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玄山脈。
    一片十分開闊的山穀內。
    但見山穀的中央處，妖皮繪製的原初圖漂浮在半空中，這幅圖十分巨大，足有近一丈有餘，而環繞著這幅原初圖的，則有足足上百道身影落座各處。
    這上百道身影，幾乎每一位都氣機渾厚，皆是換血境的存在，是淬體武道修煉到第八境的頂尖高手，而他們此時則都在觀摩著原初圖，有的沉浸其中，有的則眉頭緊鎖，有的恍然有所悟，甚至還有的抓耳撓腮，似百思不得其解。
    沿著山穀往外。
    可見更多的身影盤踞。
    那一道道身影，隨便一位，都是能縱橫一州之地，赫赫有名的洗髓宗師人物，但此時的他們卻沒有資格進入山穀內部，隻能在外，遙遙望著那副原初圖參悟。
    雖然離得很遠，但對於他們這些宗師而言，這樣的距離一樣足以觀摩原初圖，參悟原初圖中蘊含的玄妙，感受天地乾坤之道。
    山穀外。
    尹恒屹立在此，看著山穀中那一片片人影匯聚，共同參悟原初圖的壯觀景象，心中也不由得感歎，莫名升起幾分自豪之感。
    上百換血，近千宗師！
    這是何等的陣勢！
    哪怕是大宣王朝最鼎盛時期，都不可能召來如此之多的高手匯聚。
    雖說這些頂尖高手，皆是為了參悟原初圖而來，可要知道世間武者彼此之間互有紛爭，矛盾重重，上百個換血，近千宗師，其中互有深仇大恨的都不知凡幾。
    這樣亂七八糟的形勢下，如此眾多的宗師和換血高手，竟能如此一片和諧的在這山穀中參悟原初圖，沒有一人在此鬧事，狀若朝聖，這是怎樣的景象！
    隻怕七玄宗曆代祖師的夢想，也就不過如此了。
    尹恒很清楚，這麽多的宗師人物，換血高手，能如此和諧一片的在此參悟原初圖，無人有衝突，更無人有爭搶原初圖的念頭，那全都是因為陳牧這尊蓋世武聖的存在！
    忽然。
    尹恒微有所覺，將目光投向遠處。
    就見一道豪邁的身影踏步而來，幾步落下，就已出現在山穀外側，其人氣息渾然內斂，但哪怕隻是一雙眸光，都能令人感受到幾分壓力。
    “天湖島主，在下有禮了。”
    尹恒一見來人，神情變得鄭重了些，主動迎上前。
    來人正是五絕之一的天湖島主！
    如今的七玄宗內，已有四位天人先後抵達，天湖島主乃是第五位。
    麵對尋常天人還好說，陳牧雖尚未回歸宗門，但他作為七玄宗太上，執掌乾坤鎖龍陣，在自家地盤也不懼怕多少，可天湖島主不同，作為和玄天道主、東臨劍尊等人並肩，位列五絕的存在，其實力遠比尋常天人更強的多，哪怕在宗門之中，尹恒都沒有多少把握與天湖島主對抗，實力地位不同，自然該予以更多的敬重。
    “哈哈哈，尹兄不必多禮。”
    天湖島主倒是笑嗬嗬的回應一聲，忽而有些感歎的道：“尹兄當真是好福氣，我那些不成器的弟子，如今還沒有一人踏入換血境，尹兄卻已是三代皆至境，徒孫甚至已問鼎天下，成蓋代武聖，令人羨煞啊。”
    作為當世五絕之一，他要挑選弟子，那自然都是才情出眾的人物，可換血境並非單憑資質就能抵達的高度，不僅要看心誌，甚至還要看幾分運氣。
    這樣的話語，尹恒這些時日裏已經不知聽過多少次，此時他灑然一笑，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隻不過是盡了些許引導之功罷了，他們能有如今的成就，皆是艱苦修行，勤耕不綴。”
    天湖島主笑笑，又和尹恒閑談幾句，接著也邁步進入山穀中。
    尹恒目送天湖島主入穀，心中也是泛起些許漣漪，他作為換血境的人物，雖然和天人存在也能交談論道，但麵對天湖島主這種頂尖天人，還是難免有些許壓力的，但如今天湖島主這樣的存在對他也是客客氣氣。
    而就在天湖島主到來後不久，七玄宗外的山路上。
    兩道人影踏步而來。
    兩人皆身著樸素長衫，其中一人氣息渾然，乃是一尊換血境的存在，他麵貌中正平和，與姬永照略有幾分相似，赫然卻是楚王姬玄命。
    自天下九分之後，楚王姬玄命放棄了對皇位的爭奪，反而心結盡去，耗時短短數月便破開生死之關，踏入換血之境，成為過去八王中除了姬玄非之外，第一位修成換血的存在。
    那一日。
    修成換血，出關之時，他心中也是有些歎息。
    倘若當初他早早就修成換血，那麽也就沒有了八王紛爭，他就是繼承帝位之人，而他與陳牧之間又沒有什麽矛盾，甚至關係相近的妹妹姬虹，和陳牧之間還有一點點交情，他必然是能坐穩皇位的，而其餘諸王也不至於對他群起而攻，也不至於令天下九分。
    此後他再勵精圖治，整頓天下，而以陳牧的態度來看，隻要世間一片和諧，多半也不會與朝廷產生什麽紛爭，他也大可以冊封陳牧為‘武聖’，給予陳牧最大程度的尊重。
    可惜。
    終究是姬玄非這個蠢貨，毀了天下的格局。
    不過當今天下九分，也的確未必是壞事了，而且他修成換血，對帝位權勢等等也早已看得開了，尤其是陳牧橫掃天下，舉世無敵之後，他的心境更是一片坦然。
    陳牧的橫空出世，向這世間昭告了，權勢在武力麵前根本算不了什麽，哪怕權傾天下，登臨帝位，也不如偉力歸於自身，似陳牧這般，才是真正的逍遙自在。
    “王兄，到了。”
    跟隨在楚王身旁的，卻正是永寧公主姬虹，她也是一襲中性的素袍，此時仰望遠處的七玄山脈，隻覺得這一片山脈也是平平無奇，心中不免也是有些感歎。
    作為朝廷冊封的公主，一代宗師人物，她也曾遊曆天下，見識過的山水地勢不知凡幾，也見證中州的繁華，京畿道的興盛，如今思之，的確有些難以想象，在寒北玉州這種偏僻之地，能誕生出陳牧這樣的蓋代人物。
    隻能說英雄不問出處，陳牧若是生在中州，說不定崛起的還會更快。
    “嗯，一同去拜山罷。”
    楚王遙望七玄宗的山門，以他和姬虹的能力，自然都可以禦空而行，不過與其他人一樣，哪怕他不僅是換血存在，還是掌控天下一道的楚王，在如今的七玄宗之前，也要保持禮數，禦空登門就有些太過於失禮了。
    這次來訪七玄宗，也不止是觀摩原初圖，主要也是想與各方人物，探討一番‘魔災’之事，畢竟如今大劫將至的事，世間頂尖高手以及各方大勢力之主都已是人盡皆知了。
    不過。
    正當兩人沿著七玄宗的宗門山道前行之時，恰好一道身影自遠而來。
    赫然正是從外海歸來的陳牧。
    陳牧並未遮掩身形，就這麽隨意的踏步而行，每一步落下都橫跨千丈，須臾之間便已來到了七玄宗之外。
    此時楚王以及姬虹也都看見了陳牧，皆是為之驚訝，待陳牧來到近前，楚王立刻拱手一禮，道：“久聞陳聖之名，今日終於得見真容……在下姬玄命，見過陳聖。”
    陳牧早在歸來的路上，就對七玄宗的情況了如指掌，也早看到了楚王和姬虹兩人。
    他略微駐足，道：“楚王殿下不必多禮，我曾聽聞殿下所統轄之地，民生恢複，吏治革新，一片興盛之景，當得稱讚。”
    楚王感歎道：“沒了朝廷紛爭，這些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過去八王之亂，致天下混亂，我亦有責任，難辭其咎，而今不過是盡力償還。”
    其實早年他也想過整頓朝政，革新吏治，但八王之間互相扯腿，正事根本辦不成，隻能陷入無休止的陰謀算計和鬥爭之中。
    陳牧微微點頭後，又看向一旁的姬虹，道：“虹宗師，又見麵了。”
    姬虹目光有些複雜的看著陳牧，雖然當年她就知道，陳牧未來必將成為攪動天下風雲的絕代人物，但也沒料到陳牧能在短短不到十年裏，橫掃天下，舉世無敵，成為天下第一人。
    “陳……聖，我猶記得你當年所言，而今可謂是一語成讖了。”
    姬虹最終輕歎一聲說道。
    當初陳牧就和她聊過洞天與世界之事，談到過他們大宣武者能侵襲尋木洞天那樣的洞天世界，那麽或許也有一天，也會淪為被異族侵襲的戰場。
    那時候的她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而今看來，陳牧的眼界和遠見的確是她所不及，單憑這一點，也就難怪陳牧能在短短時間內修成換血，無敵當世，而她至今還在原地踏步，何時能踏入換血仍然遙遙無期。
    “虹宗師還是喚我一聲陳兄罷，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疏遠。”
    陳牧衝著姬虹說了一聲，繼而又看向七玄宗的山門，道：“走吧，進山再說。”
    他對姬虹倒沒什麽惡感，對方當年所說那句‘若有外敵，身為大宣宗師，唯一戰而已’很合他的胃口，如今魔災當前，此界武者，的確當有‘大敵來襲，不惜一戰’的意誌。
    ……
    陳牧並未與楚王、姬虹兩人交談多久。
    隻就魔災之事，同楚王談論一番後，他便送兩人離去，繼而便孤身回返靈玄峰。
    許紅玉以及小荷等人，如今早已回到了靈玄峰，見到陳牧歸來，又長大了些許的陳瑤歡喜的喊了聲爹爹，便向著陳牧跑來。
    “唔，又長大些了，瑤兒最近乖不乖？”
    陳牧抱起陳瑤，笑著逗弄她道。
    陳瑤眨眨大眼睛，聲音甜甜的道：“爹爹，人家可乖了呢。”
    陳牧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笑嗬嗬的道：“可我怎麽聽說，你趁著你娘不備，偷偷到後山亂跑？也不怕遇到危險。”
    陳瑤昂起小腦袋，乖巧的道：“我是讓小紅師姐陪我一起的，後山又沒什麽厲害的妖怪，小紅師姐都能應付的啦。”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陳牧便把臉一板，道：“你小紅師姐可不會陪你胡鬧，還不知道你又使了些什麽手段，你這丫頭，再這樣下去，怕是要變成靈玄峰的混世小魔王了。”
    隨著陳瑤年紀漸長，也是越來越能鬧騰了，作為他陳牧唯一的獨女，別說是在靈玄峰，就是在整個七玄宗，又有誰敢為難她。
    要不是許紅玉平時管教的不錯，並不過分寵溺，怕是平時都能闖進宗門禁地，去揪尹恒老太上的胡子了。
    他陳牧常年閉關修行，陳玥也是常年在外曆練。
    要說如今的陳瑤在七玄宗，唯一怕的人，也就隻有她的娘親許紅玉了，連小荷如今都不太能管得住她了。
    “……”
    陳瑤聽到陳牧的話，不由的眨巴眨巴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陳牧。
    陳牧見她這幅樣子，也不由的搖頭失笑，這丫頭也不怪能混成小魔王，一方麵她爹爹天下無敵，另一方麵也的確是聰慧過人，小小年紀就知道，不辯解不掙紮，隻一副可憐兮兮任由處罰的樣子，也難怪小荷都不太管得住。
    “好了，以後少糾纏你那些師兄師姐，耽擱他們的修行，想要去哪，讓你娘親陪你去就是。”陳牧摸了摸陳瑤的小腦袋。
    對陳瑤的頑皮他倒並不怎麽在意，他陳牧的女兒，也不必遵循什麽世俗之理，要養成什麽乖巧懂事的大家閨秀，隻要不為惡，行事坦蕩，那便算不了什麽，而陳瑤也的確在許紅玉的管教下從不為惡，隻是這個年紀難免貪玩，總纏著靈玄峰的師兄師姐帶她出去。
    靈玄峰的那些師兄師姐，諸如趙小紅等人，一來對她也都看作小師妹一般寵愛，二來也沒多少人敢不理會她。
    “爹爹最好啦！”
    陳瑤歡呼一聲，摟住陳牧的脖子。
    陳牧拍拍她，又抱了一會兒，這才將她放了下來，道：“等再過些年，我就要開始考教你的武藝了，到時候可莫想著偷奸耍滑。”
    讓陳瑤自己出去玩後，陳牧這才看向許紅玉，而許紅玉這時也主動走近過來，目光有些憂慮的看向陳牧，道：“魔災之事我聽說了，可真是那般凶險？”
    “嗯，此劫多半是躲不過去。”
    陳牧看著許紅玉說道：“不過車到山前必有路，不必太過擔憂，天外魔族雖強，但也未必就能奈何得了我輩武者。”
    說到這裏，他略微停頓，道：“我過些時日，要匯集生平所學之武道，繪製一幅‘乾坤混元圖’，給天下武者引路，到時候你就在旁邊觀摩罷，對你的修行也有益處。”
    “嗯。”
    許紅玉輕輕點頭。
    她看著陳牧，眸光如水。
    她的夫君，如今不止是冠絕天下，登臨武聖，更是能為天下武者引路傳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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