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還來?夏之白還有完沒完了?(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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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方向確定了,用人就是決定性因素。”朱元璋身子微微一晃,將手中奏疏合上,他緩緩站起身,背負著雙手,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下了台階。
    “父皇.”朱標滿眼擔心。
    朱元璋沒有回頭,平靜的道:“咱沒事。”
    “坐久了,累。”
    朱標將手中燭火放在一旁,伸手將朱元璋攙扶著。
    父子二人並肩而行。
    踏著月色,行走在空闊的大道上。
    朱標遲疑了一下,問道:“父皇,夏之白的奏疏,究竟說了些什麽?為什麽能讓父皇都心神不寧?”
    朱元璋搖了搖頭,沉聲道:“上麵寫著夏之白的野心。”
    “他想總領天下!!!”
    朱標臉色驚變。
    朱元璋冷冷看了朱標一眼,不滿道:“咱還在,有什麽好慌的?”
    “天下所有人都小看了夏之白。”
    “咱也一樣。”
    “他比咱對天下的認識還深,了解的也更深徹,也比胡惟庸這些亂臣賊子更危險,因為他深刻的知曉,如何才能動亂天下,也知道如何招攬人心。”
    “這大半年來,鹽運司那些人,一直在各種算計,朝堂乃至地方,都以為夏之白,會被這些事牽住心神,但夏之白根本就沒有,他的心思都放在了走地方上。”
    “咱雖不知夏之白具體做了什麽。”
    “但很明顯。”
    “他對咱大明的官員、士人、農民、佃戶、各類雇工、商人、工匠等都做過深入了解,不然寫不出這一篇疏。”
    “他在告訴咱,想守住大明天下,就必須拉攏小資產階級,親近半無產階級跟無產階級,同時要打壓中產階級跟打擊地主階級,讓百姓手中的田,能始終留在百姓手中。”
    “他這是在教咱做事呢。”
    朱標一愣。
    他苦笑一聲,隻能歎息。
    他的確沒有看這篇疏,僅僅是開篇,就讓他感到頭皮發麻了,這般‘雄文’,唯有父皇看過之後,才能下定論,其他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去看。
    他同樣不能。
    因為這關乎到大明的政治正確。
    朱元璋背著手,背脊有些佝僂,望著高懸天空的皎潔明月,喃喃道:“雖然咱對這篇奏疏很生氣,但也不得不承認,夏之白的天下的剖析很鞭辟入裏,也很發人深省,當今天下的義利觀真的變了。”
    “書中所寫的天下,已然是不能再現了。”
    “父皇為何會這麽說?”朱標一臉不解,眼中滿是驚疑。
    朱元璋沉聲道:“古時右儒而左賈,咱大明卻隱隱已有右賈而左儒的情況了。”
    “咱在,尚且能壓製,但假以時日,隻怕蓋詘者力不足於賈,去而為儒,贏者才不足於儒,反而歸賈,此其大抵也。”
    朱標麵露驚容。
    他凝聲道:“父皇這斷不可能。”
    朱元璋嗤笑一聲,道:“你太高看這些士人了,這些人趨炎附勢,早就掉進了錢眼裏,他們當官就是為了發財,誰又會真的把治理天下當回事?”
    “咱其實早就看明白了。”
    “隻是咱一直沒想明白,但今天,夏之白給咱講明白了。”
    “宋代以來,天下的讀書人太多了,讓太多地方的地主豪強竊據了權勢,這些人心中隻有私利,而無公心,因而宋代才這麽積弱,甚至這些人還始終在阻攔朝廷變強,甚至是主動賣國求榮。”
    “咱大明的官員也一樣。”
    朱元璋目光微闔,眼中閃爍著寒芒。
    他的確心緒很沉重。
    有對大明日後的擔憂,也有對大明今後的思考。
    經過這短暫的調整,他已明白了為何夏之白會說出‘方向確定了,用人就是決定性因素’的話了,因為他過往的治國觀念錯了,因而無論再怎麽殺人,都無濟於事,因為換上來的人沒有變化,隻是換了一批同樣的人。
    除非換思想!
    將過去的治理理念換掉。
    重新從天下選拔一批順從新思想的人。
    如此。
    天下才會有真正的改觀。
    朱元璋背負著手,穩步的朝前走著。
    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
    朱標一言不發的緊緊跟在身邊,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父皇這麽專注跟認真了。
    這也足以證明,夏之白上的奏疏,對父皇的衝擊之大。
    義利觀!
    最終要拋棄義,隻留下一個利!
    一切以‘利’為導向。
    重定天下。
    天下若是直接沒有了士,隻認定官吏是地主,這對天下有什麽影響?朱元璋心中在不斷思索著,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錢,地主也是民,也要納糧交稅,也要去服役。
    但這個念頭,隻是剛一生出,朱元璋就否決了。
    這不可能。
    若是真這麽做,無異於自絕於‘士’階層,大明本就不怎麽為士人所喜,若是直接取消了士的優待,隻怕會遭到天下範圍內的口誅筆伐,他不怕士人,但就像是夏之白所說,地方的百姓可經受不住士人的蠱惑。
    到時指不定地方會亂成什麽樣。
    同時否定了‘士’,誰來替大明當差做事?
    靠那些武將武官?還是靠他朱家的子弟?隻怕都靠不上。
    唯一的好處,就是殺人更方便了,若是這些官吏真的太過火,直接殺了以平民憤,再也沒有任何顧忌,還能將這些官吏霸占的田地,重新分發下去,繼而籠絡地方百姓之心。
    但他不需要。
    他殺這些官吏,本就不需要理由。
    理由?
    隨便找一個就是。
    朱元璋想了很多,腦海中湧現了很多思緒,最終都為他一一否決了。
    他現在的腦子徹底亂了。
    他一方麵認可夏之白的觀點,但另一方麵又不知該如何自處,根本想不出那種情況下,天下該如何治理。
    心亂如麻。
    良久。
    朱元璋停下了腳步。
    他看向朱標,臉上露出幾分疲態,疲倦道:“老大,你說這天下真能按夏之白說的那麽變?這天下真能經得起那麽大的變動?這天下當真就他一個是聰明人?”
    朱標苦笑一聲。
    他又如何能給出回答。
    他甚至就不知夏之白寫了什麽。
    隻能支支吾吾的道:“兒臣愚笨,也想不到辦法。”
    朱元璋看著朱標,也是歎息一聲,準備回奉天殿去,隻是在回去的路上,腦海中又不禁想起了夏之白之前說的那些話。
    廢士。
    提高工農商。
    朱元璋目光微凝,眼中閃過一抹狐疑。
    他感覺夏之白似乎一直在那麽做,也一直在推進著。
    就在朱元璋沉思時,樸狗兒突然小跑了過來,他朝朱元璋跟朱標恭敬的作揖道:“陛下,驛站那邊送過來一份奏疏。”
    “驛站?”朱元璋蹙眉,隨即目光一冷:“北疆出事了?”
    “拿過來!”
    朱元璋臉上陡然浮現一抹狠色。
    樸狗兒恭敬的將一份奏疏遞了過去,低垂著頭,顫巍巍道:“回殿下,不是北疆的,是夏之白剛送來的。”
    朱元璋剛拿到這份奏疏,眼中就露出一抹厭惡,但還是伸手接過了。
    他抬眸掃了一眼。
    臉更黑了。
    “這個夏之白,真以為咱不敢殺他是吧。”
    “真是豈有此理!”
    “咱是不是給他臉了,還問起咱來了?”
    “他算什麽東西?!”
    朱元璋勃然大怒,他將這份新的奏疏緊緊抓在手中,更是直接揉成了一團,眼中的怒火幾乎是化為了實質,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蹬鼻子上臉,就算是當年的陳友諒,也沒讓他這麽怒不可遏過。
    他是真被夏之白給氣住了。
    才看完一份奏疏,攪得他心如亂麻,又送過來一份。
    這開篇更簡單明了。
    十問洪武!
    他堂堂的大明皇帝、九五至尊,輪得到夏之白在這指指點點?他還在這裏評頭論足起來了,真以為在北疆走了一遭,實地體察了民情,就可以在自己麵前大言不慚了。
    樸狗兒被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一臉的委屈。
    他又哪裏知道這些,隻知道這是夏之白送來的,前麵見陛下如此重視,又哪裏敢生出半點怠慢,剛聽聞有新的奏疏送來,就急忙將這份奏疏給取進了宮。
    朱元璋心中實在氣不過,抬起腳,就將樸狗兒一腳給蹬飛了出去,怒罵道:“以後夏之白的奏疏,不用這麽急著送過來,咱要是天天看他的奏疏,咱不知要少活多少年。”
    “長這麽大兩個眼睛,就一點都不來事?”
    朱標勸道:“父皇,樸公公也是一時心急,並無惡意跟壞心。”
    “咱不怎麽看,咱倒是覺得,這一個個的,都指著看咱笑話呢。”朱元璋冷笑一聲,眼中的怒意絲毫沒有消減。
    朱標朝前走了幾步,遮住樸狗兒的身形,背對著,朝樸狗兒做了做手勢,讓樸狗兒快點離開,他可是知道,自己父皇如今正在氣頭上,保不齊就會殺人泄憤。
    樸狗兒跟隨父皇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這麽冤死,實在太冤枉了。
    而且其他宦官父皇用著還不一定順手。
    一來二去。
    可不知會生出多少殺伐。
    樸狗兒見到朱標的手勢,眼中露出一抹感激之色,朝著地麵恭敬的磕了磕頭,連滾帶爬離開了四周。
    朱元璋瞪了朱標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麽。
    朱元璋捏著成團的‘奏疏’,就這麽走回了奉天殿。