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三回 廚娘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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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王怎就老了?他比我父親還要年輕呢!”傅花卿道。
    “你也是京城習武的公子,卻拒絕與我較量劍技。”宋若柯賭氣不滿。
    “你打不過我。”傅花卿輕飄飄一榔頭砸穿宋若柯的癡念。
    宋若柯氣不過,但他也知,傅花卿的劍術曾得名師指點,在京師年輕一輩子弟中出類拔萃。自己這點花架子,在他手下撐不過三招。自己比他晚生五六年,又因王爵之子的身份,未曾與他一路玩過。
    “我雖為王爵之子,卻著實羨慕你無憂無慮。父王不愛我哥倆,我哥習不得武,我也連個正經師傅都沒有。”十五歲的宋若柯沮喪道。
    傅花卿黯然,縱使千般寵愛長大,人生畢竟不曾圓滿。天倫之愛,於他而言,自出生起,便少了一半。
    曹嬤嬤將樓心月送出門,樓心月邊走邊在心中盤點和韶堂中所見所聞。和韶堂東間為尊,王爺卻不許王妃進入,王妃恐怕心生怨懟;《地藏經》乃禳病去災的經文,王府中還能有誰正值病中?王妃為世子祈福,口中卻不承認;王妃句句自貶,是真心還是諷喻?
    身側行走的曹嬤嬤忽然出言:“王妃其實對世子關懷有加。”
    樓心月不解,“那她為何擺出一副冷漠姿態?”
    曹嬤嬤道:“我是王妃從娘家帶來的老人,熟知她的品性。她自小寡言少語,性情順服。雖不善言辭,心卻是善的。”
    樓心月換了一副嬌憨口吻,“嬤嬤莫要怪我毒舌,實是曹府尹令我等輔助查案,王妃一副冷淡拒絕的模樣,我隻能旁敲側擊。若是冒犯了王妃,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好嬤嬤,您快告訴我實情吧!王妃為何自貶其身?”
    曹嬤嬤歎氣,“我家小姐娘家隻是六品小官門戶,入府後有幸被立為側妃,已是天大的恩賜。的確如小姐所言,高攀了當今皇上的愛子瑞王殿下。”
    樓心月思忖道:“那麽,曹王妃與當年的先王妃,關係如何?”
    曹嬤嬤道:“王爺與先王妃是青梅竹馬之交,先王妃秀外慧中、性情寬和、善待嬪妾,我家小姐自慚形穢,對先王妃隻有傾慕之心。先王妃急症突發離世,小姐暗自神傷之際,被王爺抬為正妃,心中惶恐不安。”
    “為何惶恐?”樓心月問道。
    “王爺突然立妃,府中流言四起,甚至有人聲稱先王妃是我家小姐害死的!又有人說,我家小姐給世子做繼母,必會苛待世子。還有人說,我家小姐必會溺愛世子,捧殺世子。”
    樓心月心下歎息,繼母難為啊!做什麽都是錯。
    曹嬤嬤繼續道:“我家小姐清清白白,克己守禮,在王府一向謹小慎微。王爺正是見她不惹是生非,才扶植起她。自那以後,小姐隻在背地裏照管世子的衣食起居,人前對世子皆是一副敬而遠之的模樣。”
    樓心月心想,眾口鑠金,的確一不小心萬劫不複。隻是可憐了幼兒,自小不能得到娘親的近身嗬護。
    “我適才出門,偶見榻上衣料,王妃在給人做衣裳嗎?”樓心月道。
    曹嬤嬤斜睨樓心月,“姑娘冰雪聰明,恐怕早已猜到。”
    “那衣料色澤淡雅,王爺並不適穿;質地輕軟,也不是給小王爺所製。小王爺那等性情,此等衣料,穿不了兩日,便會扯壞。那樣式做工,也隻有世子當得起。”樓心月道。
    曹嬤嬤點頭,“世子從小到大的衣物都是小姐親手縫製,所用物什無一不是精挑細選,親手置辦。小姐待世子,比對親兒子都要好。隻是,她從不讓世子知曉。無論是世子,還是小王爺,這兄弟倆見到我家小姐,都是躲著走。”
    樓心月暗想,那也是王妃自己對他們退避三舍。
    樓心月順嘴問了句,“怎麽?小王爺對她的母妃也不親厚嗎?”
    “小姐對小王爺管教嚴苛,是有原因的。小王爺幼時外出闖禍,與別家王公子孫打架,小姐以家法處置。世子自小容易生病,小姐既想讓小王爺與他為伴,又怕小王爺與世子玩耍時粗手粗腳、不知輕重,損傷了世子身體。小姐便千叮萬囑,令他需對世子爺尊敬愛護,小心伺候。若有冒犯,必不輕饒。如此,小王爺見了母親,如洪水猛獸。”
    樓心月一陣無語,這一家人相處之道,個個躲躲閃閃。
    樓心月告辭離去,心中仍在思量,曹嬤嬤自曹家所出,自然心向曹王妃,她今日所言,幾分真?幾分假?
    蕭淩風翻看世子書畫,隨口問道:“世子為何對墨小姐不假辭色,不讓她入內探望?”
    宋若杭一愣,冷聲道:“我自小便不喜表妹糾纏。”
    蕭淩風轉過身來,再次試探,“墨小姐似乎鍾情於你?”
    宋若杭臉泛慍色,“那是她一廂情願,與我無關。我婚期將至,隻一心籌備婚事,並無他念。”
    蕭淩風道:“你既知自己命不長久,為何又要答應婚約?”
    宋若杭微窘,“那是……父母之命。”
    蕭淩風忽而問道:“世子對王爺,可有怨恨?”
    宋若杭一愣,神色變換半晌,眼中有掙紮之色,低聲道:“我不知道。”
    蕭淩風道:“你醒來後,王爺一直不來探望,他若是我父親,我自會怨恨於他。”
    宋若杭平緩了情緒,淡然道:“他向來如此,從來對我不聞不問。”
    “那你為何,要喝那碗羹湯?”蕭淩風追問。
    “我……”宋若杭遲疑道:“嬤嬤以前告訴過我,父王時常食用的幾道菜,是我母妃生前所好。我今日,隻是一時感懷,起念罷了。”
    “今日何掌櫃為我覓得數百年前一尊錯金博山爐,我與他賞玩珍寶,驟然瞥見牆上亡妻手書的《子衿賦》,我心中感慨,金石之學,亡妻比我更加精通。然而天妒紅顏,我已十多年不能與她共享生平所好,歎哉惜哉!午膳時,杭兒忽然想喝那盅湯羹,冥冥中自有天意,他恐怕也在想念他的娘親。但是,”宋昊琛掩麵悲語,“我怎知府中竟有居心叵測之人,在那湯羹中下毒?此次若不是蕭神醫前來,我與我兒此生的緣分,怕是盡了。”
    藍山雪道:“下毒之人想要毒害的,是王爺您。”
    何非無也道:“多寶盒中暗□□針,不知凶手何時放置。若不是機括損壞,王爺開盒必有性命之憂!”
    宋昊琛驚道:“這麽說,杭兒是為我擋災了?我竟如此糊塗!我竟因賞賜湯羹之故,心懷愧疚,躲在這裏不敢見他!”
    “你問我與墨雨濃關係如何?”宋若柯嗤笑一聲,“她可是我親親表姐!我母妃對她比對我還好。她三年前沒了爹娘,我母妃將她養在膝下,把她當親閨女疼愛。我能怎麽辦?跟她爭寵嗎?我若有這心思,少不得再得一頓板子。”
    “王妃是你親生母親,對你竟如此嚴苛?”傅花卿道。
    “我是兒郎嘛!皮糙肉厚,家法管教,算不得什麽。”宋若柯並不在意。
    傅花卿唏噓。
    “那麽,墨小姐是否心悅你哥哥?”傅花卿問道。
    宋若柯冷笑,“她也配?我哥自有婚約,看不上她。”宋若柯咬牙切齒,“三年來,她無一日不糾纏我哥,我哥不勝其擾。這死丫頭動輒以淚洗麵,以寄人籬下的孤女自居,在我哥麵前賣乖弄巧,博取同情。你也看到了她的吃穿用度,王府何曾虧待過?”
    傅花卿暗自點頭,以墨雨濃在世子病危之時,竟敢私下用刑於廚娘之勢,她在王府中的地位的確不低。
    傅花卿道:“適才聽到她與你爭執,她說你對不起她,你說她利用你,這是何故?”
    宋若柯氣道:“哼!她整日跑來找我給我哥送東西,她那些不值錢的小玩意,一朵花、一方帕子、一紙書箋、一隻繡囊,也值當我去為她說好話?她做的冰酪,酸澀難吃,我哥還當是我的手藝,罵我做出一碗豬食。我又不是忍氣吞聲之人,自然要與她爭執。但這丫頭臉皮極厚,吵完了第二日還會來找我帶她去見我哥。”
    傅花卿疑惑道:“難道,她真正心悅之人,其實是你?”
    宋若柯呸呸幾聲,連連跺腳,“母豬上樹都不可能!”
    傅花卿頗覺嫌棄,這小王爺果真乖戾,滿嘴鄉俚粗語。
    宋若柯煩惱道:“我哥婚期將至,我警告她莫再做那尋死覓活的無用功,休要再打我哥主意。她依然我行我素,被我娘慣壞了。”
    傅花卿試探道:“她對你父王可有怨言?”
    “父王?她憑什麽?王府給她安身立命之地,她若對父王不敬,那不是狼心狗肺嗎?”宋若柯大聲嚷嚷。
    傅花卿追問:“那你怨恨你父王嗎?”
    “當然!”宋若柯詫異道:“我表現得不明顯嗎?”
    傅花卿此刻隻想扶額,這小子真混啊!
    宋若柯滿腹怨氣,“父王待哥哥不親,待我也不親,仿佛我們不是他的孩兒,我哥倆仿佛沒爹沒娘的孤兒。”
    傅花卿離開前,多問一句,“為何世子毒發之後,你一口咬定段廚娘是下毒凶手?”
    “那不是段姝顏做的羹湯嗎?”
    果然問得多餘!傅花卿暗自搖頭。
    宋若柯興衝衝陪傅花卿往院外走,邊走邊絮叨,“我這裏沒甚意思,你快去找你的兄弟們吧!我還要去給我哥侍疾。”
    傅花卿心累,“你哥不是才把你趕出來嗎?”
    宋若柯嘿嘿笑道:“他那人嘴硬心軟,他房中小廝粗手笨腳,伺候不好他。”
    傅花卿暗中環視庭院,清商院除隔出習武的空地,其餘地方景致粗疏。西南東南皆植花木,品相寥寥。傅花卿心念一動,問道:“你這院中花木,倒也有些我叫不出名的,不妨為我介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