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俗相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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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萬變猶定,神怡氣靜。
    花又青用了半個時辰來調理自己的氣息,又在腦海中將靜心訣、清心訣和冰心訣反複默誦三百遍,才將鬱結之氣排出。
    二師兄說過,她最大的缺陷,就是過於有情,過於慈軟。
    是幸事,亦是修心的大忌。
    遺憾她們生在亂世。
    薑國重文抑武,近些年來,弱勢漸顯,周遭各國虎視眈眈,都想分幾塊兒肉去。
    去年與孟國於泗野一戰,薑國大敗,潰不成軍,緊急議和,割讓一座城池,每年都要奉上百萬兩白銀。
    賠款割地換來的短暫安寧,不過如虛幻泡影。
    而一年一繳的白花花百萬銀子,加重了薑國的賦稅。越是富有的商賈,越有辦法通通門路,弄上兩個賬本,一個給公家看,另一個自己看;一層層折騰下來,填這筆窟窿的,還是一個一個銅板摳出來的百姓。
    國家輕輕一搖晃,數萬個民家的震蕩。
    花又青雖自幼避世,心卻始終未出世。
    偏偏她不過是一普通修道者,即無通天本領,亦無救世之能,眼看世人可憐,卻無能為力。
    她能做的,也僅僅是短暫地消除此刻的痛楚。
    更何況,還有策馬奔逃的展林。
    也不知他最終去向何方。
    ——不能本末倒置,天下可憐人如此多,她怎能一一全部救助。
    現在燃眉之急,仍是大師姐。
    病懨懨的花又青重新打起精神,灰鼠皮鬥篷已經送給四師兄,現在隻著單薄衣衫,冷風吹透,她不自覺打了兩個噴嚏,還未說話,又聽傅驚塵問:“做善事的感覺如何?”
    花又青說:“甚好。”
    話音落,冷風撲麵,雪沫子和冰碴生冷地痛,花又青拿手帕擦著鼻子,忽被什麽東西兜頭罩住。
    她一摸,是件猩紅色的鬥篷,滾著白色絨邊,不知是什麽材料,漫山遍野的風雪都被擋住了。
    花又青問:“哪裏來的?”
    傅驚塵說:“撿來的。”
    花又青:“……”
    她默不作聲,將鬥篷的衣領整理好,係緊。
    “你既沒有記憶,我隻提醒你一句,世道不平,人心險惡,收起你那泛濫的善意,”傅驚塵說,“少惹麻煩。”
    花又青說:“善因結善果,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傅驚塵問:“你的善因結了什麽善果?”
    花又青說:“那個人的小師妹得到一件新的鬥篷,她會很開心。”
    傅驚塵笑:“我隻看我的好妹妹險些被冷風凍死,鼻涕二裏長。”
    花又青用手帕捂臉,默念“塵垢不沾,俗相不染”,穩定好氣息後,才同他辯論:“因果循環流動,人種善意,並不是為了享受它的善果。”
    傅驚塵淡聲:“天道不公。”
    花又青沒有反駁。
    天道的確不公,竟賜予傅驚塵如此優秀的修煉天分,讓他如此為非作歹,視人命為草芥;而心地質樸善良的大師姐,一心向善,憐貧惜弱,卻無法勘悟天機。
    她沒有糾正傅驚塵的想法,不過鏡花水月,幻夢終成空,不必浪費口舌勸導他。
    花又青說:“反正你現在是惡因結惡果——誰叫你嫁禍給人家,人家騎走你的棗紅馬,現在隻能步行,這叫自食苦果。”
    傅驚塵淡淡:“是啊,現在我隻能依靠自己趕路,還要帶上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累——”
    花又青又重重地打了個噴嚏,若無其事地揉揉鼻子:“啊?你說什麽?風太大,我聽不到。”
    愈靠近玄武山,風雪越小,行至永安城時,城門緊閉,高高城牆之上,士兵猶在,隻是不再那般戒嚴。
    城主已經死了,在新城主抵達之前,整座城都處於混亂無序的狀態。
    那些追兵已經成功被引開,花又青如今身體太小,精力有限,不足以長時間施展離魂法,更怕被傅驚塵察覺到異樣;否則,她定會找機會入定離魂,去看展林是否脫險。
    過了永安城,雪停風歇,一輪明月當空照。
    再次入玄武山,花又青平靜多了。
    她終於知道自己上次為何沒能發現傅驚塵,他的輕功的確高,縱無登雲術,左手抱她,亦能輕鬆站在最高的那株青鬆頂上。
    青鬆冬不落葉,樹冠密如雲,枝條蒼勁,傅驚塵一身白衣,又是在常人想不到的最高處,他能俯瞰整座山,靜觀其變,旁人卻難以尋覓他的蹤影。
    花又青一眼就看到自己曾棲身的那根枝條。
    上一次,傅驚塵就是如此,高高在上地看著她,觀察她,在她同那跛足少年說話時,幹脆利落地殺了她。
    不愧是魔頭。
    還未入玄門,就已經能斬殺她這難得一見的天才。
    曆史又將重演,隻不過,這次的花又青成了看客。
    沒了花又青的幫助,這次跛足少年幾乎是拚著命才反殺了那三人,自己也被砍掉兩條腿,氣若遊絲地拖著殘肢,艱難往台階上爬,竟也能爬到鬆樹下,拖出兩條熱滾滾的血痕。
    確定周圍再無其他人後,傅驚塵抱著花又青施施然落地,花又青隻在心中暗讚好功夫,在積雪上行走都不留絲毫腳印,氣息也穩,難怪她上次聽不出。
    花又青穿著大紅色的鬥篷,坐在傅驚塵胳膊上,被他單手抱著,走到那跛足少年麵前。
    微微俯身,傅驚塵問那樹下喘息的跛足少年:“你的名字是什麽?”
    跛足少年雖少了兩條腿,但眼中仍舊是有精氣,炯炯發明。
    他看傅驚塵麵善,不知不覺回答了他:“趙淩雲。”
    “真是個好名字,”傅驚塵說,“可惜你要死了。”
    死字一出,跛足少年震驚,他扶著鬆樹要起身,踉蹌著撲了個空,茫然低頭一看,哪裏還能站的住?雙腿都沒了——同時被砍了雙腿,還能活麽?
    他瞪圓了眼睛,雙手摸著殘肢處,驟然氣絕。
    花又青默然不語。
    少年方才已經死了,魂魄不知,提著最後一口生氣,隻當雙腿凍僵,仍縮在這屍身中,經傅驚塵點破,一驚之下,氣亦散了。
    梅香清冷,攏了花又青周身,好似晉翠山後山怒放的遍野寒梅,那是定清師父的埋骨之地,冬日清寒,花又青幼時常去那片地方玩,或折了梅花下山去賣,對這種味道記憶深刻。
    隻是沒想到,會在傅驚塵這魔頭身上嗅到相同氣息。
    幽香的傅驚塵開口:“他的名字不錯,襯著我的名字俗氣不少。”
    花又青沒精打采:“鐵牛哥的名字也很好聽,有種大智若愚的美感。”
    傅驚塵繼續:“我想換個名字。”
    花又青看著遠方月光盈滿的雪路:“換什麽?鐵馬?還是金牛?”
    傅驚塵微笑:“驚塵罷,你認為,傅驚塵這個名字怎麽樣?”
    花又青點頭:“甚好。”
    真遺憾,不能看到他頂著“任鐵牛”這三個字入玄鴞門。
    又走了兩裏,花又青終於察覺到不對勁。
    側身看旁側的樹木,她佯裝不知,委婉提醒:“是鬼打牆嗎?”
    “不是,”傅驚塵鎮定自若,“我們進了玄鴞門的幻陣。”
    花又青沒說話,她凝神靜聽,隻聽到周圍一陣死寂,沒有風,亦沒有飄散的雪,更無尋常的鳥雀小獸。
    這的的確確是一個幻陣,設在雪地中,渾然天成,完全地將這一方天地單獨隔絕開,首尾又相接,若是察覺不到,一直走到死,都走不出這幾步路。
    定是高人所設,再加之雪地易令人目盲,天時地利,就連異眼都未感知到不妥。
    她也並未嗅到殺戮類的術法氣息,證明設陣者並不想要他們的性命,至少,不會通過陣法殺人。
    花又青再度委婉提醒:“會是收徒弟的考驗嗎?就像說書先生說的那樣,隻要跳下懸崖還活著,就算通過考驗,能拿到絕世的武功秘籍。”
    傅驚塵若有所思:“你想跳崖?”
    花又青噎了一下:“……你聽人說話,可不可以不要掐頭去尾?”
    談論間,又聽鈍斧頭砍樹的聲音,沉悶,壓抑,一聲疊一聲,嘭、嘭、嘭,有規律地響,又像敲打幹燥的木頭。
    花又青不能仔細聽,這個聲音很不好,她聽到就頭痛。
    或許是某種音法。
    玄鴞門隱秘多詭,少有弟子下山,花又青並未與他們直接對上過,更勿論交手。
    她知道結果,對傅驚塵破陣有信心,但那是在不帶她的情況下。
    多了她,就多了一個變故。
    傅驚塵以指在樹幹上做記號,手指輕輕一捏,木屑簌簌落,樹幹上赫然五道深刻指痕,但這個記錄的法子很快失效。向前走,無論走多久,前麵的樹上永遠沒有指痕;往後退,無論退多遠,樹上皆留有他的掌痕。
    傅驚塵大為讚歎,目露驚豔:“不錯。”
    那種沉悶的嘭、嘭聲尚在持續,花又青忍耐著:“這個時候就別誇了吧,哥哥,我們怎麽才能出去呢?”
    話音剛落,烏雲蔽月,天色轉黑,不過五步之遙,霎時間暗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好似一步踏入濃密的墨中。
    團團煙霧起,花又青嗅了一下,果斷裁掉袖口布條,給傅驚塵係上:“此霧有毒,傷眼,別睜開。”
    傅驚塵任由她給自己係上,不露聲色:“你能感覺到什麽?”
    花又青隱瞞實力:“我隻是感覺這霧不對。”
    傅驚塵喔一聲,似閑話家常,問:“你還會什麽?”
    花又青謹慎回答:“隻會治傷,解毒。”
    ——還能等找到師姐線索後取你項上魔頭。
    傅驚塵微笑:“原來是個隻修了醫術的小姑娘。”
    花又青耳側忽然起了涼風,一根被砍斷的發絲悄然飄落。
    下一瞬,傅驚塵單手抱她,另一手持劍,輕盈後退,立在樹枝上。
    危險當前,他不忘提醒花又青:“抱緊了,一旦掉下去,可就變成了隻修醫術的小屍體。”
    花又青尚未說話,隻聽不遠處破空劍聲,伴隨女子笑聲:“這是哪位?上山拜師還帶著孩子?”
    幻陣中還有人!甚至不止一名。
    麵前這個就是善於隱藏氣息的絕頂高手。
    傅驚塵不言語,一劍刺去,隻聽清脆劍入體聲,那女人驚駭:“你連女人都殺?”
    濃暗中,唯見雙劍相擊時的火花,森森陰寒。
    對方實力並不弱,可惜一開始露了怯,又被刺一劍,她急急上樹,手持劍從天而落,企圖自上空取他首級。
    傅驚塵左手抱花又青,右手持劍格擋,他力氣大,震得那女人騰空翻越,後退一步,被劍氣鎮得後退一步,嘔出一口血。
    花又青閉著眼,嗅到鮮血的氣息。
    玄鴞門這種的邪派的濃重毒霧,會損傷凡人的視力,亦會損害修仙之人的純淨氣息。
    她不能在傅驚塵麵前展示真正實力,見他應對自若,也隻做一個掛件,緊緊摟著他的脖頸,一言不發,隻靜心聽戰況。
    傅驚塵懶得同那人說話,兩後,一劍刺穿她心髒。
    耳側聽靈魂破裂的聲音,花又青忽然有了悚然的念頭。
    玄鴞門這種選擇徒弟的模式,是否就是讓這些人在幻陣中自相殘殺?隻留下最後活著的那一個。
    難怪,難怪……難怪隻有一人。
    殘忍如此。
    但她現在隻能幫傅驚塵。
    隻有通過他,才能找到大師姐。
    黑暗中,花又青集中了精力去感應,提醒傅驚塵,前方樹上有一個——右側石頭後麵還有一個——
    傅驚塵善於偽裝,悄無聲息,解決了三個。
    他沒問花又青為何忽然改變主意,也不必問,事情已經很明顯,隻有一個人活著才能出幻陣。
    若不想被其他的劍架在脖子上,隻能先砍掉他們的頭顱。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優勝劣貼,弱肉強食。
    這是自然規律。
    人和動物其實並無區別。
    每殺一人,那濃鬱的毒霧便散一分。
    砍殺到第四人時,花又青終於忍不住,她俯在傅驚塵背上幹嘔,幾乎吐空腸胃,連帶著腦袋也空了。
    嘔過後,她低聲道歉,說對不住,好像吐你鞋上了。
    傅驚塵扯掉遮眼的布條,低頭看一眼,冷靜遞給她手帕:“無妨,我的鞋子喜歡被人吐。”
    花又青:“……”
    那種令她痛苦的嘭、嘭仍持續地響著,尤其是在傅驚塵殺人後。
    他每殺一人,那種聲音就又重上幾分,似乎死亡催動陣法,讓樹全部搖晃。
    有生之年,花又青第一次直麵如此多的殺戮,雖有萬種理由,亦良心難安。
    迫不得已,她隻能找傅驚塵聊天,嚐試轉移那種痛苦和聒噪的嘭嘭砍樹聲。
    “哥哥,你家在哪裏呀?”
    “永安城。”
    “哥哥,你以後一直在玄鴞門嗎?”
    “……”
    “哥哥,在玄鴞門學成後,你想做什麽呢?”
    “……”
    一連兩個問題得不到回答,花又青問:“哥哥,為什麽玄鴞門不叫玄武門呢?它不是在玄武山上嗎?”
    傅驚塵說:“因為京城已有玄武門,玄鴞門要避諱。”
    “喔,”花又青說,“既然如此,那可以用其他來代替玄武呀。玄武不是很像烏龜王八嗎?那為什麽不叫烏龜王八門呢?”
    傅驚塵平靜:“你若想找人聊這些,我現在就放你下去——你去堆個雪人,和它聊。”
    花又青不說話了。
    他們遇到的第五個人,是和傅驚塵一般年輕的刀客。
    刀客比傅驚塵還要壯實些,衣衫在之前的打鬥中已經破掉了,手中刀上紅光若隱若現,好似一飲足鮮血的惡龍。
    二人勢均力恒,傅驚塵單手抱著花又青,堪堪迎了幾刀,同他打鬥極為吃力,在那柄染血的刀險些砍到花又青後,傅驚塵將她往高處一拋,她機敏,如鬆鼠般抱緊樹枝。
    與此同時,花又青亦感受到有什麽東西在輕輕拍她肩膀。
    嘭,嘭,嘭。
    毒霧漸散,對她的純淨氣息影響消退到幾不可察的地步。
    她亦摘下覆眼的布條,回頭看,大驚。
    那是一雙吊在樹高處的中年人屍體,樹枝搖晃,他垂下來的腳觸著花又青,風吹即搖。
    一下又一下,就像有人在拍她肩。
    花又青立刻換了根樹枝站定,剛站定,往後看,錯愕不已。
    高樹枝上,橫橫斜斜掛了幾排的屍體,皆吊著脖頸。
    陣法中陰風吹動,無數屍體搖搖晃晃,撞擊樹幹,嘭,嘭,嘭,好似鈍物砍樹聲。
    她一路聽來的不適聲音,原來都來自頭頂上懸掛的死屍撞樹。
    他們始終在死屍之下。
    男的,女的,孩童,少年,青壯年,還有老人。
    都是上山求師,亦或者求長生不老的人,皆死在這考驗的法陣中。
    他們若知,修仙問道亦是另一種弱肉強食,是否會後悔上玄武山呢?
    花又青默然,輕聲為他們誦往生咒。
    ……
    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窮,由汝自招。
    敕救等眾,急急超生,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
    願此地亡魂,早日超度,登東方青華極樂世。
    超度後,花又青俯身扒著樹枝,往下看。
    傅驚塵已身中兩刀,肩膀豁了好大一個傷口,鮮血淋漓,而刀客亦丟了一條臂膀,正嘶吼著向他衝來。
    傅驚塵的劍已經震落在地,他折下旁側枯草莖,信手一丟,那刀客毫不設防,避無可避,直直撞到那斜斜飛過去的枯草莖上。
    脖頸間一道殷紅,他大睜雙眼,喉間咯咯作響,卻再無聲息,轟然倒地,砸得大地都似乎一顫,連那鏽鐵劍也被震得高高拋到空中。
    霧徹底散了。
    傅驚塵依靠著滿是白雪的樹而坐,咳了聲血,讚賞死在他手下的刀客:“功夫不錯。”
    眼看局勢已定,花又青滴溜溜下了樹,驚叫:“哥哥!”
    傅驚塵招手:“扶我起來,我有些脫力。”
    他臉色蒼白,身上鮮血未止住,浸透白衣,從指縫間汩汩往外流,鏽鐵劍也被拋在遠處,身側唯有白雪茫茫。
    若是想要他的命,此刻是最佳時機。
    但還不能殺他,花又青不會殺他。
    花又青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吃力地扶起他。
    傅驚塵太重,壓得她幾乎要倒栽進雪地中,正咬牙,忽聽傅驚塵叱責一聲:“什麽人?”
    花又青一愣,餘光間瞥到他彈出一碎石。
    碎石並未打中來人,那是一著玄色衣衫的男子,站在不遠處,身手極佳,側身避開。
    而身側的傅驚塵已沒有力氣了——他這個樣子,看起來很容易被人殺死。
    顯然經不住新的纏鬥。
    花又青猶豫要不要出手。
    傅驚塵在她耳側低聲,淡淡:“我若是死了,你就跟他走;你有治愈的法術,他不會殺你。”
    他喘氣聲重,呼吸間都有血的味道,似乎真得傷勢嚴峻。
    花又青沉默。
    她終於下定決心,緊繃身體,鬥篷遮蓋,右手快速捏訣,催動那人頭頂樹枝斷裂,啪地一下,將那人砸昏過去。
    傅驚塵垂眼,瞧著低著頭的花又青,她的紅鬥篷一角尚在顫抖,露出半截手指。
    他默不作聲,順手捏了地上一把雪,凝成小球,擲去。
    玄衣男子一聲不出,就此沒了性命。
    烏雲散去,明月高懸。
    法陣緩緩破碎。
    死去的那些刀客,懸在高樹上的屍體皆悄然消失——唯獨方才死去的玄衣男人,猶靜靜地躺在地上。
    不對勁。
    花又青快步走過去,翻檢那人衣衫,在他腰間發現一令牌,待看清上麵字後,頓時眼前一黑,險些背過氣。
    玄鴞門。
    夜冥堂堂主。
    他們好像把玄鴞門的接引人殺死了。
    玄鴞門會接納一個殺了本派堂主的弟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