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難以啟齒
字數:7819 加入書籤
楊氏輕歎了一聲,在劉秀珠的攙扶下,她提步走到劉靜雅的麵前,抬手輕輕放在劉靜雅的肩頭。
“好孩子,難為你了,你若是想母親了,可以隨時回來看看,若不方便在劉家,約去外麵也見麵也可以。”
劉靜雅兩下擦掉臉上的眼淚,抬眼看向楊氏:“多謝伯母。”
楊氏拉著劉靜雅的手:“走,咱們先回家吧。”
回家。
提到“家”字,劉靜雅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下來了。
從此以後,她跟劉家再無瓜葛,這裏也不再是她的家了。
但一想到,經曆了這些楊氏她們心裏也不好過,而且都還強撐著身體來給自己撐腰,劉靜雅也不想讓她們為自己擔心,所以連忙擦幹眼淚,點頭應道:“好。”
一行人就這樣帶著劉靜雅回到了沈家。
楊氏聽過劉靜雅的意見,將她安排住在離沈南枝最近的翠竹軒,又親自點了幾個得力的丫鬟婆子過來伺候,直到她身體再支撐不下去,還是在眾人的勸說下,她才跟著劉秀珠離開。
沈南枝陪著劉靜雅坐了一會兒。
因為心裏藏著秘密,在看到劉靜雅為了沈長安傷心落淚的時候,沈南枝就愧疚得說不出話來。
她實在承受不住內心的煎熬,叮囑了劉靜雅吃點東西就先好生休息之後,幾乎是落荒而逃。
等回了自己院子,沈南枝才想起來,她這院子裏還住了一個蕭楚昀。
而且,她還跟他約定好去城南燈會。
這會兒趕過去的話,已經來不及了。
經過這一趟折騰,已經到了掌燈時分,現在趕過去,燈會都要散場了。
沒想到蕭楚昀第一次邀約,自己就要食言了,沈南枝有些慚愧。
各院的廚房都已經做好了晚飯。
得了沈南枝的授意,她院子裏的其他丫鬟婆子們這幾日都以她心情不好,喜好清靜為由打發了下去,隻留下秋雨在院子裏伺候。
小廚房裏冷鍋冷灶,沈南枝估摸著秋雨一個人忙不過來,但大家也不能挨餓,而且為了把戲演得足,這幾日“愁雲慘淡”的沈家夥食也該是以清淡為主。
沈南枝倒沒什麽,但恐怕是愁壞了無肉不歡的陸翩翩,沈南枝的步子剛跨進院門,正要叫追風去外麵酒樓打包些飯菜回來,就看到陸翩翩趴在門邊,雙眼放光的看著她:“枝枝姐,你怎麽才回來呀!”
沈南枝被她那眼神嚇一跳。
通常陸翩翩隻有看到好吃的才會流露出這般神情。
她正疑惑呢,就見秋雨從陸翩翩身後探出頭來:“翩翩這隻小饞貓等著姑娘回來吃飯,都快要等不及了。”
原來飯菜已經備好了。
可沈南枝剛剛瞧著小廚房黑燈瞎火的,難不成是秋雨提前讓人準備的?
沈南枝正困惑呢,就聽秋雨笑道:“墨雲小哥一早就去準備的。”
也就是蕭楚昀的意思。
沈南枝提步跟了進去,秋雨也細心地將院門關上,防止被人打擾。
沈南枝一進門,就看到蕭楚昀坐在案幾邊上看線報處理公務,聽到她進來,他才放下手上的事情抬眼看過來。
此時的蕭楚昀已經卸下了麵具,用回了他本來的麵目。
原就俊美無儔的容貌,搭配上這身跟他平日裏不同風格的衣衫,也給了沈南枝耳目一新的感覺。
依然是那身文質彬彬的雲錦直裰,在羊角宮燈的映襯下,尤其是他手握書卷的模樣,少了幾分百裏的殺伐之氣,越發儒雅出塵。
沈南枝正為了自己失約而慚愧,還沒想好該如何開口道歉,就聽蕭楚昀溫柔道:“忙了一下午,也該餓了吧?先用膳。”
沈南枝剛點頭,陸翩翩就已經找好了位置準備坐下,但她到底是忌憚蕭楚昀的,蕭楚昀沒有點頭,哪怕口水都快關不住了,陸翩翩也不敢亂動筷子。
沈南枝擺了擺手,也叫了秋雨:“沒關係,非常時期,一起吃,這幾日也辛苦你們為我和王爺遮掩了。”
秋雨連忙惶恐道:“為姑娘辦事,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秋雨還有些拘謹,但得了沈南枝吩咐的陸翩翩卻已經不客氣了,她一把拉過秋雨跟她坐在一塊兒,拿起筷子就要去夠自己早已經看準了的紅燒蹄髈,可在冷不丁地掃到蕭楚昀身影的一瞬,陸翩翩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把已經伸向紅燒蹄髈的筷子也跟著縮了回來。
見狀,沈南枝親自將那碟紅燒蹄髈送到了陸翩翩麵前,並叮囑道:“最多隻能吃兩個,你身體要緊。”
“枝枝姐最好了!”
陸翩翩歡呼出聲,這才放開了膽子去吃。
看到這一幕,沈南枝忍不住抬眼去看蕭楚昀,有些稀奇道:“翩翩為什麽這麽怕你?”
聞言,蕭楚昀莞爾一笑:“可能……是我看起來比較凶?”
“噗嗤……”
陸翩翩沒忍住,差點兒被蹄髈給噎住,還好一旁的秋雨及時遞杯茶水過來,才幫她把那一大口肥肉給咽下。
沈南枝忍不住好奇道:“這孩子怎麽了?”
陸翩翩當然不敢說是被蕭楚昀給嚇的,她連連擺手:“沒什麽沒什麽,王爺一點兒也不凶,是我自己可能天生就怕王爺,哦,對了墨雲哥哥今天跨門檻兒的時候又摔了一跤,也肯定是他自己不小心,怪不得王爺。”
墨雲那一摔,實則是因為蕭楚昀那一句他要再進沈南枝的閨房就把他腿打斷的話給嚇著了,翻牆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栽下去,扭到了筋。
但沈南枝並不知道其中原委。
而且陸翩翩不說,沈南枝都差點兒忘了,今天在藏書樓上麵就看到墨雲鬼鬼祟祟地摸過來,她還以為是墨雲在故意耍寶,原來是扭傷了腿。
話音才落,就聽窗外突然響起咚的一聲悶響。
旋即,就聽到墨雲靠在窗外,悶聲道:“沒事的,我就是不小心又……又摔了一跤。”
沈南枝:“……”
墨雲雖然愛耍寶,但也不是這樣急躁的性子。
一而再的摔跤是為哪般?
沈南枝忍不住回頭去看蕭楚昀。
卻見蕭楚昀笑道:“可能腿腳不太方便吧。”
聽到這話,窗外響起了墨雲倒吸涼氣的聲音。
畢竟也算是自己人了,沈南枝有些擔憂道:“真的不打緊?”
墨雲連連擺手:“不打緊,不打緊,我隻是腳麻了,緩緩就好了。”
聽他這麽一說,沈南枝才放下心來,但看著這滿桌子飯菜,陸翩翩和秋雨都坐下來一塊兒用飯了,沒有跑前跑後腿上還受傷的墨雲還餓著肚子的道理,所以沈南枝好心跟蕭楚昀提議道:“飯菜還多,不妨叫墨雲一起進來用飯吧。”
蕭楚昀尚未開口,窗外的墨雲已經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腳:“不了不了,我不餓,姑娘你們先用,我去院外守著。”
開玩笑,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再進沈南枝屋子了。
這會兒,他甚至連腿上的疼都顧不得,仿佛後麵有什麽洪水猛獸在追他,一個起落就沒了影兒。
看得沈南枝一頭霧水。
而她身邊的蕭楚昀卻溫柔笑道:“不管他,我們先用飯。”
就沈南枝剛剛說這幾句話的功夫,蕭楚昀已經將剃好了魚刺的魚肉放在了她碗裏,還給她剝好了蝦仁。
沈南枝有些不好意思:“王爺,你也吃,不用管我。”
蕭楚昀卻笑道:“我還不餓。”
沈南枝也不好再勸什麽,她這邊吃著,蕭楚昀就在一旁默默的照顧著。
從頭到尾,都沒見他自己動筷子,倒是將沈南枝喂得飽飽的。
吃飽喝足,肚子撐得圓鼓鼓的陸翩翩主動幫秋雨收起了碗筷,兩人很識趣地退了下去。
偌大的房間裏就隻剩下沈南枝和蕭楚昀兩人。
明明剛剛還輕鬆愉悅的氛圍,隨著陸翩翩和秋雨的離開,一下子叫沈南枝緊張了起來。
她想到今日答應蕭楚昀住在她這裏的,白天倒還好說,她可以避出去,可晚上……
就這一張床,可怎麽辦?
而且,她和蕭楚昀就算有婚約,但畢竟還沒成親,就這樣住在一間屋子到底是不妥當的。
沈南枝也不知道蕭楚昀是怎麽打算的。
她也怕自己會錯了意不好意思直接問起,便旁敲側擊道:“王爺可要安寢了?”
蕭楚昀在案幾前坐下,神色如常道:“下午小憩了一會兒,現在倒是不怎麽困了,沈姑娘可是困了?”
沈南枝連連擺手。
眼看著蕭楚昀已經拿起了案幾上的一封密報看了起來,沈南枝的話到了嘴邊,幾次又咽下。
正猶豫,沈南枝的眼神不經意地掠過蕭楚昀那封密信的一角。
禹州。
是禹州那邊來的密報。
也不知道現在禹州的情況如何。
蕭祈安想在禹州抓住沈南枝,利用沈南枝對付蕭楚昀。
可蕭祈安卻萬萬沒想到,蕭楚昀不在禹州,沈南枝也沒有去禹州。
想要算計他們的蕭祈安,反而落入被動。
禹州牧周正雍跟順慶帝之間因為林宏瑞算是已經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作為順慶帝最疼愛的兒子,蕭祈安的行蹤一旦在禹州暴露,想必周正雍沒那麽容易放過他。
隻可惜沈南枝此前跟蕭楚昀沒能通過氣,他們都不知道彼此的計劃。
否則的話,倒是可以利用這次機會,像對付林宏瑞一樣,借刀殺人,讓蕭祈安永遠也回不了京城。
思緒扯得有些遠了,等回過神來,沈南枝才發現蕭楚昀在看她。
“王爺?怎麽了?”
蕭楚昀讓出了身邊的位置,很自然地將沈南枝拉到他身邊坐下。
他一手拉著密函,一手攬著沈南枝的腰,柔聲道:“在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因為靠得極近,所以他身上那清冷的草木幽香瞬間將沈南枝包裹,那灼熱的呼吸也落在沈南枝的耳畔,勾得她耳根子隱隱發燙。
沈南枝也沒隱瞞,將剛剛自己的想法如數說了出來。
說到最後,沈南枝咬牙道:“若錯過了這次機會,等蕭祈安回京,以後再想動手,怕是沒那麽容易了。”
話音才落,卻聽得蕭楚昀一聲輕笑。
沈南枝不由得好奇道:“王爺,你笑什麽?”
她正要回頭看他,蕭楚昀卻突然俯下身來,沈南枝沒料到他會突然低頭,她的唇就這樣擦著他的臉頰過去。
瞬間在他臉上落下一道淡淡的口脂紅痕。
沈南枝:“……”
她張了張嘴,就要開口解釋,卻聽蕭楚昀一臉期待道:“沈姑娘這次是主動的,還是隻是意外?”
想著之前為了不叫他失望,沈南枝硬著頭皮承認是自己主動的,結果下一瞬卻被他央著給另外一邊再親一下。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縱然對上那雙滿是期待的眼神,沈南枝也硬了硬心腸,連忙解釋道:“是意外!”
果然,話音才落,就見蕭楚昀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裏劃過一抹失落。
沈南枝剛剛硬起來的心腸又不由得軟上了幾分。
可是,下一瞬卻聽蕭楚昀一聲輕笑道:“沒關係,我總能守得雲開見月明,等到沈姑娘主動的那一天。”
他的目光沉沉,原本清冷的眸子裏翻湧著濃鬱的幾乎化不開的綿綿情誼,看得沈南枝都有些不好意思。
一個人的眼神怎麽能深情成這樣。
她剛要別過頭去,卻見蕭楚昀突然欺身吻了下來。
跟之前的纏綿悱惻不同,這一次他的吻落在了沈南枝的額頭。
雖然如蜻蜓點水,輕輕一觸就放開了沈南枝,但那萬般鄭重的一吻,卻依然像是帶了火的烙印,瞬間落在了沈南枝心口。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聽蕭楚昀一本正經道:“不過就算沈姑娘不肯主動也沒有關係,我自己來也可以。”
她以前怎麽沒覺得蕭楚昀這麽會說情話呢。
而且,似乎也越來越沒個正形。
原本滾燙的臉頰,因為這句話而染上了幾分醉意。
沈南枝剛要忍不住瞪他一眼,她的小腹突然一陣刀絞似的疼。
沈南枝原本還帶著緋紅的麵色瞬間蒼白如紙。
她麵上的笑容也驀地僵住了。
見狀,蕭楚昀的神色也跟著一緊。
“可是哪裏不舒服?”
連蕭楚昀自己都沒有發現,這一瞬的他聲音裏都不自覺的帶上了幾分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