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往事不堪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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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狐琪娘剛一轉身便看見俞苧夜,那人好似立在哪許久了,冷冷清清地,好似當初,隻做照應從不由心幹涉。
    一條細長狹窄的走廊上,她忍住那聲姐姐,又複常態道:“不知苧夜有何事?”“她來找你有何事?”她好似在俞苧夜眼中看到一絲凶光,這使鳳狐琪娘有些恍惚。
    “不是什麽大事跟咱們狐族無幹係,明晚還要拜月娘,早些睡吧。以及蕭壬離去,應是去了錦蓉坊,你需多留意。另外院落狹小,琪娘留下多有不便,再者出棄憂穀,離了師父已有多時,中秋夜便不便與夜夜相續啦。”鳳狐琪娘直至說到最後一句才勾起一笑,隨即一揮手亦消失了。
    俞苧夜細心聽話加之嘴笨,她說一大段話,她愣沒回一字,人施法而去,她閃到鳳狐琪娘原本站立之處,抬手卻無法觸及她。你與賀子蘭究竟有何般糾葛……
    院子另一邊,濛來送李沉,“李公子,不遠送了。”濛輕聲道,李沉隻是一會看她一會又瞥向別處,濛姑娘,我滿心滿腹的疑問,隻是連我自個都理不清,不好妄提,隻是你我,我……
    濛有些不自在,她道:“中秋佳節,理應歸家團圓,”她的聲音在抖動:“李沉你我也算是交淺言深,你近來的所見所聞切不可對外提及半字!”
    她情真意切,他也情不自禁握上她的手,察覺異樣李沉趕緊鬆開,“那是自然,我知道姑娘是好人,這便告辭了。”他說完便匆忙離去。李廬陵心中唯有一處放不下,人與妖,得知他上了心的女子是妖,他總歸是驚大於喜的,人妖陌路,強求相伴,亦無法長久……
    錦蓉坊裏,魏蔻蛾也不知怎的請蕭壬進去。“若是為了裁衣,便明朝再來吧,小店要打烊了。”她說道。
    蕭壬一時情急,開始編理由道:“我是為愛人買衣千裏迢迢趕到此處,如今你卻說要打烊,這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知上哪去……”他說到這擺了擺手,滿臉的無奈至極,加之對往事的追憶,使他紅了眼眶。
    這可讓魏蔻蛾有些為難,她看他那模樣不像作假,可他明明一身貴氣,思來想去也不明白他的動機。魏蔻蛾可是能一口氣幾十匹,幾十匹這樣搬布,力氣不小。外加每個房間的堅固程度,都是她娘特意弄的,還有兩個店裏的夥計住在前屋,她覺得自己實在沒什麽可怕的。
    蕭壬看她杵在哪老半天,以為她要把自己趕走,有些窘迫,淚意更濃了。
    “那你如今作何打算?”魏蔻蛾試探性問道,“別無去處,隻好原路返回。”蕭壬故作難過,打動了她。魏蔻蛾,思路轉了轉,道:“不如,你留在此處,就住前屋吧,夥計們應該還沒睡。你是要定製?”
    “是的。”他道。這樣便更有機會與她接近了。
    “我實在乏了,你若有什麽想法,便明朝先同我提,我好記錄下來。”魏蔻蛾慵懶的口吻道,“這,這隻怕是不妥吧?”蕭壬受寵若驚,這是天賜的機會。
    院子本就不算寬敞,前屋離店麵也近,不一會便到了。“還未請問姑娘大名。”蕭壬盯了她一眼道,“魏蔻蛾。”她覺得渾身不自在卻又說不出那不自在。
    蕭壬想盡量展示自己的真誠,想到什麽便說什麽:“魏姑娘,來的路上我想了一下繡樣,大致是百合,芙蓉,繡球,你酌情看看。”
    “成。”她隻是簡單一個字後便匆匆離開。
    這一夜,一心賺錢的魏蔻蛾,如今卻為這個突如其來的男子弄得失眠。直至隔日,她才恍惚間記起好似以前見過隻是不知自己與他有無關係。
    她的鬢間異樣地疼了好一陣,才褪去,她才得入睡。
    蕭壬也睡不好,滿心愧疚,但他畢竟是妖總歸無傷大雅。
    一間屋子裏隔著竹簾,一間房四人睡,歐陽雨澤的心裏揪成一團,他獨自睡,整夜裏翻來覆去。
    大致幾百年前,邱笗之父邱桁因尤擅於治風濕,頭疾,以及外傷包紮,在引蘅山一帶被稱為醫仙。
    邱桁與其妻邱惠生下一女,一家三口在這山林間過著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可是天不假年,在邱笗九歲那年,邱慧終因長期的風寒以及長期過於勞苦而得的不可治之疾而離世,年僅三十歲。
    這年,邱桁三十九歲,他是老成娶妻,夫妻恩愛十年,這對他的打擊是何樣大……
    他一生苦讀醫書,專研醫術,卻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妻子死在他麵前。也因此讓許多人懷疑起他的醫術,難怕邱桁還是如以前那樣說,他隻能做到九成,剩下一成看天。他也確實做到,治好了不少人。
    可是村民卻對他越來越不信任,在背後誹謗他,譏諷他的,“都是尋常風寒,都是老毛病,他媳婦不就被他治死了嗎?”有人道,“那鎮上的陳大夫世代從醫,你們怎麽不信他,信那個草根。”有人道。
    之後越傳越瘋,甚至有說,邱桁為了以病謀財,故意拖延病情,還曾故意治死人。
    邱桁是老了,自從妻子去了,人也頹了不少,但對於治病他從來都是一絲不苟,他通過行醫所掙得的尚不足以開個小醫館,那間小草屋似乎在世人的言語裏變成鱗次櫛比廣廈,變成鬱鬱瓊樓。
    不知為何那間草屋,在他們身邊,甚至在他們眼前,卻可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邱桁父女亦是如此,百姓看不清,看不見……對於這一切,無權無勢,還有一個這麽小的女兒,邱桁隻能忍了。
    終於在三年後,這間草屋許多陳設被挪走,邱大夫收入甚微的從醫事業徹底終結。邱桁將門口那塊木板摘下來,上麵寫著“醫者仁心”這四個字,他粗糙的手指摸了摸那四個字,留下一把辛酸淚。邱笗看見了,衝過來抱住他的大腿,呼道:“阿爹別難過,女兒會一直陪著您!”
    邱桁隻是摸摸她的頭,失了言語。
    他認為隻要他的女兒還和他一起,那麽生活的一切都不能打倒他。他墾荒種地,捕魚,砍柴,使出渾身解數總算換來兩人溫飽。
    女兒跟著他,也愛那些藥草之類的,時常拿著一株草跑到自己父親麵前請教,很多時候邱桁隻是笑著搖搖頭。邱笗漸漸不再問父親,而是開始看那些醫書,模仿父親年輕的時候的做法。
    在邱桁四十五歲這年,小女兒已經能幫上他不少忙。是一個夏夜,邱桁忙碌一天回到家,備下明早第一頓的食物,讓女兒去挑兩桶水,自己把火燒起來,把雞先處理了。
    當他處理完雞時,忽然重重地跌倒在地,雙腿抽搐著,他動彈不得,回想起這些年,邱桁總是心有不甘的,不甘妻子的離開,不甘醫術為人詬病,而如今,他又不甘無法再陪伴女兒。
    邱桁臨死前,他的不甘終於溢出體內,臉氣得漲紅,雙目死死盯著破舊門後染上黴的木板,那上麵歪歪斜斜的“醫者仁心”是邱桁親筆寫下。當初的他胸懷大誌,心係百姓,如今什麽也不剩了。
    十幾歲失去雙親,摸爬滾打才成長為一個大夫,好容易娶了妻,卻在送走嶽父嶽母的第二年也離他而去了。幾十載的光陰,一路坎坷,滿是不如意。
    待到邱笗趕到時,她的父親已經咽了氣。
    矮矮的蠟燭上火苗搖晃,邱笗進了家門,連喚了幾聲“爹爹”,卻不聽應答,她慌了神,不祥之兆湧上心頭,在灶前,她的父親癱倒在地。
    邱笗大步上前,先把了脈,又不可置信地探了探鼻息,全然沒了氣息,她將瘦小的父親抱起,撫摸著他的臉。許久草屋才傳來痛哭聲,“阿爹,爹爹您……您怎舍……舍得離女兒而去。笗隻是挑兩桶水,為何會成這樣?為何!”
    隻剩下她一個人了,可往後的日子仍是不得安生。有些道士莫名其妙來擾,詢問其父有什麽秘術,是不是有救命的藥方。有對她軟磨硬泡的,有對她言語相逼的,介於雙方勢力意願不同,實力又不分上下,一時邱笗是安全的。
    可這一切原是她不該受的,那天道士說容她考慮,便都離開了,這一夜她做了噩夢,滿地血淋淋,她快死了因這莫須有的藥方,要了她的性命。午夜夢回,濕了被褥,她連夜整理包袱,帶上父親的骨灰。
    因父親不願離開故土,邱笗摸著黑到引蘅山山腳的碧江,將骨灰都灑出去。她跪下道:“父親,女兒不孝,無奈離開故裏,今夜將您灑入碧江,也是讓您留下,希望您能諒解女兒。”
    之後,邱笗沒有過多停留,而是連夜趕路,這時她才十五歲,前路漫漫,不知該往何處,世間人情冷暖,各為己利,她早已體會,不得不變得淡漠,變得利己。
    終於一路行走於偏僻之地,大致十幾裏路,她再也走不動了,幸得好心人相助,至此,她在這一帶安定下來,靠她的醫術和捕獵為生,中間也有變換住所,到底還是在永榆穀(今八環崗)附近。
    傳言此處有老虎群居,很多人都開始搬離,邱笗卻不願離開,一來有了老虎,道士便沒那麽大膽子貿然來找,二來她已經在這片土地紮根兩年,實在不想離開這片她好容易熟悉起來的地方。
    這天,蕭壬出外,受到道士算計,隨從侍衛算是全軍覆沒,分開逃竄,蕭壬一路逃回八環崗(俞苧夜起的名)。他鮮血從肺腑湧出,不得已向人求救,可沒發出聲,便重重倒下。
    這一夜,魏蔻蛾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還見到蕭壬時醒來,雞還沒打鳴,魏蔻蛾覺著這個不似以往腦海裏偶然浮現的畫麵,以及偶爾出現在夢的場景那般新奇。
    這一夢,此父女好苦,魏蔻蛾想如果這是什麽前世今生,那她的前世未免過得太不如意。比當初被她母女狠心的爹拋棄後還慘,她好想倒頭大睡,把這個夢續上,可是卻再也不入夢。無奈何,她隻得盤算手裏的活做到哪,算到歐陽雨澤訂的衣裳過幾天便能完工,她算是頗有成就感。
    魏蔻蛾又想起這些天一些古怪之事,前段時間那個自稱道士的歐陽雨澤便很古怪,今日住在蓉城的道士所作所為亦甚古怪,不過她阿娘不讓她管閑事,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先關門,魏蔻蛾便連道士們為何奔忙的緣由都絲毫未知。
    她又想起昨夜那男子,細思得頭皮發麻,魏蔻蛾打定主意,若他沒些重症,即便要買東西,也不能讓他再住下去。她忽然覺著背後涼颼颼的,把窗關牢,而透過窗注視著她的蕭壬亦隨之離去。
    一早,蕭壬便闡明所需,交了定金,然後離去,魏蔻蛾竟然生了挽留之意,想來中秋佳節,到晚上繡娘和夥計都要回自個家,而母親還有一月餘才得歸來。
    她不禁心裏空落落的……
    八月月圓時,中秋夜,濛在小院內也弄出一張簡陋的木桌,桌上幾塊月餅,幾樣水果,還有芋頭,亦僅此而已。
    俞苧夜剛穿的耳洞還在發紅,發癢,與她周身氣息對比鮮明,好似隻有見了她那耳朵,才記起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蕭雲亦偷偷看,看著對她陌生的她,那最熟悉不過的過去,她瞬間有些恍惚。
    “姐,拜月娘就這麽簡單布置了?”歐陽雨澤問道,“不然呢?心誠則靈”濛回道,“連香火都沒有?”他驚奇道。“哎呀,我問人去借幾根。”濛急急忙忙要出門,她沒走出門,被蕭雲攔下,“借了香,插那?”她微微勾唇道。
    俞苧夜聞言,泛起戲謔之笑,平淡而無凶氣,反倒像冷冽帶著距離的笑。她手指指了指芋頭,問道:“插在哪不成嗎?”
    濛當即親拍手心應和:“這主意不錯!”
    俞苧夜幫著切一塊芋,總算準備就緒,許久,拜完月,院子冷靜下來。俞苧夜歐陽兩人小聲談論著什麽,蕭雲還矗立在那,她不知該樂該悲,濛過去輕輕碰一下她的手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別太傷懷。”
    蕭雲似有些惱羞成怒,拍開她的手,“你之情形未比好上多少?別理睬我。”
    隱塵的處境實在不好受,自從桐洲府的事鬧到伏狗林,鬧到王家,當家人王守擎便坐不住,前不久他才收拾了些丟人現眼,吃裏扒外的東西,處理的人多了,王府幾個當家也是麵麵相窺,雖然廢除法力和逐出王家的不乏敗類,但自己的勢力被削,心裏仍不好受。
    王守擎麵對這種情形,隻得安撫,畢竟大多時候王家還得倚仗王守明,而包括王守明在內的人又都倚仗楊家。
    王府人手有些緊缺,地形布置也快被摸清了,王守明提議把隱塵挪到伏狗林深處的鐵石牢裏,王守擎覺著為了一個對他們沒啥用處又構成威脅的人實在不宜輕易挪動。有朝一日,敗露了,就連伏狗林裏他自己私密的老底都得被抖露出來。
    鐵索緊緊捆著,他的胸前傷痕累累,最中間處皮開肉綻,鮮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流,順在他的薄薄的衣裳流到何處便不得而知了。
    王守明向他走近,假惺惺道:“隱塵,這些刑滋味不好受吧?”
    四麵泥牆一麵鐵門的牢房,隻在牆角留個地方透氣,卻不足以將裏麵照亮,使他無法分辨白天黑夜,亦無法分辨自己在哪。隱塵渾身被捆住,附著道符,上麵寫滿他們對同為人族的他的詛咒,脖子上還有被烙紅的印子,頭發亂且髒,整個人萎靡不振。
    聽到他這半年裏最熟悉的聲音,最痛恨的聲音,他努力睜開眼睛,盯了一眼王守明又垂下眼眸,道:“妖道,我可什麽都……幫不了你,你……你還打算一直將我關下去嗎?”
    “你與妖同伍作耗,罪在當誅!”王守明施法抓住一張道符,眼睛緊緊盯著他,隱塵沒鬆下一口氣,亦沒提起一口氣,“自稱正義,卻與柳家敗類畜牲之類稱兄道弟,貓妖之事尚不見你們主持正義,卻要置我於死地!”他說得緩些,但每句都算完整。
    “知道今夜是何時嗎?”王守明鄙夷地一笑,“你為你的正義做事便要滅了虎族,王守明你凡事做絕,你不會有好下場!”隱塵實在無法掙脫,麵目猙獰地喊道。
    “今夜是中秋夜,二月春我和從兄埋伏將你抓住,到如今已六月有餘,你嘴巴還真是硬!”王守明振振有詞道,隱塵有些失神,低沉下來,“你和她,你們兩個守護些什麽,我還真是好奇?”
    “團圓夜,怎麽還特意來?”隱塵不屑一笑,“妻子均已去了,再無團圓之時,”王守明看似悲歎,內裏藏著怒意。“是個叫俞苧夜做的,我讓畫師繪畫,讓楊道長識過了,與當年的妖女一般無二。”“哈哈哈哈……”隱塵開懷大笑,由於他身負重傷,笑聲極為尖銳。
    王守明上前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想來是你那舊主做的,那我便更不能放你走了。”
    隱塵不再言語,隻是臉上掛著笑顏。
    此後牢內還傳著,王守明質問聲以及刑具的哢嚓聲。
    通過那個小小的牆角無法得見月,可他卻一直往那看,他的心中無比想念蕭雲。
    濛弄了幾隻漂亮的墩子,歐陽雨澤把它挪到最佳的觀月點,招呼俞苧夜過去坐。“拜月其實有諸多講究,姐不按這講究來,倒是別有樂趣。”歐陽雨澤翹著二郎腿笑著說,“古時對月的向往,人們時常替月亮編造故事,道教裏也有,隻是我總不信天賦神力的,好比凡人拜月祈求萬事順意,家財萬貫,身體康健,若隻是守著香案,永世永年都無法得償所願。”
    “我可坦言,我不信神,此信為信任之信,”俞苧夜歎然,“我知曉一故事,你可願聽?”
    歐陽雨澤不再看月而是麵向俞苧夜,說道:“願聞其詳。”“從前,在山林間生長一個身懷靈力的女子,她守護一方,救助百姓,功德無量。可卻在她死後,形體具散時給她一個封號,讓她做神仙。”俞苧夜語氣不再往日那份平靜,她話裏帶著怨氣,“天上神仙欠那女子一份公道。”
    “如此,這女子真是叫人惋惜,苧夜,那女子是否與你有關聯?你是不是想起什麽?”歐陽雨澤隻得通過轉移話題來轉她的注意力,俞苧夜確實斷斷續續想起些東西,找人那段時日,濛歐陽雨澤兩人也是極力地幫她喚醒記憶,“嗯。”
    中秋夜的孤寂,自己還是頭回領受,過往就算沒有爹疼也有娘愛,魏蔻蛾打定主意不做飯了,出去吃。
    醉仙樓裏,由於魏蔻蛾是孤身一人就沒叫酒,隻是要了三菜一湯。這等別人做菜的感覺真好……她想,閑來無事就跟店小二攀談起來,“今是中秋,你們大老板想必在家左擁右抱的,你們怎麽還在忙啊?”“貴客您說笑了,我呀是外地,反正是趕不回去,再說我們忙些,您才有去處不是?”店小二應付完這邊,還要應付那邊。
    “哎,我說小二,近來蓉城的生意不大好做,你知道緣由嗎?”魏蔻蛾問道,“近來是不太平。”蕭壬宿在樓上廂房,實在無趣下樓用飯,沒想竟能見到魏蔻蛾。
    魏蔻蛾聽著聲音不對,瞥了一眼,衣料也不對,抬頭一看,道:“我正想著,原來是你。”沒想到蕭壬簡單打聲招呼便在她對麵坐下,叫人點菜。
    “你那衣裳有幾種繡線不好找,隻怕要候些時候。”魏蔻蛾說話的間隙還狼吞虎咽的,做生意習慣了,做生意時一頓飯得被打斷多次,閑暇時就得趕緊吃。“無妨,你不必吃怎麽急。”蕭壬有些驚異,像他這樣的粗漢也鮮少這般吃飯。
    “最近蓉城裏不太平,你若是孤身一人,就需小心。”蕭壬關切道。“不就是道士要抓什麽人嘛,讓他們來本是為保衛一方平安,不是由他們胡來,我就不信,他們還能撐起這蓉城的一片天。”她的話裏帶著不屑,錦蓉坊的生意就時常受道士的影響。
    “姑娘,如今這情形沒準還真是。”坐在隔壁桌一樣是生意人的老兄說道。“他們有官府相幫吧。”蕭壬不大了解人間俗事,官場之事便更不知了。
    魏蔻蛾三下除五地就算吃完了,蕭壬也吃得差不多了。不一會,外頭傳來動靜,說是要查什麽。
    醉仙樓多是外來宿客,一時人心惶惶,魏蔻蛾麵露不悅,蕭壬連忙帶著她上了樓。
    一捕快頭趾高氣揚道:“丟了東西,是來抓賊的,諸位勿怪,搜!”掌櫃立時嗬止道:“屆時貴客都在用飯,各位官爺這樣闖進去隻怕不合適吧。”“正是因為都在吃飯,才一個都逃不了!”捕快頭帶人衝進去,掌櫃立即招呼夥計去找大老板。
    兩人進入廂房,好好一頓飯被打攪了,心情都不咋樣,魏蔻蛾這才仔細看著他,粗眉銳眼,身材高大,換了身橙黃的衣裳,平添了幾分貴氣,她看著樣貌倒是挺合她心意。想來他的愛人也是樣貌出眾,男才女貌,叫人羨。
    過節,今日魏蔻蛾也細細打扮過,畫著細眉蜿蜒翹起,臉上撲了水粉,臉頰上撲了胭脂,櫻桃小嘴上潤了顏色。
    頭發挽起一個低髻,在前頭插著幾支珠簪,後頭兩支銅簪底下垂著黃色毛球吊著流蘇。
    她身披一件秋香艾草兩色暈染繡著蝴蝶山野的披風,內裏是一件青白色的衣裳。
    他身上那伴著流光衣料難得,“那夜你到我店中是故意扮的?”魏蔻蛾疑惑道。“你我,留在此處屆時搜上來,那些東西可不長眼,我怕他們亂來。”蕭壬沒有回答。
    “我亦不想被那些個人牽著鼻子走,你應當識得路,我跟你走。”魏蔻蛾道。“對了,你付了錢否?”蕭壬又多嘴問一句,“早付了。”她回道。
    不一會兩人便回到錦蓉坊,“你既是故意扮的,那你那愛人?”魏蔻蛾步步緊逼道,“害,預先準備。”蕭壬還是第一次麵對此種情形。“那是有姻緣還未成親?”魏蔻蛾疑惑道,他連忙擺手,說:“那倒也沒有。”
    她點點頭,輕笑出聲,“你且在這住下,至於這謊話連篇,明日再說。”她說罷便鎖門回屋,進去裏屋後,又把門給鎖上。
    縣太爺家丟了十幾顆比龍眼還大的珍珠,當然是家裏出了賊,美嬌娘貓妖為配合道士,隻好委身做賊嘍。
    一番搜尋,竟然丟了可疑目標,幾個有資曆的王道長包括王名玦都很意外。
    這邊剛搜完,醉仙樓大老板,鞋都沒穿好就火急火燎地趕來,這要是店裏出了賊那傳出去多難聽,好在沒搜出什麽。
    捕快頭不得以低頭向大老板賠禮,然後一大夥人又急匆匆地走了。瞬間店裏的客人,夥計,店小二,掌櫃,大老板都感到晦氣。
    “今夜月明,為何我總想起一個模糊的身影,漸近而又漸遠……”魏蔻蛾神思倦怠,快入睡了。
    垚縣的這片院裏還是一片喧鬧。“我想拜月隻是拜月亮,是敬畏這世間萬物,僅此而已,外道諸多神奇,不過因人之所思加以綴詞,虛幻無極。”俞苧夜對著月拜了拜,楠楠自語道。
    “我亦同君之所想。”一語擺,兩人都開了顏。
    轉眼,中秋便過去了,幾個還得冒險去蓉城錦蓉坊瞧瞧。
    歐陽府中,歐陽宇屏惱羞成怒,“中秋又中秋,這都幾年沒回來了,不回來就永遠別想回來。”
    又過幾日,歐陽雨澤到花簇寶所取了訂製珠釵飾樣,再到錦蓉坊取衣裳,沒想到魏蔻蛾太閑弄了點邊角料做了雙鞋,正好配成一套。
    歐陽雨澤到時,蕭壬挽起袖子灑掃,魏蔻蛾正拿著尺子比劃蕭壬給的尺寸,身上穿著那件麻布細袖衫裙,兩人倒是和睦相處。
    他們對看一眼心照不宣,歐陽雨澤也沒多看,取了東西便走了,回去便給俞苧夜扮上,經由濛一雙手,俞苧夜靈動俏麗,但衣裳的緣故,清冷之風更甚,歐陽雨澤亦從沒想過改造她。
    濛給她挽了個複雜的高髻,左邊尋著空隙簪了幾支精致珠釵,發間插珠飾,右邊則是給玉簪留了位置。往上邊插了兩支鑲嵌藍寶石,四片灰色花瓣圍著銀珠成的珠花團著藍寶石,底下的銀墊片像花兒盛開般左右兩支,各往左右開著。背麵是月白色的珠子圍著月白色天然石。
    兩個銀環底下垂著兩顆藍瑪瑙珠,珠子底下垂著橢圓間著玉珠的流蘇,才不到六寸,饒是如此,俞苧夜還是覺著不方便。
    前後帶著落著天蘭色帶著淡淡灰的兩個精致鈿片,與衣裳相呼應。耳洞剛弄,歐陽雨澤也沒買耳飾便暫且放過。
    白漆帶點出汗嫩紅的脖頸上帶著一條月白圓珠到中處間著幾個銀花珠子,墜著一塊圓狀豐瑞花的精致欠缺珍珠母貝,連著一簇蘭玉寶石流蘇,長度將至腹部。
    這一水實在亮眼又層次分明,未加金飾簪花的俞苧夜雖說生嫩,但也襯出她渾身的氣質。
    “你這容貌本就如花似玉,隻需稍一打扮便羨煞旁人。”濛誇道。
    “還是濛姑娘妙筆生花來得奇。”俞苧夜整理整理衣裳站起打趣道,“此衣真乃歐陽雨澤所購。”
    “這是自然,我何須騙你。”濛說道。“琪娘先前提過置衣之事,亦算他細心罷。”俞苧夜難掩喜色,自己亦是不明緣由。
    客棧廂房外,歐陽雨澤等得急,蕭雲無奈道:“真不知你急什麽,若真是急又何必買那麽多首飾?濛竟還有成套的裝扮工具!”她是不愛打扮的,即便在虎族強盛時,身為公主出外遊玩也是素麵朝天的。
    許久房門的竹簾才被緩緩掀開,歐陽雨澤趕忙去幫,正好與俞苧夜照了個對麵,她嘴角微翹卻無過多笑意。他不知怎地呆住一會,真是漂亮……他想著。“這一身,你費心了。”俞苧夜應景似的聲音怯生生的。
    “阿,苧夜,無須客氣。”歐陽雨澤語氣恭敬非常,就差行起禮來。蕭雲在歐陽雨澤被美到時,便想到與主人的過往,濛緊接著出來,“嗯哼~都看完,還杵門口阿。”她一句話鬧得兩人怪不好意思的,蕭雲亦回過神來。
    錦蓉坊來兩單生意,一單是買布,一單是製衣,魏蔻蛾隻接下買布的單子,現今手頭還有兩單成衣,半旬後染坊還要染布有得忙,實在應不下來。
    買布的訂了十幾匹布,還看上蕭壬身上的衣料,“哎姑娘,你這夥計的身上的衣料真不錯。”買布的布衣店的老頭說道。“蕭大哥,你過來。”魏蔻蛾隻得叫他過去,“這位貴客看上你身上的衣料。”
    魏蔻蛾摸了摸他身上的料子,雖然無可厚非,但蕭壬覺著怪怪,“應當是香紗。”魏蔻蛾在櫃裏找到幾匹布,“您摸摸。”布衣店老板摸了摸布匹又摸了摸蕭壬身上的衣料,他一連被摸了兩下,被老頭摸感覺更怪了,倒是新奇的經曆。
    魏蔻蛾雖說熱情招待客人,但目光老瞟蕭壬身上,看著他沒變臉色,也算安心些,他察覺她刻意地看他,倒是有些害羞。
    “這料子不便宜吧。”布衣店的老頭說道,“你們店裏的夥計用如此好的衣料?”“香紗倒不算稀奇,不算貴。”魏蔻蛾道,“陳老板,這並非店裏的夥計,而是家母生意上的朋友。”
    “哦這位兄台勿介懷,姑娘你這布還有多少,拿十匹來。”布衣店的老板闊氣道,“陳老板,十匹實在太多,香紗本就不是常銷的布料,再者已入秋,再入冬便更用不上了。”魏蔻蛾又找來兩匹香紗,“攏共五匹,您若賣得好還可再來。”
    “哎呦,老頭子看見好布料便犯糊塗,多虧姑娘提醒。”布衣店陳老板說道,“那就這五匹。還是老價錢?”
    “那是自然,阿生過來,幫陳老板搬過去”魏蔻蛾這邊算盤敲得響亮,蕭壬也幫著搬,陳老板隻是點點頭。“您看,這個數目。”“好,成交。”布衣店陳老板把一張票子交給魏蔻蛾,她將擬好的單據給陳老板。
    “我送送您。”魏蔻蛾和陳老板有說有笑,一路送到店門口,目送人離開,才回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