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勞動改造,重新做人!(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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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北平的雨夜很壓抑。
    雨水已小了不少,隻是依舊黑霧彌漫。
    夏之白的住處早已熄了燈火。
    隨行過來的侍從,依舊衣衫不解的候在四周,謹防出現什麽意外。
    黑娃端著兩把長凳,並攏合在一起,製成了一個簡易的小床,長凳一腳擱著一個半丈長的木棍,他就這麽和衣依靠在夏之白的屋外。
    雨夜下的空氣有些黏稠,還帶著幾分腐化的氣味。
    並不好聞。
    黑娃依舊全神貫注著。
    城中太亂了。
    燕王的突然出手,出乎所有人意料,非常的迅速,也非常狠辣,沒有任何征兆,更不會有任何提醒,非常幹脆利落的在城中殺起了人,絲毫沒有顧及到城中市人。
    隻有這快意一刀。
    黑娃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瘋的人。
    正經朝廷處決罪犯,不都該先審理一番,再定罪行刑嗎?
    哪能這麽霸道?
    他知道夏之白跟朱棣鬧過矛盾,擔心殺上頭的燕王會朝夏之白動手,這種殺人瘋子真瘋起來,是什麽都敢做的,他為夏之白做不了什麽,但替夏之白擋一刀的勇氣還是有的。
    他不懂那麽多道理。
    但就像那些唱戲的人說的,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
    這就是黑娃的想法。
    黑娃抬頭,看著眼朦朦朧朧飄下的雨幕,下意識緊了緊手旁的木棍。
    屋內。
    夏之白已睡去。
    他睡得很安穩很踏實,沒有絲毫擔心跟焦慮。
    朱棣性格是有些殘暴,但並不是沒有原則,不會那麽不管不顧殺人的。
    真正想置他於死地的,隻有姚廣孝一人。
    但姚廣孝不敢。
    姚廣孝有賊心,也有賊膽,隻是目前少了孤注一擲的決心,說是修的屠龍術,但始終是以朱棣為先,並不敢真的獨走,隻能在獨走邊緣,做一些零敲碎打的事。
    砰!
    砰砰!
    寂靜的夜色,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剛迷迷糊糊睡下的黑娃,也是陡然驚醒,不敢有片刻耽擱,連忙喚醒了夏之白,而後手持著木棍,朝著屋門走了過去,厲聲道:“誰?!”
    沉默了些許。
    一道道低沉不安又帶著幾分焦急的聲音傳了進來。
    “鹽商馬文驊幼子馬濤。”
    “鹽商彭加聲次子彭林。”
    “鹽商楊文鬆之子楊齊鬆。”
    “.”
    聽著外麵如報菜名般的自報家門出身,黑娃愣了一下,沒搞清楚屋外的狀況,他茫然的望向才裝好衣服走出屋門的夏之白,夏之白一直在注意屋外的情況,聽到是鹽商的子嗣過來,夏之白也明白是什麽情況了。
    夏之白道:“開門吧。”
    黑娃出聲勸阻道:“夏大哥,鹽商就算找夏大哥也該是他們自己來啊,把自己的兒子叫過來是什麽事?這誰知道裏麵有沒有混入什麽別有用心的人?”
    夏之白搖搖頭,歎道:“馬文驊他們來不了了。”
    “這已是在托孤了。”
    “托”黑娃一怔,徹底茫然了。
    鹽商托孤?
    還托給的夏大哥?
    他們就沒見幾次麵,還一直鬧得不愉快,還能這麽強行托孤?
    夏之白沒有做過多解釋,自己親自將門栓放下,將屋外的十幾名少年接了進來。
    剛一進到屋內,馬濤等人就朝夏之白跪下了,哀求道:“夏大人,求你救救我們,這是我父寫給大人的書信。”
    夏之白看著身前這一個個年紀不大,衣衫泥濘遍身的少年,沉默了許久,這才伸手接過了馬文驊寫給自己的書信,書信的內容他大致猜到了。
    就是托孤。
    馬文驊他們是商人。
    商人的信息收集一般是較強的。
    城中發生的事,他們是有打聽到的,聽到這麽多武官出事,哪怕再鎮定的人,也難以坐得住,肯定也想到了自己等人的下場,以燕王的狠厲程度,一旦下了狠心,就絕不會善罷甘休,定會將事情做絕。
    卷入了官商勾結,注定是難逃一死。
    他們知道自己不可能活。
    以燕王的淩厲出手程度,連自己麾下的武官都不放過,他們這些身份低微的商賈,隻怕舉族都逃不了,在這種時刻,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保全一點家族血脈。
    至於代價。
    則是鹽商的全部家產。
    還有就是他們這些年經營下的商路。
    這些東西真正來講不夠。
    而這信上唯一有點用的,其實就隻有這些少年,並沒有參與過那些事,對那些事也並不知情,相對比較幹淨,至於所謂的鹽商家產,夏之白根本就沒當真,以燕王這種虎狼性格,鹽商若真有家產,又豈會留給自己?
    早在抄家時就一並吃幹抹淨了。
    這也是時代特色。
    夏之白揉了揉眉心,也是感到有些頭疼。
    他並不怎麽想卷入這些事。
    馬濤等人的生死,並不是很重要,但對朱棣而言,死人才是最安全的,這也是老朱家一慣的秉性,就是斬草要除根,滅了一族依舊不心安,那就三族,三族不行就九族,絕不會給自己留下後患。
    這種想法很簡單很直接。
    效果也立竿見影。
    自古以來,都是閻王好過,小鬼難纏。
    朱元璋這種大開大合的殺人手段,並不怎麽為夏之白認可。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在這個世道,這種方法最簡單粗暴,最容易在天下立威,讓天下人恐懼敬畏,隻是這種行事方法,固然能解一時之痛快,不過治標不治本,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朱元璋在天下大開殺戒,但地方官員依舊我行我素。
    隻不過更小心謹慎更隱蔽了。
    並沒有真正改正。
    歸根到底,是不能隻殺不教。
    對於有缺點的人,犯過錯誤的人,不僅要嚴厲處罰,還要在處罰之後,看他改不改,而且還要主動幫他改,一為看,二為幫,朱元璋隻做到了第一點,枉顧了第二點。
    自然是效果不佳。
    見夏之白久久沒有回複,馬濤等人心中咯噔一下。
    夏之白是他們最後的生路了。
    若是夏之白不救,將他們趕出去,隻怕用不了多久,就會為官兵抓住,那時恐就生死難料了,想到這,馬濤等少年竟直接嚇得哭了出來,哭聲無比淒涼跟悲愴。
    黑娃手持木棍盡心盡力的護在夏之白身前。
    對於身前這些少年的哭聲,他是嗤之以鼻,不過是鱷魚的眼淚罷了,他們或許看起來是幹淨清白的,但他們家族都不幹淨,他們日常用的又豈能幹淨,既然享受了這些民脂民膏,自然要付出代價。
    不然豈不是枉為‘少爺’?
    沉默了一陣,夏之白歎氣道:“你們起來吧。”
    “我並不想救你們,因為對我沒任何好處,隻會招來很多不必要麻煩。”
    “隻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也的確是我勸伱們父輩自首,我也勉強算是半個商人,知道商人的情況,如今的天下,尤其是經營著暴利的商人,手腳沒有一人是真正幹淨的。”
    “從古至今,能從小做到大的商人,幾乎都逃不了這一個狀況。”
    “錢沒了可以再掙,但良心沒了,可以掙更多。”
    “你們家同樣不例外。”
    “我可以暫時保你們一命,但至於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你們自己的覺悟了,若是還秉持著你們家隻是落魄了,等以後長大,依舊要去當富人,當人上人,還要把落魄後的悲慘,施加到其他人身上。”
    “我會立即將你們送給燕王。”
    “你們過去的錦衣玉食,大吃大喝的時光過去了。”
    “今後的你們,跟其他底層百姓,沒有任何區別,一樣要參與勞作,一樣要吃苦耐勞,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你們若能接受便留下,若是不能接受,則可以逃命去了。”
    “我不強留。”
    “但若是說到不做到,那就休怪我翻臉無情。”
    說著,夏之白似想到了什麽,緩緩道:“不過你們應當是讀過幾年私塾,識得幾個字,除了尋常的下地種田,我也會給你們另外一個選擇,便是為工匠,學一些最先進的技術,而後將一生都放在上麵。”
    聽到夏之白的話,馬濤等人愣了一下。
    並不是憤怒跟不安,而是茫然,他們過去生活很優渥,根本沒吃過什麽苦,雖談不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但的確是沒有為吃穿犯過愁,突然被要求自力更生,一下子也是懵了。
    黑娃側目望著身前的少年,嗤笑著搖搖頭。
    就這細皮嫩肉的公子哥,就算隻是下地彎腰除雜草,恐怕都撐不過兩天。
    夏之白並不催。
    這種關乎未來的人生選擇。
    他會給馬濤等人足夠多的時間去思考。
    馬濤等少年,就算日後真有成才的,也必須得經過勞動改造。
    不然他們隻會變成自己抓在手中的豆子,自己但凡手一鬆,這些人就散了,又回到了過去的享樂觀念,根本沒有心思想著去做事,想著的隻是大燒、大搶、大吃、大喝等。
    他不希望自己培養的人變成這樣。
    良久。
    馬濤等人抬起頭,咬牙道:“我們今後都聽大人的。”
    夏之白點頭道:“黑娃,我等會修書一封給燕王,你替我去傳一下,現在先安排他們休息吧。”
    沒一會。
    黑娃就跑去送信了。
    夏之白給朱棣寫的信很簡潔。
    隻有八個字。
    勞動改造,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