸出手去夠禦案上的杯盞,想用茶水漱口。
卻在這時,一道聲音悠然響起。
“牛三兒,你難道不知十五年前的事?”
說話的是薑行,他語氣恬淡,似乎有些揶揄。
“十五年前,你猜當年季嘉茹,為何在季府那般歡迎你,勾著你與她苟合?”
牛三兒掀了掀眼皮,有些疲憊地掃了眼薑行。
他頭太痛了,沒工夫去想那些,更不願想。
他早已習慣了逃避。
這些年,難道自己不能隱隱感覺到什麽嗎?不過是不願麵對罷了。
然而台下那道聲音卻不願意放過他。
薑行道:“因為那時候,她已經有孕了啊!就是你極為愧對她的那個夭折流產的二皇子,是她和她大哥季澄的兒子。”
“當日就是擔心肚子藏不住了,所以才將你誤認成了皇兄,故意勾引你進去的呀!”
薑行那看似無辜的語氣,那張不肯饒過他的嘴,就像是淬了毒的大刀,要將他的心都剁成肉泥。
“不,不是,你住口!”牛三兒還沒反應,反倒是季皇後聽到他的話,忽然劇烈回頭,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突然顯出幾分先前沒有過的疲憊老態。
她惡聲惡氣地大喝:“胡言亂語,來人,將瑾王拉下去斬了!”
“汙蔑皇後,顛倒黑白,是非不分,薑行,你不堪為王爺!你滾出去,來人,將他拖出去喂狗!!!”
這一刻,季嘉茹如癲狂般失態。
欲蓋彌彰的動作,顯出幾分莫須有的狼狽。
朝堂臣子見她這樣,低低“嘶”了好幾聲。
牛三兒之前在季青妍出事那會兒,也聽說過京中的風言風語,但嘉茹也是給他說,是青妍犯的錯事。
雖然他的確有過懷疑,但許是沒有勇氣,抑或是不敢麵對,最後,還是選擇相信了她。
卻沒想到,此事竟當真當年就是專門為他而去的一個局!
她處處說的心悅他,欣賞他,竟不過是一個讓他接盤的局!!
薑行的話還在繼續:“你也不妨想想,這樣的人,她心裏的那個人,到底是季澄,還是我皇兄,還是牛三兒你呢?”
他輕笑,“那薑序,到底是你的孩子,還是他大哥季澄的孩子,你有想過嗎?”
“住口!”牛三兒暴喝了一聲。
他承受不了了,他實在是承受不住了!
他臉色一瞬間變得蠟黃,那雙渾濁又布滿血絲的眼睛,像一隻惡鬼一般,死死瞪著季嘉茹。
身體因為憤怒和心痛,牙齒咯咯作響,整個人都在發抖。
薑行說的那些,他何嚐不知道猜想?
如今被人赤裸裸地挑開,顯得他就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隻是一開始就不斷欺騙自己,不敢去深想罷了!
他用盡一生,費盡心機,把自己變成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人,都是為了這對母子。
然而此刻,在得知自己身世的這一刻,他們竟毫不猶豫地就拋棄了他!
自己這麽多年的付出,雙手沾染的血腥,又算得了什麽?!
他這一輩子,又到底獲得了什麽?!
薑少昭總看不起他。
的確,兜兜轉轉一大圈,他還是那個沒有走出丁家溝的牛三兒!
爹娘不要他,弟妹嫌棄他,就連徹頭徹尾地改了一大通,卻還是得不到季嘉茹的認可,就連他自己的血脈,都不願意認他!
這一刻,牛三兒的整顆心都仿佛被幼年村裏的惡狗撕咬著,將他咬得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恨,從來沒有這般想要殺人。
鋪天蓋地的仇恨將他席卷,喉間又有腥黏的液體從嗓子裏湧出,他狠狠將其一咽,青筋暴起的雙手,頃刻間鎖上了季嘉茹的脖子。
“說,這個孽子是不是你和你大哥的孩子?!”
“說,他是不是個孽種?!”
“你們都不認我,都想利用我,你們罪該萬死!!”
他死死掐住季嘉茹的脖子,低沉的嘶吼從青筋鼓出的通紅咽喉中擠出。臉上的肌肉劇烈顫抖,五官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擠壓在一起。鼻子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鼻孔和眼睛也瞬間變得碩大。
他的手顫抖著,卻用了十足的力道,惡狠狠地瞪著季嘉茹,像是一條瘋狗,拚命撕咬著自己的獵物。
這象征著他這一生失敗的獵物。
季嘉茹被他抵在柱子上,身體微微懸空,竟是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雙手死命地將他推開,腳也用力踢他,拚命地反抗,卻奈何力量懸殊實在太大,怎麽也無法撼動他分毫。
殿內一片混亂,宮人內侍也不知這個情形該怎麽辦,是以隻能靜靜看著,誰也不敢出手。
薑序被牛三兒此時瘋狂的狠戾之色嚇得驚住了。
他從未見過這個他叫了十幾年父皇的人如此發狂的時候,直到看見季嘉茹兩眼翻白,嗓子裏也再發不出任何嗚咽,他才想起趕緊去撿起地上的短刀。
他悄悄繞在牛三兒身後,拿著短刀,像一隻等待時機的狐狸,打算找到機會一刀捅進牛三兒的身體。
但他從小嬌生慣養,在宮裏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學的幾天武藝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根本上不得台麵。
是以他才撿起那刀,眼前那尊高大龐碩的影子便立即飛來了一腿,胸口一痛,“哐當”一聲,他和刀雙雙被踹翻在地。
當著文武大臣的麵,薑序隻覺臉皮燥熱,臊得慌。
是以,他牙齒緊咬,哪怕吐出了一口鮮血,也不能表現出痛苦的樣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被人這般看笑話!
他是他們未來的皇帝,是這大梁的帝王。
他的尊嚴,不容踐踏!
是以,他給季泊舟示意了一個眼神,立即又去撿地上那刀。
季皇後被牛三兒掐得整張臉已經泛紫,緊緊想要掰開他手臂,然而努力了這麽久,半分不能挪動他分毫,反而是她的手卻越來越無力。
緊跟著一陣微風拂過,眼前人還沒回答他,還未給他說出答案,牛三兒便發現,搭在自己手上的那兩隻小手,鬆開了。
刹那間垂了下去。
季嘉茹咽氣了。
牛三看得這等情形,腦子似乎這才回神,嚇得雙手一鬆,立刻驚跳起來。
“嘉茹,嘉茹,你別嚇我……”
他驟然鬆手,季嘉茹的屍身瞬間沒了力道支撐,“咚”的一聲從柱壁上滑落下來,跌落在地。
他又趕緊去看地上的屍首,雙手極盡愛惜地從她臉上撫過,眼神是痛悔萬分的慌亂。
“嘉茹,我,我沒用那麽大力道的,嘉茹……”
他還沒來得及將季嘉茹的屍身從地上扶起,便感到身後一道殺氣直直逼著他喉嚨而來。
他沒有回身,隻伸出一隻手在那拿了短刀的手腕上一擰,隻聽得“哢嚓”一聲,是手腕骨斷裂的聲音。
那短刀仍被握著,隻是換了個方向,薑序來不及躲閃,被扭了一圈的手帶著那柄短刀,“噗嗤”一聲,竟是捅入了他自己的腹部。
他雙眼瞪得碩大,似是死也不敢相信,這個牛三兒,這個之前那般寵愛他的父親,竟然要親手殺他!
他沒想過今日會失敗。
因為他對父皇對他的寵愛有把握,他知道自己若是提出來想要登基,說不定他會直接帶著母後歸隱,將皇位讓給他。
即便他不同意讓出皇位,那他也應該是轟轟烈烈地被裴帆所傷,然後父皇母後痛心疾首,舍不得地拉著他去養傷。
然後他再軟磨硬泡,讓他們慢慢答應他的一點點得寸進尺請求。
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卻獨獨沒想過,他那寵了他十幾年的父皇,竟然真的會想殺他!
可是他知道。
他明明是他的孩子啊!
鮮血從腹部汩汩流出,三皇子捂著腹部,任鮮血染透指縫,目光卻盯著頭頂附近,看向他日思夜想的那把龍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