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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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沒能攔住白涉,隻得退出洞窟,守在洞口,隻覺他妖氣狂亂,過了半晌,將停片刻,又亂了。
這一次亂的與方才不同,方才是妒火占了上風,這一次反而是欲.火,妖氣的每一次波動都帶著顫抖似的。
隻不論什麽火,俱都灼燒著白涉的心。
這幾日仿若走火入魔一般。
好不容易才停歇,青蛇歎了口氣,“你先暫且把這事放下,清修幾日,修一修心。”
“我看還是先想法子,尋個什麽法器,隔絕掉林玉京與你的共感。”
洞窟內好久都沒聲響,過了一會兒,重整衣裳的白涉便走了出來,蛇尾與妖紋都收了起來,瞧不出半分剛才躁動的模樣。尚未束起頭發,隻懶散披下,海藻般的發垂至腰間,但卻並不讓人覺得不修邊幅,反而溫文爾雅得很,月光下,隻讓人歎一聲好一個如玉公子。
“不必,”白涉慢慢道,風吹起他的衣擺,瞳孔亮了一瞬,隨即便熄滅,好似錯覺。
“他死去便好了。”
青蛇默了默,“說的也是,凡人不過百年之數,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是啊,如此短暫,”白涉的聲音輕柔歎惋,“能活到百年的又有幾人呢?”
“可你不能殺他。”
白涉便不作聲,隻背對著青蛇看向外麵的水麵。
青蛇情急之下,也不知怎地忽然道,“許纖喜歡他。”
話音還未落下,便覺妖風驟起,將起便狂暴得很,卷起湖麵波濤,天上烏雲遮月。
白涉轉過頭,臉上妖紋攀附而上,那雙蛇一樣的瞳孔在暗處亮起,顯得幽暗陰森,隻一眼就讓人不寒而栗。
“所以,他不能死,更不能死在你手中。”
青蛇道,“不然的話,你猜猜她知道這件事之後會如何?”
他頓了頓,替白涉說破那個兩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她會恨你。”
“你心已經亂了,且清修幾日罷,再不要看她了。”
青蛇提醒道,“你距離成仙隻一步之遙,別在這裏出了岔子。”
白涉閉了閉眼,將波動激蕩的妖力壓回去。
再睜開眼,已經是一副人類的模樣,瞳孔偏淺,月光落進去,像是盈滿了水色,青蛇瞧著,有些疑心那水色是淚,但他們是妖,是蛇化成的妖,妖又怎麽會落淚呢?
大概過了許久,才聽得他“嗯”了一聲。
青蛇放下心來,剛才白涉真的有幾分走火入魔的樣子,他真的怕白涉神智回不來。
*
許纖其實對回門沒什麽執念,隻不要回許父許母那個門就行,該備什麽禮她也不知道,幾時回也不知道,全是林玉京一手操辦的,大小事俱都一一過問,不厭其煩地一次次檢查。
許纖見他如此,難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回去一趟其實也行,你跟著回去反倒不好說話。”
回門好像也沒有相公必須跟著的規矩,林玉京跟著一起回去,吃飯喝酒應酬之類是必定會有的,又弄得亂糟糟的吵人。
“這像什麽樣子,”林玉京冷笑道,“放你一個人出去,教一些什麽白郎君黑公子看見了,再以為你沒有相公,橫豎你不認字,也不認我這白紙黑字寫的婚書,再跟人跑了怎麽辦?”
許纖莫名其妙,不理解他忽然吃的哪門子飛醋,自己又不是什麽天仙,出去一趟就被看上了?
她好心好意,結果還被酸了這一句。
去就去,反正到時候被灌酒的人不是她。
到了許嬌容那邊,許纖才知道姐姐的公婆已經到了,現下就住在她原先住的西廂房,用的也是她原先用的那些東西,也就是林玉京送過去的那些新的。
她自己沒什麽反應,林玉京就先皺起了眉頭。
許纖見他麵色不好,用手肘搗了他一下,林玉京就又舒了眉,掛上一副恭敬有禮的神情,隻站在許纖身後聽著。
等許嬌容讓他們正堂坐下,又去叫李公甫整治茶水,林玉京湊到許纖耳邊說悄悄話,“早知道,我該給你姐姐姐夫換個宅子,也省得占用你的閨房。”
“我跟姐姐提過,你送的那些聘禮買十棟宅子也盡夠了,隻是姐姐姐夫都不想花這個錢,”
許纖也學了他,用氣聲回,“姐夫說你不靠譜,到時候萬一休了我,那些財物就留給我傍身。”
林玉京的臉一下子就黑了,又換成了原先經常露出來的陰沉模樣,也不壓低聲音了,咬牙切齒道,“胡說八道什麽!”
“你這輩子都休想與我和離。”
又用扇子撐著額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半晌道,“等你姐姐生產過後,總得換個宅子吧?你快點讓他們把那些財物花幹淨,該換宅子就換,該雇人就雇,別留著礙眼。”
說的好像那十幾箱籠的東西是什麽髒東西一樣。
許纖哪知道他還在糾結這個,無語道,“也就隨便說一說而已,我姐姐姐夫又不是傻子,有錢還不花啊?”
“聘禮都給他們留下了,沒強行讓我帶走就是收下了,萬一我要是被你休了,姐姐肯定也會接濟我,現在不花又不代表他們之後不花。”
許纖道,“你這人,怎麽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虧你還是經商的呢。”
林玉京就冷笑,剛要開口說些什麽,一個老頭就迎了出來,正是許嬌容的公公,“哎呀,有失遠迎,剛才小兒才報林知府家公子來了,茶水都上遲了。”
李公甫就跟在後頭,捧著茶跟點心。
林玉京轉頭就換了一副神色,彎腰回禮,再起身時唇角含笑,“是我來時未通報一聲,原隻是陪著娘子回門而已,也不必太過拘泥於禮儀。”
老頭連聲道,“待客不周,待客不周。”
說著,便要請林玉京上座。
許嬌容則是給許纖使了個眼色,趁著那邊在寒暄,悄悄拉她出去,“男人們談事,你跟我出……”去。
那個去字還沒吐出口,林玉京已經轉過頭,拉住了許纖的裙角,他坐著,許纖站著,剛好順手。
他扯著那角不鬆手,麵上仍掛著笑,可任誰也能看出他不高興,那雙眼裏隻有冷意,“我娘子昨夜沒睡好,姐姐就別拉她出去玩了,這兒也沒個歇腳的地方,我們坐坐就走。”
許纖心道哪裏是叫她出去玩呢,許嬌容公公婆婆都在,她們姐妹也沒個說話的地兒,許嬌容是叫她出去一邊說說話一邊幫著在廚房做些雜活,畢竟這裏不比林玉京那邊,雖有個老嬤嬤做粗活,但活計多,許纖沒出嫁的時候也得幫著幹活的。
這次回門肯定是得整治桌像樣的酒席的,林玉京又帶那麽多侍從,廚房不知道得忙成什麽樣,剛才許纖就看到許嬌容的婆婆著人開始收拾酒菜了,想必現在也正忙著,這也是許纖不想讓林玉京來的原因。
雖然是古代,但人情世故還是一樣的,許纖自己回門,隨便做點就行,他跟著來又得忙亂一陣。
隻是林玉京不放手,許纖也隻得挨著他坐下,林玉京又對許嬌容道,“姐姐也別在後邊忙了,我叫人帶了酒菜,廚子也帶來了,那些雜事隻教他們做就是。”
不過一點小事曲折,聽話音,他顯然對這裏頭的底細一清二楚,並且也都想到了,提前做好了準備。
林玉京便招手叫木頭過來,囑咐一番,便讓他領著人往廚下去了。
許纖有些吃驚,她看林玉京慣常一副懶散樣子,還以為他不會注意到這一點小事。
——畢竟去幹活勞累的也不是他,那些男人就當沒看見,隻顧著吃喝玩笑,好像不知道家裏並沒有仆從,好像女人們下去是真的出去玩。
就連許嬌容誇過許多次的李公甫也對此熟視無睹,隻跟著自己爹在堂屋陪坐,也沒說許嬌容有孕在身,不能勞累之類的話。
等木頭領著那群人接管了廚房,許嬌容再叫許纖出去時,林玉京就不再攔了,隻是意興闌珊地與許嬌容公公說笑時還是朝許纖投去了一眼。
他也知道許纖不耐煩聽這些話,隻是多少還是幽怨。
許纖就當沒看到,跟著許嬌容去了她房間說話。
“這一次回來,我算是放心了,”許嬌容關上門,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她好像一點也不覺得林玉京剛才的話無禮,隻高興道,“他護著你呢!不讓你操勞。”
再開口時,就帶了些憂慮了,“說來也是,你第一次回門,我就要帶你去做活,實在不像話。”
“也就一些輕巧活兒,姐姐那麽疼我,難不成還讓我看著你做活麽?姐姐還有身孕呢,我再不懂事也不能幹出這樣的事。”
許纖知道許嬌容的為難處,她公婆來一起住了,她做任何事前就得多考慮一些,先就著兩位老人家的意思來。
許嬌容從沒跟許纖提起過自己公婆如何,隻是許纖從這件事也看出一點端倪。
許嬌容拍了拍許纖的手,“旁的倒是其次,難得的是用心。”
“對你用心,自然就細心了,跟旁人說話的時候,他一準兒心思都在你身上,不然不會注意到我拉你出去,也不會想到你出去做什麽。”
許纖不好說什麽,隻提了一點,“姐姐不若跟姐夫說說,再置辦個大些的宅子,這麽些人住在這裏,也不大方便,起什麽矛盾也不好。”
許嬌容應該是在公婆那邊受了委屈的。
許嬌容就笑,“之後吧,妹夫來了這一趟,之後應該也沒什麽矛盾了。”
許纖沒聽懂這一句,回去的路上,她還是沒想明白,隻好去問林玉京。
林玉京懶洋洋道,“我雖然經商,但到底人脈家世還在這裏,我去這一趟,對你越重視,他們從我這裏得到的好處就越多。”
“就像你父母一樣,你都做得那樣絕了,今日又巴巴地在李府門口堵你。”
出去李府的時候,許父許母又來了一趟,大約是想鬧一通,隻是被木頭攔住了。
許纖自打來了就沒見過許父許母,一向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這一回她也不見他們,就安安靜靜坐在馬車裏,讓林玉京處理去了。
隻再三說了,讓林玉京什麽好處都別給他們。
林玉京做事沒有她那麽決絕,還勸許纖,“你若是煩他們,隻再不見麵,稍給些好處也就是了。”
現在又問起來,許纖說,“他們當初既然不想要我,還想賣了我給自己兒子討好處,我也就當沒這個父母。”
“我原想著到底他們生養你一場,做這麽絕,對你名聲不……”
“我的名聲好不好都無所謂,”許纖道,“反正我不認他們,你若是認了,你就去娶他們女兒,別來沾我的邊。”
說起這事,她就不大高興,顯而易見地生了悶氣,倒是讓林玉京好一陣懊惱,“怪我又提這事,你別生氣。”
他生硬地轉移話題,“明日我帶你去族裏見見長輩,認個臉。”
說著,又去拽許纖的裙擺,許纖把他手拍掉,他也不惱,隻又笑著湊過去,“我都按你說的做了,往後也絕不認他們做嶽父嶽母。”
“我知道今日你不耐煩,族裏也有幾個跟你年紀一般大的嫂嫂,到時去找她們玩可好?”
說了半天,總算是哄得許纖放下了剛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