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三回 廚娘案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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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妝盒,明匣暗屜足有五十多個。經手兩年,墨雨濃鑽研出八種組裝方式,而樓心月已解出十二種玩法。
妝盒內果然有數處需要扳動樞紐的暗格,樓心月一一打開,裏麵皆是貴重之物,鎏金胭脂盒、檀香梳篦、白玉點翠花釵、金步搖、透光鏡……樓心月從中取出一隻一指長的白玉瓶。
蕭淩風上前,搖動瓶身,裏麵似有液體。打開瓶蓋,裏麵的液體呈現乳白色。蕭淩風用鑷子夾出一根閃著寒芒、細如微毫的針,舉給眾人觀看。
蕭淩風冷冷看著墨雨濃,“這樣東西,你還能說不認識?諸位且看,墨小姐閨房中的妝奩盒中,藏著與王爺書房多寶盒中同樣的毒針。”
墨雨濃呼吸急促,緊緊抓著手中帕子。
衙差再次呈上兩樣物品。
蕭淩風將之拎起,扔到墨雨濃腳下,“這兩樣東西認識嗎?一位閨中貴女,為何將花鋤與隔離毒物的鹿皮手套藏於床下?”
傅花卿道:“清商院中的枸那花樹原本種於綠綺園中,蕭兄查驗過移種時間,正在兩日之內。綠綺園中有新翻的泥土,同樣是兩日之期。”
“清商院又不止我一人去過。”墨雨濃還欲掙紮。
傅花卿道:“你以托付宋若柯遞話、送物給世子為由,時常逗留於清商院,清商院中的格局,恐怕你比宋若柯更加清楚。”
“我就說嘛,這丫頭不安好心,總是往我哥倆院裏跑。”宋若柯插嘴道。
傅花卿責怪地看一眼搗亂的宋若柯,繼續盯著墨雨濃,“清商院中薔薇花下的毒瓶是你今日在宴廳下毒後,去清商院中埋下的,你怕衙差搜身到你。薔薇花叢勾花了墨小姐宮絛下的流蘇,墨小姐此刻還不知吧?”
墨雨濃慌忙查看腰間宮絛,一瞬間臉色煞白。
蕭淩風將從薔薇花枝上取下的數縷細絲交予曹大人,曹豐馳命墨雨濃將宮絛取下比對。
樓心月想起初進王府時在回廊處看到的那頤指氣使的女子,離去時衣裙上飄動的流蘇。
樓心月道:“我去拜訪王妃時,王妃不欲與我多做交談,匆匆將我打發走。王妃那時等候的人,便是墨小姐吧?”
曹王妃臉上現出愧色。
曹嬤嬤道:“那時王妃將表小姐召來,隻為訓誡表小姐擅作主張,差點廢了段廚娘之事。”
藍山雪與段姝顏對視一眼。
曹王妃道:“怪我管教不嚴,兩個孩子在未查明事實之前,險些釀出大錯。”
宋若柯道:“此事若不是廚娘所為,段姝顏隻管來取我項上人頭。”
眾人一陣無語,這小子是個混不吝,好想打一頓啊!
蕭淩風道:“墨小姐設法在王妃那裏脫身,又去了流徵院,卻被先一步趕到的宋若柯再次拒之門外。”
傅花卿看向墨雨濃,“我遇到你時,你在世子院外的池塘邊喂魚。隻是,你的裙裾下角水漬未幹,被我看到了。那時,你發現裙角沾泥,倉促洗滌,被我撞見,便編了套喂魚的說辭。然而那裏未經皂莢浸揉,即便水漬幹了,仍會留下印痕,與你裙擺其他地方的色澤並不相同。”
眾人仔細觀察,果然如此。
蕭淩風輕咳一聲,“墨小姐還忘了一件事,墨小姐的繡鞋下,恐怕還有薔薇花瓣碎屑。”
蕭淩風與傅花卿挖取毒瓶時,便注意到,凋落的薔薇花瓣有踩踏過的痕跡。墨雨濃倉促行事,必然注意不到這些細節,於是蕭淩風判斷她會忘記鞋底有可能留有罪證。
王府每座園中花木品種皆有不同,清商院中的薔薇花樹距離進出、休憩、習武之地頗遠,如非侍弄或品鑒花草,平日很少有人專門到那裏行走。何況今日王府兵荒馬亂,誰人有那心思去到宋若柯都不會注意到的地方?
瑞王令管家派人查看墨雨濃的繡鞋,墨雨濃連連後退,心中焦急,留下的痕跡太多,由不得她抵賴。
墨雨濃急道:“且慢!你說我在姨父多寶盒中放置毒針,又在宴席上下毒,我一介女流,如何做得了這許多事?何況,我為何要害姨父?我心悅世子殿下,如何會讓他中毒,置他於死地?”
蕭淩風默然道:“情之一字,最難捉摸。有人為它殞身撲火,有人為它麵目全非。王府近日籌備世子婚事,你讓世子退婚娶你,世子以父母之命為由,拒絕了你。”
樓心月道:“你央求王妃為你做主,令世子娶你為平妻,被王妃斥責胡鬧,你便遷怒於為世子指婚的王爺。”
“你們怎會知道?”墨雨濃驚恐道。
曹王妃怨怪地看一眼曹嬤嬤,曹嬤嬤挺直腰板,一臉凜然。
傅花卿冷冷道:“王妃是你的倚靠,世子是你一心想嫁之人,你怨恨王爺斷了你的姻緣路,惱怒小王爺屢屢阻攔你接近世子,你便設下此局,毒殺王爺,嫁禍宋若柯。”
蕭淩風道:“你在湛州見過枸那花毒死人的情況,熟知此樹毒性。來王府前將樹苗藏於行囊,找時機種在綠綺園中偏僻無人的角落。兩日前,你自花樹上提取了毒液後,便預料到一旦毒殺王爺成功,官府必來調查。於是將養了三年的花樹趁夜移植到清商院中,妄圖事發之時,讓小王爺替罪。”
蕭淩風眼前閃過他與傅花卿帶著王府花匠一同找到綠綺園中新近移植過花木、被掩蓋了的土色痕跡,花匠當時說:“難怪表小姐不讓靠近這裏。”
京兆尹曹大人突然發問:“蕭淩風,如此全株有毒的花樹,以墨雨濃一人之力,如何在不驚動旁人的情況下,從綠綺園運送到清商院?”
蕭淩風正欲答話,廚娘段姝顏忽而道:“回稟大人,奴婢恐怕能料想一二。”
曹豐馳道:“你說。”
段姝顏道:“如蕭神醫所料,兩日前,府中的確發生過一件小事。當日,皇後召見王爺與兩位王子,商議迎娶細則,留宿於宮中。晚膳過後,表小姐令廚房加一道夜宵供應綠綺園。因園中有丫鬟夏日久咳,有嬤嬤暑熱難眠,表小姐令我等在皂兒水中加入一些龍眼、百合、酸棗仁和五味子。我與兩位副司膳商議過後,覺得這個方子甚好,有祛暑止咳的功效,便多做了一些,稟明王妃後,給各房送了不少。”
曹王妃也想起此事,若有所思。
蕭淩風道:“這四味食材、草藥,皆是解暑除乏、安神助眠、止咳祛痰的好物,誰能料到這竟是墨雨濃給自己作案行的方便?王府侍衛皆在外院值守,內院多是婆子丫鬟。一旦睡熟,如無人之境。墨雨濃隻需在夜深時,將提前挖出、包裹好的花樹拖到嬤嬤們運送山泉水的板車上,推至清商院裏重新栽種便可。”
瑞王輕咳兩聲,略顯尷尬。他一介閑散王爺,心無大誌,遊手好閑半生,府中侍衛輪值的確隻是擺擺樣子,遠遠不及伏威侯府之森嚴。
蕭淩風接著對墨雨濃道:“你以為毒殺了王爺便能使婚約作廢,於是製作出浸泡了花毒汁液的毒針,放入王爺時常把玩的多寶盒裏。多寶盒的機關樞紐被你無意中弄壞,毒針無法彈射而出,冥冥中救了王爺一命。你見毒針之計未能得逞,又將毒液下在王爺經常食用的湯羹裏。”
段姝顏上前道:“奴婢在宴廳布菜時曾被表小姐攔住,表小姐指著我手中的湯盅問我,廚房裏還有沒有鵪子羹?廚房日行菜單皆由各房主子提前指定,今日此羹也隻供應了王爺一盅。奴婢每日被王妃、管家問話,與各廚司對話無數,當時掌廚、婢女來往紛雜,王爺正與何掌櫃說話,王妃向趙管家問話,小王爺與世子爺說話,奴婢以為表小姐的問話也隻是偶然為之。”
蕭淩風對顏娘溫聲道:“墨雨濃與你交談時,趁你不備,將毒液滴入湯羹裏。她恐怕也未料到,世子竟將王爺常用的膳食討要了去,當場中毒。顏娘此次是無辜被牽累了。”
顏娘侍奉王府貴人多年,此次突遇滅頂之災,幸得義弟與其友人及時相助,為她洗清冤屈,一時感慨萬千。
傅花卿對段姝顏低語道:“小王爺曾向我提及,墨雨濃將自己所做的冰酪送入世子房中,被世子斥責於小王爺。段廚娘的廚藝常得王爺和世子讚賞,墨雨濃欲斷你雙手,恐怕也因嫉妒之心。”
蕭淩風對眾人道:“世子毒發後,墨雨濃趁亂到清商院埋下毒瓶。回返流徵院時,見廚房眾人在院中聽候。唯恐顏娘泄露家宴上她曾接觸過的行跡,暗中命仆婦將顏娘帶出,欲以私刑先行廢掉顏娘。墨雨濃千算萬算,卻忘記了她自己的妝盒裏仍有留存的毒瓶和毒針。”
傅花卿道:“恐怕不是忘記了,而是自忖無人知她將毒物藏於盒中暗格。”
墨雨濃神色變換不定,情急呼道:“蕭神醫可知,我等未經通傳、不得擅入的王府書房,我如何進去放置毒針?”墨雨濃望向宋若杭,淒厲喊道:“表哥,你就如此狠心,眼睜睜看著妹妹替你去死嗎?”
眾人不知她為何又牽連出中毒不久的世子。
宋若杭強撐著身體,顫抖著從圈椅上站起,一步步走向墨雨濃。
墨雨濃顫聲道:“要殺王爺的人不是我!不是我!是世子!是他讓我下毒的。”
宋若杭站定苦笑,“是我讓你下毒?都是我的主意?”
墨雨濃捂著臉哭,“我年幼不懂事,哥哥讓我怎樣做,我便怎樣。”墨雨濃抬起頭來,大聲對眾人道:“此事是世子與我合謀!不是我一人的主意。”
“你住口!你罪證確鑿,還敢攀咬我哥!”宋若柯攔在宋若杭麵前,怒極吼道。
宋若杭撥開宋若柯,沉聲道:“分明是我蠢,聽信你的謊言,是你在騙我。”
墨雨濃悲切道:“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宋若杭輕聲道:“嬤嬤都告訴我了。”
宋若柯連忙扶住他哥,不滿道:“你們打什麽啞謎?”
宋若杭平靜地道:“我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