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轉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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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邊院裏孩子鬧哄哄的,李沉總算被吵醒,卻好似再次失憶一般。靜若湖水,靜水流深,事藏心中。
這邊,濛手頭的活都弄完了,一行打算再到靈泉縣去,解決蕭壬那事。歐陽雨澤主意一出,濛便將量好的尺寸,偷摸給了他。
李沉並未打算離去,讓事情玄妙起來。
密婁因著桐洲府之事,還氣著,派鳳狐倩和莫岑去定要找到俞苧夜,找她麻煩,若有機會便將她殺卻,解氣。
鳳狐琪娘早前說靈鑽的事,需同狐族內部商議,其實不過是和官吏反映此事。若想達成共識,隻怕八字沒一撇,可巧前幾天見了一妖,“你便是堯大人?”鳳狐琪娘問道,“琪娘前輩無需客氣,”堯朔見鳳狐琪娘疑惑,補充道:“前輩早前應當見過家父。”
“哦噢,你便是堯塘之子,幸會幸會。”鳳狐琪娘輕晃扇子,心中感慨,堯塘大人不存於世之事,我竟給忘嘍。
堯朔坐姿挺直,五官端正,麵相正直,頗有家父之風,瞧著便靠譜。他道:“事關靈鑽,琪娘前輩所提的計策大有可行之處,隻是狐妖與道士還未到硬碰硬之時。若前輩,大人可從中協助,那便是我狐族之福。”
鳳狐琪娘離開狐界,又重回蜀地,從蕭雲那得知俞苧夜的消息,趕到垚縣。
蕭雲亦在不久後,與其哥哥商議,打定主意,前往垚縣。
鳳狐琪娘剛同幾人沒聚多久,鳳狐倩與莫岑便驚現眼前,鳳狐倩空有武力,不會迂回,隻得硬碰硬,莫岑更不通其道。
此處還是個群居地,兩人不想在這打,萬一驚動了人也不好辦柳家的人可沒離多遠。俞苧夜等人也鬆了口氣。
林外別處,荒地沙土,正值午時並無人往。李沉沒戰鬥力,鳳狐琪娘不出手,三打二沒打明白。
雙方都沒帶傷,便這邊僵持著。一招兩招……雙方過了十多個回合,濛和歐陽雨澤都累了。
就在此時,鳳狐倩手揮薔薇扇直衝鳳狐琪娘而去,她紫扇擺動,一閃,一躍躲過鳳狐倩攻勢。“沒成想,多年未見,姐姐的本事越學越倒退了啊~”鳳狐倩輕柔的聲音刺著鳳狐琪娘。
俞苧夜擋在鳳狐琪娘麵前,鳳狐倩著實比密婁,莫岑之流難對付得過,且身上氣息迥異,不可辨察。
鳳狐琪娘見俞苧夜擋在前頭,濛也與其配合,點了點頭,姐姐果然是姐姐。
歐陽雨澤讓李沉躲到一邊,“這是在鬥法嗎?原來妖異之文並非天馬行空。”李沉半信半疑還帶點好奇的模樣讓歐陽雨澤很鬧心,這又不是鬧著玩的,他不耐煩道:“得了得了,快躲起來吧。”這邊弄完便到鳳狐琪娘那邊去,“我說琪娘前輩,您別點頭了,眼下該如何處理?”
“鳳狐倩乃是修煉禁術,才得這般功力,但此術累及身軀又不得長久強大,不足為懼。”鳳狐琪娘換右手搖扇子。
二打二,俞苧夜濛打得吃力,朱鹮吹著骨笛在她們頭上吟吟作響,紅色的流光法術撓的莫岑陣陣刺撓。鳳狐倩本是想著引開俞苧夜注意,趁機打下朱鹮,逐個擊破。不料俞苧夜直接露了個破綻,她一躲,一後退,站遠了,一鞭子又打到莫岑那邊。
鳳狐倩抓準時機,對朱鹮就是一記重擊,紫扇一下飛過去擋住,濛吟唱才沒被打斷。“好,好!”剛剛還在絮絮叨叨的歐陽雨澤當即叫好,鳳狐琪娘卻麵露異樣,轉瞬即逝。
“這鳳狐倩這功力是一時的,那什麽時候褪去?是不是不一會便消失了?”歐陽雨澤問道,鳳狐琪娘眯眼笑道:“我亦不知。”她收回扇子,換右手扇風。
這第一次在鳳狐琪娘麵前展露本事,鳳狐倩心中七上八下,接連受挫,讓她轉攻為守。
莫岑射在濛腳底,濛爪子險些被箭發出的刺紮到,她隻得騰空,仔細提防。
一番打鬥下來,俞苧夜反而精神抖擻,好似功力又進了一步,一鞭子將薔薇扇卷起來,鳳狐倩一時無法破開,一陣冰冷讓她想起麵紗下傷疤來源。
濛配合一擊,一根三寸長的鐵針,替鳳狐倩解圍,一麵鐵扇替鳳狐倩消去攻擊。
看他來了,鳳狐倩心中別提多高興,但不到一瞬,隻因他走到鳳狐琪娘身邊,對他恭敬作揖,道:“師父,許久未見。”“確是許久沒見了。”多年未見,鳳狐倩變了不少,濃妝豔抹,青筋暴起,瞳孔放大,圓潤的臉如今瘦削不少,顴骨抬起。她著一身粉黃衣裳,梳著簡單的發髻,發間幾件發飾倒是不俗。
鳳狐琪娘差點沒認出來,反倒是鳳狐弈筠,怎麽多年,一點沒變,莫岑她不熟,隻知是蛇神的妹妹,是慕容雨澤的仇家。
鳳狐弈筠的到來,俞苧夜擔心打不過,歐陽雨澤一陣懊惱,恨自己沒本事,否則也不至於眼下束手無策。
濛看見瞅見鳳狐弈筠幫她更加激憤,衝他就是兩陣紅旋風。鳳狐弈筠不使全力隻是揮著鐵麵扇,化解攻擊,“諸位別動怒,我來向師父切磋的。”說罷他直衝鳳狐琪娘而去。鳳狐倩氣得牙癢癢。
鳳狐琪娘勉強回擊,幾次閃躲,她左手揮動扇子,迂回回擊,但多少受到一點法術影響,她使動紫鈴鐺花扇,鈴鐺花從扇麵生長出來,扇麵邊緣繞著黃絲帶,金色亦繞絲帶流動,至兩支主扇骨中處,脫離扇子垂下。紫扇黑骨,金光流動。
幾番下來,鳳狐琪娘占據上風,歐陽雨澤暗暗叫彩,鳳狐弈筠卻笑道:“傳聞果然不假,師父靈力流失,無法以全力對敵,你何必多管俗世之事呢?”鳳狐弈筠話裏帶著氣憤,對鳳狐琪娘心口刺去。
“你我同為鳳狐,又是師徒,你為何幫她不幫我?”
“你所選之路與我不同,我無從幫之,鳳狐弈筠似此等唯利是圖,謀害他人,便是你所言的抱負嗎?”鳳狐琪娘說道。
“說得輕巧,我離開棄憂穀,若不為利如何活?您以為狐族是好東西嗎?”鳳狐弈筠步步緊逼,“你如今幫狐族辦事,又有何顏麵對我說教。”
一提及鳳狐,善辯如鳳狐琪娘亦失了言語,鳳狐弈筠亦不開口,鐵扇紫扇乒啪,她心力交瘁,他亦不忍。
歐陽雨澤看著鳳狐弈筠步步緊逼,而鳳狐琪娘臉色難看,濛亦注意到了,隻是分身乏術,俞苧夜打得正起勁,刮得鳳狐倩手臂兩道口子。
鳳狐弈筠又是一記攻擊,鳳狐琪娘避無可避,右手使動紫扇,勉強接下,那一瞬她瞳孔放大,麵部僵硬,心和手都在不住地抖。
歐陽雨澤往身上摸,卻隻掏到黃紙,連支筆都沒有,鳳狐弈筠絲毫不曾留情,他是有些私怨上頭了,好在此時蕭雲蕭壬兄妹及時趕到。
“要傷琪娘前輩,我可不答應。”蕭雲一記重擊打得鐵扇冒煙。鳳狐弈筠看形勢不妙,當即逃了,那兩隻亦跟著閃了。蕭雲俞苧夜不謀而合,都興衝衝要追去,“別追,萬一闖入賊窩便不好收拾了。”鳳狐琪娘說道。
料理完場麵便返程,遇到這些人,正說明,俞苧夜等人正在往對的方向前進。這不收拾完戰場,一道回家,一路上每人都想自己的事,唯獨歐陽雨澤沒啥事,“琪娘前輩,你沒事吧?”歐陽雨澤小聲詢問,“無妨,隻是你好歹是個道士,半點法子也無?”鳳狐琪娘好奇道。
歐陽雨澤拿出一疊空白黃紙,“起作用的道符之前用光了。”鳳狐琪娘汗顏,這人真不靠譜……
一行人回到小院,共同商議今後的打算。
允城王府中,因卜月輪之事,雙方正激烈談判中。
“王道長,我此行隻為卜月輪,不必再論其他,您提條件便是。”賀子蘭嗅到其間劍拔弩張之意,卻悠閑自在地喝起茶。“若條件超出我之本意,那棄了卜月輪又有何妨,隻是王道長白忙一趟。”
“蛇君說得輕巧,那日之事放走那兩位可是你執意為之,如今輕輕揭過,叫王某如何做人?”王守擎道。
他話畢,便有忍不住的弟子,對賀子蘭方的蛇精出手,隻見她清音琴輕輕一拂便消去攻擊,不愧為神器。“我賀子蘭今日滿懷誠意,當日道理道長明白我不多言,終究欠道長一個人情,道長一並清了賬便是。王道長亦需明理,禁我之言,限我之行此種我斷不應允。”賀子蘭笑道,強裝笑顏真不易……她想。
王守明本想令蛇族今後提供便宜,或不插手,如今看賀子蘭之意,是不能了,不過他斷然不會就此放棄。
賀子蘭與此些道士幾番交涉,也略知其底,故不再生懼,幾番辯駁,直到昏時才得脫身。
濛這小院一下來怎麽多人怪叫人稱奇的,李大娘招待些果品,又詢問濛,那這些人是?濛隻得說,是縣城裏結交的朋友。你這住得下嗎?,李大娘熱情問道,用過便飯便走了。濛隻得應道。
天暗下來,蕭壬便離開小院,稱道,虎族有要務,蕭雲明了他意,亦不做阻攔,隻是說道:“切記,有事喚我。”“我知。”蕭壬離去,一路上思之切切,滿心惴惴,不一會便到錦蓉坊前。
他還不曾靠近去瞧她過,所幸今閉店得晚,他卻在店前躊躇,還是魏蔻蛾喚道,作甚?他這才進去。
小院裏,濛設下結界,內裏有在商討今日鳳狐倩等人之事之人,也有在為中秋做準備之人。鳳狐琪娘看蕭雲心事重重那樣,不經意掃了一眼俞苧夜的耳垂,察覺那耳洞長合了,便攛掇蕭雲給俞苧夜鑽耳洞,氣氛一下歡快起來。
蕭雲有些緊張,拿著紅花枝,無所適從,過會才對著耳垂慢慢磨起來。“白日裏,那些人與你是舊識?”俞苧夜倒像是樂得清閑。
“是舊識。”鳳狐琪娘之音隨著清風傳來,一反平日沒了溫度。
歐陽雨澤在一邊木凳子坐著,一邊有些羞澀,一邊又禁不住往俞苧夜那邊瞧。
“其中那男子似乎有別另兩位?”俞苧夜雖是問話卻肯定的語氣。“那是我的徒弟。”鳳狐琪娘話音剛落,便“咻”一聲,她亦循著聲目光轉移,是賀子蘭……她想。
“有人!”蕭雲穿好第二個耳洞,剛鬆一口氣又繃緊心弦,“琪娘前輩,似乎是來找您的。”另一邊的兩位方才發覺有修行者接近。
鳳狐琪娘垂眸輕笑道: “我去瞧瞧。”
天已和瓦之黑渾為一體,尚未到濃墨之境,依稀還可辨妖。從院子的後門進來一條蛇妖,鳳狐琪娘站在台階倚著柱子笑臉相迎:“你怎麽來了?”
“來蜀地是為卜月輪之事,恰好你亦在此處便來瞧瞧。你勿煩擾,我是一妖悄聲前來。”賀子蘭說道就此止步,與她對望。
後門雜草叢生,嗚咂咂一片,隨風搖曳,鳳狐琪娘端正姿態,亦扇動紫扇,“功力深厚便是好,輕易便可循氣息,知我之所在。”賀子蘭上前幾步與她站在同一石階之上,方想給自己找補,便被鳳狐琪娘打斷,“卜月輪之事如何?”
“東西落在人家手中自是麻煩,更何況王家貪得無厭,不過已經拿回來了。”賀子蘭話裏不起波瀾,鳳狐琪娘亦不知她作何想,她道:“當日之事,有累於你,若不因那事,取回卜月輪要減輕阻力。”
“不必同我客氣,不管有無此事,王家都不會輕易鬆口。多了一個籌碼又如何,所提條件非我所能應允,卜月輪此一虛物棄了便罷。”賀子蘭全不將王道長們放心上,但南疆國不同,今後便需細細計量人間之事。
鳳狐琪娘低了眉,她道:“屆時多虧你相助,想來我自與你相識便多累於你,不知該如何報答?今後有需隻管吩咐。”意誠之聲發自肺腑和緩動人。
她說真話假話之聲不同,卻是一樣動聽,琪娘若想報答怎會不知法子……賀子蘭想了一會卻未說出口,隻道:“琪娘修複清音琴,與我南疆國學術相授,助益良多何須客氣?”
兩人這般站立相視,鳳狐琪娘半分沒有邀她入內,喝口熱茶的意思。 “夜深了,我之將走,琪娘也快歇息去吧。”賀子蘭語氣有些沉重,隱有不舍之意。鳳狐琪娘隻是點了點頭。
她走下兩級台階,回望鳳狐琪娘似情思綿綿地道:“我走了。”鳳狐琪娘又複倚柱之姿,未有言語。
近中秋,月圓皎潔,毫不吝嗇地撒下月光。賀子蘭轉眼欲走出院子,月光落在院子裏,落在她身上,與她那鴿羽灰衣相映,鳳狐琪娘沒忍住叫住她,“子蘭,已入秋時,南疆國極寒,保重身子。”
她一喚賀子蘭便回首,她思慮一會隻道一字“好”。
賀子蘭又轉身,心中泛起心聲:程琪一去,自己再無機會補償她,再無機會與她說笑,共侍琴聲。倘若二琪終為一琪,琪娘不願相認,而我又如何能相逼呢?可若不是……鳳狐琪娘與她模樣真像,隻是性子不似。她哀歎,阿琪受屈而去,我又如何能安度餘生。
賀子蘭想著眼中泛起淚光,她又回首,見她還站在原處望著她,她忽地嘴糊了米漿不知如何言語??過會才說笑道:“鳳狐琪娘,我與你原是舊相識,你道是不是?”
鳳狐琪娘此時已然明了賀子蘭心中之意,她卻隻是笑著道:“我見賀君親切,想來應是如此。”
賀子蘭深深地看了一眼鳳狐琪娘才又轉身,兩顆豆大的淚珠落地,她終不似來時跨過那道門檻,而是施法離去。
直至賀子蘭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鳳狐琪娘方轉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